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那個陷阱
哪怕室內光線再不明,杭司也一眼認出了眼前的男人。
眼眸就似沁了窗外的雪,雖不是咄咄逼人的寒,卻也是透著一股子涼意。這涼意就隨著他的一眼望過來而蔓延開來。此時此刻的男人眼裡冷靜得很,絲毫醉意都沒有。
喬淵。
出現了。
杭司呼吸一窒。
雖說她從沒像今天這麼期待喬淵的出現,但在跟喬淵對視的這一刻她還是無盡的緊張,緊張到後悔和退縮。其實杭司明白,她逃避喬淵這已經成了一種本能。
只覺男人手勁一加,緊跟著她就被喬淵帶到床上,下一刻喬淵壓上了她。
後背的涼意嗖嗖往骨頭縫裡、往血液里鑽,杭司覺得上下牙都在顫。
可這個時候不能亂,她拼命告誡自己。
沒掙扎,就鼓足勇氣與他對視,一字一句說,「喬淵,你很清楚我為什麼叫你出來。」
喬淵壓下臉,薄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低低的嗓音有著明顯的調侃和戲弄,「不是因為想我?」
是陸南深喝醉了酒。
還有陸南深這幾日洗漱時用的都是她的旅行裝,所以喬淵身上都是她所熟悉的氣息,換言之還是陸南深的氣息,多少能緩解她的緊張。
她沒躲沒避,雖說身體僵硬得很。
「喬淵,你很清楚段國亮是怎麼死的,對吧?」
喬淵微微抬臉,凝視她,「陸南深都不想知道這件事,你為什麼執念這麼重?阿司,適當的好奇沒什麼,但凡事都好奇,可不見得會有什麼好結果。」
「如果連他都不想知道真相的話,那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個原因。」杭司對上他的眼睛,語氣十分肯定,「段國亮的死十有八九跟我也有關。」
「不准亂講。」喬淵倏然皺了眉頭,冷喝了一嗓子。
喬淵是什麼人?
雖說性格偏執喜怒無常,可說話辦事滴水不漏,像是這麼情緒失控著實少見。然而就是這麼一個瞬間,讓杭司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可能自己的猜測並沒錯。
一時間大腦嗡嗡作響,渾身又涼了幾度。
這次的涼意不是喬淵帶來的,而是被她極有可能猜中的真相帶來的。
「所以,我說對了。」杭司的手下意識攥緊放在身側。
喬淵咬咬牙,眸里有了明顯的情緒,不悅、憤怒,還有不知名狀的、看不清的隱隱光亮。他盯著她許久,卻忽而笑了,「阿司,為了陸南深,你是不惜要把自己搭進去?」
「我已經來了梅棠村,所以我已經是當局者了。」杭司的態度乾脆。
喬淵的笑里染了明顯的冷意,「你想做當局者,問過我嗎?」他大手控住她的後腦,驀地壓下臉。
杭司反應及時,臉一偏,他的唇就落在她的耳側。喬淵眼裡發了狠,強行來尋她的唇,杭司冷喝,「他們可都在外面,你以為你能得逞?」
喬淵停了動作,微微抬頭,「你以為我會怕了外面那些人?」
「你當然不怕。」杭司努力壓下心頭懼意,不讓自己退縮半分半毫,「如果你怕,你就不會囚困我兩年,在你眼裡外面的人根本威脅不了你。但是,」她話鋒一轉,「你怕麻煩。」
喬淵微微眯眼。
「陳葉洲並不知道你們主次人格的事,所有的心思都在段寧身上。可一旦讓他知道你們的存在,尤其是你,能隻手遮天囚困我兩年,你猜他會怎麼想?他還能那麼堅定不移地認為兇手另有其人?不會懷疑段寧或許只是你們的其中一員?」杭司聲色俱厲。
字字珠璣,字字關鍵。
喬淵抿唇的時候下巴緊繃著,顯得格外凌厲。杭司微微抬起下巴,明顯是占了上風,「所以喬淵,你再不想承認這也是事實,你跟陸南深,至少是現在你跟陸南深還是一體,所以他的麻煩就是你的麻煩,除非你現在取而代之,但顯然,現在不是時機。」
他的面色很難看。
要擱從前杭司會害怕,甚至會怕到渾身發抖,可今天她豁出去了,她就不相信以他的智商想不到這點。
良久,喬淵放開了她。
杭司從床上爬起的瞬間,一顆提著的心終於落地。她是了解喬淵性子的,這個時候能放開她,那基本就等同於不會碰她,除非她作死觸碰了他的逆鱗。
室內陷入寧靜。
這種寧靜在她和喬淵之間很難得。
良久後喬淵才開口,嗓音低低的,「段國亮的死跟你沒關係,別瞎想。」
杭司聞言,忽然笑了。
喬淵抬眼看她,顯然沒理解她在笑什麼。她起了身走到椅子前就勢坐下,那椅子是老木頭純手工的,粗糙又憨實,杭司坐在裡面就顯得格外嬌小。
「我和南深,準確說是我和你們在當年的綁架案中都是當事人。段寧兩年前就盯上了南深,導致他辛苦成立的樂團解散,像是南深那種性子,但凡知道有關兇手的線索他都會追查下去,更何況是跟案件有直接關係的事?」她屈膝環抱雙腿,「所以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在擔心這件事跟我有關。」
躍動的火光里,喬淵的臉色愈發深沉,他盯著她好半天,瞳仁深處的光漸漸黯淡了下來。他低嘆,「你的性子就不能改改?一定要這麼犟?」
杭司一怔,沒料到喬淵會這麼突然跟她說話,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應對了。
好在喬淵接著開口了,這一次聽上去就有妥協的架勢,很難得。「其實段國亮的死跟你沒太大關係,你也不用有那麼重的心理負擔。」
「沒太大關係?那就是還有關係?」杭司揪住重點。
這一次喬淵沉默的時間更長,長到要不是室內有光亮,杭司會以為喬淵已經回去了。喬淵再開口時窗外正好一陣狂風,梅花樹上大團的雪被刮下來,擦著窗玻璃過去了,宛若一張白慘慘的臉。
「還記得你在林子裡布的陷阱嗎?」
杭司愣住,陷阱?
卻很快就想起來了,沒錯,她是在林間布置過陷阱。雖然當年她對父母和外面已經失望透頂,可那些被拐來的孩子她也是看在眼裡的,那個陷阱就在通往外面的唯一那條林間路上,用草皮蓋得挺厚。她給自己明面的藉口是能逮一些獵物,但實際上心底隱隱是有期待的,希望有跑了的孩子不會被那些人抓回去。
喬淵看著她,繼續道,「有人動了那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