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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秘密

2024-09-06 09:30:03 作者: 今夕故年
  沈知弦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覺得,晏瑾身上全是小秘密。

  他可以很肯定,自他穿書以後,從沒在晏瑾身上設過禁制,而在之前原身的記憶里,他也不記得有這麼個禁制的存在。

  沈知弦沉默著,一個荒謬的想法悄無聲息地冒出頭來——他和晏瑾,也許並不是那麼幾年前拜師才認識的。

  在更久更久以前,在那些含糊不清的記憶里,他們……不,也許該說是原身,就已經和晏瑾認識了,或許還成有過什麼交集。

  沈知弦覺得心裡一窒,突然覺得很不是滋味。

  他無法抑制地又要想起晏瑾曾提過的「很好的人」。

  沈知弦不是一個喜歡沉溺過往的人,也不喜歡追根究底別人的過去,所以他一直在說服自己不要太糾結晏瑾身上的舊事,晏瑾以前過的日子已經很難過啦,以後就對他好一些,讓他開開心心的嘛。

  可是現在,沈知弦覺得心裡有一根小刺在偷偷冒頭,扎得他有點難受。

  沈知弦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吃醋了,在剛和晏瑾正式確定關係之後的不久,他終於是嘗到了醋的味道,酸溜溜的,裡頭還泡著幾顆大檸檬的那種。

  因為方才嚴深自爆的緣故,周圍縈繞著一股魔物獨有的腥臭味,聞久了令人作嘔。沈知弦略略收回視線,故作輕鬆道:「這兒太臭了,我們換個地方。」

  晏瑾小聲應了聲好。

  兩人也沒有特意找路,就隨意地挑了個方向走,走了一會兒,走到一處矮矮的小山坡上。

  沈知弦乾脆就在最高處盤膝席地而坐:「就這兒吧。」

  今夜天色不錯,月色明淨,星辰閃爍,矮矮的小山坡下有一小叢看著像是滿天星的小花兒,在微風中搖晃著。

  晏瑾在沈知弦身邊坐下,默不作聲。

  沈知弦道:「其實我在清雲宗的時候就想在崖邊這麼坐著。」他輕輕笑了笑,坦然道:「可惜我看著那不見底的懸崖心裡慌,也不敢叫你瞧見,怕失了師尊的威嚴。」

  晏瑾抿了抿唇。其實這幾年裡,作為唯一能隨意出入沈知弦所居之處的弟子,他早就習慣沈知弦各種隨意懶散的模樣了,甚至初醒時不修邊幅的樣子也看過不少,對於沈知弦來說,威嚴這種東西,早就……

  他沒敢將這實話說出來,只道:「師尊若是想,以後……」

  以後回了清雲宗我再陪你。

  他倏地頓住,沒有把後半句說出來,心裡有些澀然和忐忑。

  以後……還會有以後嗎?

  見晏瑾連歲見都不叫了,仿佛叫這個名字是要怕他想起來什麼似的。沈知弦眨了眨眼,只當是沒聽出來晏瑾的不安,若無其事地接上下一句:「好呀。以後陪我。」

  晏瑾眼底微微發亮,背脊忍不住挺直了一點。

  沈知弦微微低頭,看著那從小花,輕聲問:「在來清雲宗之前,我們是不是見過?」

  空氣中一片可怕的寂靜,半晌後晏瑾艱難開口:「是。」

  他頓了一頓,偏頭看沈知弦:「師尊不記得了,是嗎?」

  雖是問句,但他語氣很篤定,沈知弦心裡咯噔了一下,面上還要做出鎮定的神色,淡淡道:「大概是心疾之前的事情,都不太記得。」

  就算是記得,那也是原身也不是他……沈知弦在心裡默默地補了一句。

  等等——

  沈知弦驟然想起來一件事,原身當年出去歷練時,是用的「歲見」的名字,而晏瑾當年似乎也曾認識一個叫「歲見」的人……

  既然晏瑾說他們倆以前曾見過,難不成,晏瑾認識的歲見,就是原身?

  各種念頭轉來轉去,亂七八糟的。沈知弦示意晏瑾繼續往下說。

  晏瑾定了定神,繼續說下去:「那時候我年紀小,長得瘦弱,時常受人欺負……」

  晏瑾是在一個小村莊裡出生的,他的童年時期,實在是過得很煎熬的,自他有記憶起,他便是受萬人唾棄的存在,懵懂的小晏瑾從別人嫌惡的話語中,隱約知道了自己受嫌棄的原因。

  他一生下來,便是父母雙亡。母親是難產而死,父親是去打水時失足滑落湖中淹死,後來不知是誰給他批了個命,說他是天生命裡帶煞,是要剋死身邊所有人,帶來許多禍事的。

  再後來,他就被趕出了村子,四處顛簸流離。因著營養不良,他長得太瘦小,去到哪兒都是被欺負的份,直到後來,他被歷練路過的歲見救下帶著一起走。


  他講得輕描淡寫,略過了許多事情,但沈知弦多少都能猜到他當年的艱辛,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

  「……後來路過一個鎮子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情,百姓們都很仇視我,當時的師尊沒有法子,只能帶著我離開。再後來,我們就走散了。」

  他止了話頭,思緒不可抑制地飄遠。

  那個鎮子裡有兩個小孩打架,打得狠了,其中一個胖胖壯壯的不小心把另一個推倒了,那小孩頭磕在路邊小台階邊邊上,登時頭破血流哇哇大哭。

  他們在小巷角落裡,是個死胡同,沒誰路過,推倒人的那小孩兒一看滿地血,登時慌了,愣在當場久久不能回神,等那哭聲都弱了,才慌慌張張地跑出找大人。

  等大人們來到的時候,那摔倒的小孩兒已經是出氣多過進氣,奄奄一息,話都說不出來了,送去醫館了不過一刻鐘,就一命嗚呼。

  他爹娘又氣又急,連聲問是誰幹的,那推人的小孩兒不敢承認,結結巴巴囁嚅了一會,忽然一指醫館對面一家小面鋪里正吃著麵條的另一個小孩兒:「是他!是他們倆打架!」

  莫名被扣了個鍋的小晏瑾茫然地咽下一口麵條,莫名其妙地看過去,就看見那小孩兒直直指著他,一口咬定:「就是他!他是外邊來的小孩!是他害死了大宏!」

  大宏就是那死掉的小孩兒。

  眾人目光一瞬間都匯聚在了小晏瑾身上,充滿敵意。

  這個小鎮是個很小很偏僻的小鎮,各家各戶各自在鎮子外圈著一塊地,自給自足,很少出遠門,平時也很少外來人路過,過於封閉的環境讓鎮子裡的人都比較蒙昧,一旦發生了什麼事,就會十分排外。

  此時聽著自己鎮裡的小孩這般信誓旦旦的指認,又看著晏瑾很面生,這群百姓們也不分辨什麼,就圍攏過來,虎視眈眈的。

  大宏他爹是個彪形大漢,一擼袖子就要過來抓小晏瑾。

  歲見臉色微沉,筷子一轉,靈巧地隔開男人的手,將他震得退後幾步:「只憑他一言之詞,如何就認定是我們的過錯?」

  那小孩兒見大家似乎都信了他,眼珠子一轉,隨即又大聲嚷嚷:「他們是一夥的!一夥的!是他們一塊兒打死了大宏!」

  後來的事情,開始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不管歲見怎麼辯駁,這群百姓們都充耳不聞,一口咬死就是他們害死了大宏,大宏他娘一邊哭一邊喊:「天殺的!我們家可就這麼一根獨苗兒啊!一直過得好好的,都是你們這些外來人召來的禍!一來就出事!」

  亂鬨鬨的一群人朝兩人擠過來,歲見到後來乾脆也放棄辯駁了,一言不發護著小晏瑾往外走。

  他們不說話,眾人也不肯放過他們,有人抓起路旁不知誰隔著的扁擔就朝兩人揮去,有人抓著石塊就朝兩人扔,歲見不好向普通人動手,將小晏瑾護在懷裡,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從小鎮裡脫身。

  小晏瑾被歲見牢牢護在懷裡,一點兒傷都沒受著,倒是聽見了幾聲扁擔打在歲見身上的聲音,他拽緊了歲見的衣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

  不能自己保護自己。

  也不能……保護自己看重的人。

  一根刺就此在心底埋下,在血肉里生根,時不時就要扎得他鑽心的疼。

  這事兒就仿佛是一個開端,接下來他們一路都很不順暢,總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有的還挺棘手。

  好幾次歲見為了護著小晏瑾,差點兒受傷。

  小晏瑾想起曾經聽村里人說過自己是天生命裡帶煞的話,沉默了。

  他不願意承認這是他的命數,但又不可否認,他如今,就是歲見的拖累。

  小晏瑾內心痛苦而飽受煎熬,歲見對他越好,他就越難受,直到後來,又經歷了那些事……

  「阿瑾?阿瑾?」

  沈知弦輕柔的聲音將他從回憶中拽出來,晏瑾乍然回神,澀然地應了一聲:「師尊。」

  沈知弦的話裡帶著濃濃的歉意:「對不起,這些事……我真的記不得了。」

  就算是還記得,那也是原身的事,與他全無關係。對晏瑾好的是原身,晏瑾惦念的也是原身,他只是一個因不明原因誤闖入這個世界的局外人,占據了這具身體,頂替了這許多身份。

  他不應該瞞著晏瑾的,可這些話難以啟齒,無從開口。

  晏瑾低聲道:「沒有關係,我記得就好。」


  沈知弦無聲地嘆了口氣。

  這一夜,兩人坐了許久,也說了許多話。

  雖然沈知弦是感覺謎團越說越多。他仍未能得知晏瑾那禁制是怎麼來的,他問過,晏瑾卻是茫然地搖了搖頭——這禁制,晏瑾也是剛知道不久。

  沈知弦隱晦地問:「假如我已經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你會後悔嗎?」

  晏瑾凝視著他,緩慢但堅定地搖了搖頭。

  沈知弦心情複雜。

  他突然很想什麼都不管也不顧了,他想立刻找到不死城,找到溯魂草,融合鮫鱗,將心疾徹底醫治好,看能不能恢復以前的記憶,好知道當初的原身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怎麼能叫晏瑾念念不忘如此之久。

  晏瑾的想法與他不謀而合,他自昨夜之後就不再叫歲見了,只一口一個師尊,他的態度突然變得很堅定起來:「師尊,我們先去不死城好不好。」

  聽著是個商量的疑問句,可由晏瑾說出來卻帶著一點兒強勢:「師尊的心疾不能拖太久。」

  「嚴深背後八成有人,除了宋茗,我覺得他可能還勾結了什麼魔物……你還記得當初試劍大會上,嚴深找來的那個陷害你的魔修嗎?還有這次,嚴深肯定是遇著什麼了……」

  「師尊。」晏瑾打斷他的話,凝視著他。

  沈知弦試圖與他分析:「可我覺得你這事兒也不好拖太久……」

  在現代世界裡,網絡上,沈知弦看過太多太多流言猛於虎的典型案例了,一句假話,由無數人傳播出去,就成了「真話」,到最後,也不會有人再在意真相是什麼,只會人云亦云跟風隨眾。

  他雖然想迫切地知道真相,但也不想讓晏瑾落得這個下場,嚴深已經頂著晏瑾的臉惹了好幾個小宗門了,雖然這些小宗門單個看起來不足為題,但一個又一個地聚起來……

  「嚴深已死,無人再作亂,可暫緩一緩。」

  「那些小宗門找不著我們,必定會去清雲宗。宋茗搞出來這番大動作,借你來逼我出現,怕是打定主意要撕破臉皮,也不知他還要做出什麼事來。」

  想來想去,宋茗和晏瑾應當是沒有什麼利益直接相關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宋茗發現沈知弦不見後,不好直接發追令找人,只能借晏瑾的由頭,來逼沈知弦出現。

  「宋宗主行事膽小。」晏瑾直接道,「他在明,師尊在暗,師尊不出現,他不會做出什麼來——就算要回去清雲宗,師尊也得把心疾解決了才萬無一失。」

  沈知弦:「……」

  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

  沈知弦沒法再反駁,最終兩人強行達成共識,暫且放下瓊玉門等一應事情,先去找不死城。

  沈知弦猜的沒錯,瓊玉門死了人,又百尋不得罪魁禍首之後,立刻雄赳赳氣昂昂地帶著一眾人往清雲宗而去,不過這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之前的小飛魚坐騎早已經壽終正寢了,兩人到了一座新城鎮後重新買了個新坐騎。

  這城鎮不大,坐騎種類也不多,除了仙鶴,就只有靈貓和飛馬。

  沈知弦盯著毛絨絨的靈貓,想起段沅曾說過靈貓的毛毛很好揉,一心動,就拍板了:「我要靈貓。」

  晏瑾選了飛馬。

  貧困生晏瑾依舊是囊中羞澀,沈知弦付了錢,順手把小錢袋塞晏瑾懷裡:「出門在外,不帶點兒零用錢不行呀。」

  兩人騎上各自坐騎,重新上路。之前畫皮妖曾不太確定地提過一句,說不死城似乎是在北邊,他們便打算一路往北去。

  他們離開後不久,那賣坐騎的店裡便迎來了一個跑得滿頭大汗的禿腦袋大和尚。

  大和尚一手捏著半隻饅頭,哼哧哼哧地直喘氣,一手拍在櫃檯上,深吸了一口氣:「你有、咳咳,有沒有見著一個,大概是,長這模樣的……嗯,還有另一個,是這樣這樣的……」

  他一頓比劃,「有沒有見著這兩個人?」

  老闆被他比劃得暈頭轉向,半晌才反應過來,遲疑著道:「方才好像是有兩個和你描述挺像的人,買了坐騎走了。」

  「買了什麼坐騎?他們走多久了?」

  這回老闆答得很快:「一隻貓,一匹馬,走大半個時辰囉。」

  禿腦袋大和尚登時苦了臉,有氣無力地擺擺手:「靈貓飛馬……我這得跑斷腿才能追上啊……行吧,謝了。」


  老闆殷切推薦:「是要追人的伐?要不你也買個坐騎嘛?」

  大和尚隨手將剩下的半隻饅頭塞進嘴裡,嚼吧嚼吧,含糊不清地嘆口氣:「和尚窮,沒有錢啊!只買得起幾隻饅頭囉!」

  他長唉短嘆地走出去,左右張望了一會,在一處點心鋪子裡買了許多饅頭。

  新鮮的大饅頭散發著無窮誘惑,禿和尚看著這堆成小山似的饅頭,咽了咽口水,手拈起來一隻,似乎很想咬一口。

  但是他忍住了,糾結了很久,最終還是很憂愁地嘆口氣,將饅頭放下,手腳利落地全部打包起來,背著就往外跑。

  卻說沈知弦和晏瑾兩人,開啟了趕路模式。據說不死城外有一片月白色的忘歸花,找著忘歸花了,不死城就不會遠。

  兩人目力極佳,一路飛,一路仔細地觀察著附近。

  不過飛了兩日,沈知弦就軟磨硬泡地與晏瑾換了坐騎。

  靈貓的絨毛揉起來很舒服……但是,它也太容易掉毛了吧!

  沈知弦一坐上靈貓就忍不住揉它,一揉它就瘋狂掉毛,一掉毛沈知弦就想打噴嚏。

  於是兩天之後,沈知弦在晏瑾將要跨上飛馬的時候,拽住了他的袖子,誠懇道:「阿瑾,你還沒有坐過靈貓罷?很好玩的,不如我們換坐騎來試一試。」

  晏瑾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與他換了個位,翻身坐上了靈貓背上。

  沈知弦滿意地上了飛馬,揉了揉飛馬的腦袋——很好,不掉毛。

  他愉快地招呼著飛馬飛起來,一邊偏頭看晏瑾。

  毛絨絨的靈貓看起來萌乎乎的,坐著個面容冷峻沒有表情的晏瑾,看起來……還挺有趣。

  他使勁兒憋住不要當著晏瑾的面笑出來,將頭轉回去,忍笑道:「走吧。」

  換了坐騎的沈知弦這一日心情都很愉快,放眼望四周,不放過任何一處角落。

  這一飛,就飛到了傍晚,夜色悄悄降臨。

  沈知弦正打算說找個地方歇一歇呢,一轉眼卻被不遠處一大片月白色的花兒吸引住了目光。

  「阿瑾。」他拍了拍飛馬,示意它慢下來,一雙眼緊緊地望著那片月白花叢:「你看看那邊長著的……像不像楊州成那隻小畫眉鳥手腕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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