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辦婚禮?誰?」幸福來得太快,衛戈一下反應不及。
「你說是誰?」青川看著前方,手卻悄悄伸出去,小指頭勾著小指頭。
衛戈強忍著側身狠狠抱一下他的衝動,兩人默默待在角落,手臂貼著手臂,用袖子掩蓋著勾連著的手指。
何家人開始打掃院子,客人們都請進了屋子,只有幾個孩子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孩子們嘴裡吃著脆脆的花生糖,手裡、荷包里都塞得滿滿的,在玩新郎新娘的遊戲。
「衛叔叔,你的臉怎麼那麼紅啊?」一個孩子指著衛戈叫起來。
衛戈微微側開臉,低咳了一聲,「太熱了。對,太熱了。」
衛戈這一天都沒法忘記那個詞,連晚上去小蝶夫家吃酒都神不守舍的。
晚上回到家,他伸手抓住青川的手腕,青川正脫外套,一隻手腕被抓住,回頭看他,「怎麼了?」
「你白天說的話是認真的嗎?」雖然他們已經是老夫老妻似乎不再需要那種捆綁性質的儀式,但是婚禮……想著青川鄭重地承諾一生一世,衛戈光是想一想都覺得心跳在狂飆、身體在發燒。
其實衛戈一直是很期待什麼時候有個儀式的,但是青川是那種比較自由的,不喜歡被人捆綁的類型。所以衛戈就算是偶爾想起這件事,也都沒有說出口過。
青川把滑落一邊的外套拉起,他伸出兩隻手捧住衛戈的臉,臉上是微微笑著的,燭光模糊溫柔了他的眼睛,「我說,我們成親吧?因為,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衛戈心臟跳得厲害,幾乎要跳出了胸膛,「要、要準備什麼?我知道最近港口有準備遠航的帆船,或許可以帶一些……」
「都不需要。」青川得手指點在衛戈的唇上,讓他停住了聲音和翻湧的激動之情,「什麼都不需要,有兩位新郎就夠了。只是現在還不行,還得等兩年。」
衛戈特別失望,「為什麼?」
「我還未成年啊,過兩年滿十八周歲了就可以。」
衛戈才想到這個問題,「好,都聽你的。」
兩個男人要成親,對大多數人而言,最難過的是自己這一關。
是不是已經做好了面對未來的流言蜚語的準備?是不是可以抗住來自親人和朋友的壓力?是不是確定了以後不會因為子嗣問題鬧矛盾?是不是無論何種情況都不會放棄?是不是……
太多了,也太難了。
青川是最強合金修築的心臟,他對這一切都無所畏懼。孩子可以收養,找不到合適的那就不養了,他沒有那種想要憑藉生孩子讓血脈流傳萬代的想法。親人朋友的想法也不要緊,日子是自己在過,不是替別人過。
「姑姑,等兩年我考上舉人,府里就舉辦婚禮吧,姑姑覺得,請帖發幾份合適?」青川突然問孫姑姑。
孫姑姑本來正在整理帳本,聞言抬起頭,「您與衛少爺的麼?」
青川點點頭。
「您養母可知道?」
「尚未告知。」
「哦,那等爵爺考上舉人再說吧。」孫姑姑說完再次低下頭理帳。
「舉人罷了,如探囊取物矣。」
兩年後,青川虛歲十九,他先是參加了本省學政巡迴舉行的科考,獲得參加鄉試的資格。然後那一年他參加了鄉試,果然取中,成為舉人。但次年春天的會試他便不準備去了,到了舉人這裡便好,於是回到鄉間。
之後,青川再一次出錢,在村里修了個學校——技術學校。
三郎在村里辦的私塾收費並不高,但學生還是很少,不都是因為家貧上不起學,更多是認為讀書這件事,性價比太低。上學的費用很高,但最後未必有產出,農民用這種角度去看待讀書這件事,自然都覺得不合算。
遠的不說,就說大房的大郎何海生,讀了十幾年的書,家裡用在他身上的錢不知道多少,但是現在如何呢?他依舊是個童生,且除了讀書別的都不會,下地也不會,沒有兄弟幫襯可能得餓死。
沒錯,現在何海生在青川的書局裡幹活。其實海生的數學天賦很不錯,屬於典型的理科生,語文上的咬文嚼字讓他頭大,數學上的各種運算卻讓他感覺像是回到家。
外人不知道何海生的天賦點偏了,只知道他在青川的書局每個月能拿二兩銀子的工錢,就覺得是兄弟幫襯了。
總之,在其他更多人看來,讀書是性價比最低的出路,三郎這種點亮文科天賦的是少數,更多是學了十幾年一事無成的。十幾年啊,哪家有這麼多錢去供養一個讀書人十幾年?
真有那麼多錢,也不會在乎性價比這種事了。
考慮到這些人的心態,青川就沒有在村里辦正常私塾。他另闢蹊徑,辦了一個技能職業學堂,邀請來的老師呢,都是已經年老賺不到多少錢的老師傅。
一年十兩銀子的工資,加上最高百分之十的獎金,很少有老師傅可以抵擋住這種誘惑。
青川請來三位老師傅,一位是木匠,一位是篾匠,還有一位是石匠,都是比較容易上手也比較容易謀生的職業。其他諸如燒陶師傅、燒磚師傅等等,他們手裡拿著材料配比的秘方就能衣食無憂,也不會為十兩銀子把方子給出去。
至於房子,他現修了一個,有大院子,方便他們實地教學。
這個學校才成立,對外只招收三十名學生,要七歲以上十六歲以下的少年郎,每個老師帶十個學生。學費全免,但是材料費自己給,飯菜不包。
老師傅只負責教到可以出師工作掙錢的水平,想要再深入學習可以單獨拜師學藝。正常出師的學生,出師後不需要給師傅孝敬,但是要尊重師傅。另外師傅也不能無故辱罵毆打學生,相互尊重。
什麼?免費學手藝?真的不要錢?還不必去師傅家裡當長工受累?
村里人一聽到這件事就心動了,加上名額有限,青川還不限制報名者的戶籍所在,一下就有很多家長帶著孩子去何二家裡串門了,攀交情、說過往、論親戚,什麼招數都來,就為一個名額。
「他嬸,我們石頭你可是看著長大的,他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您最清楚不過了。那是老實、勤快、肯幹活,以後我就讓他來您這兒幹活,您看看,手腳勤快嘞。」
這來的不是一個兩個,個個都是鄉親,何二夫婦哪裡敢應,沒有兩日就堅決閉門不出了。
到報名那一日,足足來了百多號人,剔除往日風評就不好的混混,還有那些十分懶的孩子,以及一些年紀太小的和太大的,剩下還有將近七十人。
青川瞧著他們眼裡滿是渴望和熱切,回頭和三位師傅商量了一下,每人年薪漲二兩,一人帶二十號左右學生。
老師傅們一想,帶十個是帶,帶二十個也是帶,這些孩子看著也不像是不懂事的,便點點頭。
如此,剩下這七十來學生就全部入學了。
同年,衛戈也湊了熱鬧,他辦了一個女子技術學堂。
女子學堂也有三位退休狀態的女性老師傅。一個會織布做衣,還懂一點基礎的繡花。一個是手受了重傷的廚娘,原是大戶人家的廚娘,有一手讓人稱道的廚藝。還有一個是醫女,專職幼兒和婦人之疾,是衛戈花了大價錢請來的。
不過女子技術學堂和男子技術學堂還不一樣,學生們三個課都得學,分三班輪流來,早上兩門,下午一門。
希望女兒學好各種本事,以後嫁個好人家的家長們都心動了。如今選媳婦不就是這些嗎?善女紅,能織布做衣,有一手不錯的廚活,能照顧好孩子,這就很好了。
最後女子技術學堂同樣招收了七十多號人。
報名那一天特別熱鬧,婦人都拉著自己女兒,「姑娘,聽婆婆們的話,這幾個婆婆是有本事的女子,你要學到她們一半本事,咱家家徒四壁你也不愁嫁了。婆婆讓你做啥你做啥,你要是不學好,回來我和你爹打斷你的腿!」
她們又對幾個老師傅說,「師傅,您不要心軟,隨便使喚,鄉下孩子皮糙肉厚打兩頓沒事。這片地兒誰不知道您們是女子裡的大丈夫,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孩子交給您,我們是一萬個放心。如果有淘氣的,您用掃帚抽,我們要有一句不好,那就是臭王八!」
幾個老師傅何時見過這陣仗,都往後退去,把總負責人姜貝妮推出來。
但姜貝妮也沒遇過這個情況啊,她的心也懸。你說當時怎麼就跟瘋魔了一樣被衛少爺給說動了呢?什么半個娘,什麼沒有人看顧很可憐……她現在才可憐。
「所有學堂的姑娘,入了學,就得守規矩。要勤快、懂事。」姜貝妮大聲地說,「不守規矩的我們不要。而且……」她拋出一顆紅棗,「要是學得好,到年底的時候,給最好的那幾個學生發東西,發米糧,發肉!」
姜貝妮特別實在,大家就愛她的實在!
「這怎麼好意思呢?」一個姑娘的娘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閨女兩手空空過來,你們心善,已經不收學習費用,怎麼還好意思拿你們的東西?」
按外面學徒工的規矩,拜師要送學費,學徒工在師父家就像是免費長工,還是任勞任怨那種,出了師要給師父免費做三年活,這樣別人才願意將吃飯的手藝傳授給你。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我知道,女孩子們不容易,嫁了人,手裡拽著個能拿出手的技術,日子好過。咱們這,也是小光他兩個年輕人想要回報咱們鄉親,才賠錢辦起來。希望啊,咱們幾個村出去的男孩子能有養家餬口的手藝,女孩子能嫁得好,他們都能過得好,讓人夸有本事。」
姜貝妮說得十分動容,「其實,你們能把孩子送來,就很好啦。剛開始說要辦個女孩子的學堂,外頭說的難聽話我也不是沒聽到。不過你們放心,這裡啊,都是女人,還有人看守院子,咱們不怕那些人犬吠。」
這話說得,在場的女人都有些動容。可不是嘛,世道對女子不公平,咱們要是不抱成團,不是給人欺負得更狠了嗎?
「她嬸啊,你的心,我們懂了。以後要有一個說咱們學堂不好的,我拿唾沫噴死他。」
「對!我們拿話懟死他。」
「我還要把他們的糗事都說出來,讓大伙兒聽聽,看看是誰不好。」
在場的女人們紛紛響應,遠處男士在這種群情涌動的時候一個個縮成了鵪鶉,這會兒還是安靜如木**。
青川說要和衛戈辦婚禮,這事兒已經和何二夫婦說過了,所以衛戈才好意思開口說『半個娘』。不但何二已經知道了,連老屋裡的親戚們和姜家也都知道了。
都這麼多年了,兩個人不離不棄,傻子都看明白了。就是沒想到這兩人還想著光明正大成個親。要不是因為一個有權,一個有錢,上頭也沒有正經的父母壓著,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們。
但既然這兩人有錢有權,還不受壓制,除了默認,還能如何?
這不,何老漢七十歲生辰,請了青川,就把衛戈一塊兒請了。
又是兩日,到了何老漢七十大壽的時候。
何二一家都打扮得格外齊整,姜貝妮沒給自己做新衣,她和何二穿得都是去年的衣服,卻漿洗得很乾淨。三郎和三郎媳婦則都是穿著新衣,玉姐兒一身淺紅色,玉姐兒的弟弟被青川抱在懷裡,他們身邊還站著一個一直微笑地看著青川的衛戈。
在一塊兒都多少年了?還沒看膩麼?
三郎夫妻兩個的感情就很好,還相互寫信呢。但是和青川這兩人比起來吧,還是臉皮不夠厚,不敢這麼明目張胆的眉來眼去情意綿綿。
他們一大家子往老屋走,路上的村民紛紛的和他們打招呼,把何二夫婦誇了又夸,說他兩個日子幸福,人也年輕,看起來比以前還嫩。
兩人都只當客氣話,沒有當真,卻不知村民說得真心實意。
姜貝妮把頭髮盤成一個弧形髮髻,戴著一根帶紅瑪瑙珠子的銀簪和何二送的牛角簪,耳朵上掛著花形銀墜子,手上還戴著蝦須銀鐲子,臉蛋飽滿膚色亮堂。因為兩三年沒怎麼下地幹活,連手伸出來都比同齡婦人白幾個度。
她抱著小孫子在路上走,一路遇上的那幾個差不多年紀的婦人簡直比她老了十多歲。
等他們一家八口走後,幾個坐田埂上閒聊的女人立刻如鴨子一樣的議論起來。
「小爵爺和那個衛少爺是真的了?你瞧,上何老漢那邊吃酒都是一道去的,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事。」
「這還能不真?聽說過些時候都要辦親事了。欸你說,他兩誰娶誰嫁啊?」
「肯定是小爵爺娶啊,衛少爺不是個外族人麼,也就是有點錢,還能讓咱們一個爵爺嫁了?」
「人家那是有一點錢?你沒聽說嗎?那縣城裡一條街都給他買下了。」
「誰娶都行啊,人家也不愁吃不愁穿。也就是他兩個都不想要姑娘,否則啊,不知道多少人上趕著做妾給生孩子呢。別人家的孩子都跟雞仔一樣不值錢,要是他們兩的孩子,那可值老錢咯。」
「羨慕?你家不是有個漂亮外甥女麼,怎麼不……」
「呸呸,這話可不好亂說。上次不是有個人想把女兒送小爵爺麼,結果連門口都沒進去就被丟出來,轉頭那衛少爺就把他工作那酒樓買下來,把他辭退了——你說這有錢人吃個醋怎麼也這麼厲害?」
後頭老娘客的閒談青川等人並不知道,他們已經到了老屋。
農村的祝壽酒一般擺在傍晚,這樣就不會耽誤工作時間。但是客人若是上午就到了,中午也會提供年糕湯圓之類的可以飽腹的東西。
何二一家是來的比較晚的,他們到的時候院子裡的大圓桌已經擺上,幾個妯娌和她們兒媳婦都在忙著洗菜,何大和何四則是招呼客人。何二和姜貝妮就過去幫忙了。
老爺子做壽的錢是三個兒子出的,女兒一般需要做件新衣做壽禮。農村人只在整歲做壽,從六十歲開始,七十歲,八十歲,九十歲……因此一輩子也就那麼兩三次,少有做子女的在這上面吝嗇。孫輩的自己帶著壽禮過來就行,講究些還可以加一包紅紙包著的銅錢,家裡經濟不允許就按規矩備壽禮。
何老漢三個兒子過得都還不錯,因此拿來做壽宴的食材也是非常豐盛,一整隻的羊,半扇豬,五隻雞,三隻野兔……今天客人不少,除了本家人,還有親戚朋友。
因為人員比較多,所以東借西湊了五張大圓桌,每張桌子可以擠下十幾號人。桌子一長列排開,在村里算是有規模的了,因此還吸引了好些刻意路過的村民。
這種規模恰恰說明了家族的龐大和子孫的孝順,沒有哪個上了歲數的老人不盼望著這樣的壽宴的。
何老漢所在主屋是最大的一間屋子,大門敞開著,進門就看到了一桌子的瓜果零食,幾個孩子在裡面,一邊拼命往嘴巴里塞東西一邊歡聲叫喊著。何老漢夫婦兩聽著孩子們的童言童語,笑得很開心,大概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這樣的場景吧。
「三郎和小光來啦?進來坐吧。」何老漢看到他們過來,很客氣地招呼了一聲,讓他們坐到一邊長凳上去。
房間兩邊都有長凳,坐著幾個孩子,何老漢抱著一個虎頭虎腦很精神的小孩兒,那是何海生的大兒子,也是第一個重孫子,老兩口的心頭肉。
三郎媳婦拿上他們的壽禮:一頂黑色錦緞的帽子,米粉蒸的八角形的壽糕,還有一包六十個銅錢的紅紙包。按村裡的傳統,孫輩要準備的壽禮就是一個壽糕和一個身上用的小物件,鞋子、腰帶、帽子什麼的。
青川這邊送的也是一樣,一件緞面的外套,同樣的壽糕,和兩百個銅錢。比別人略好一些,但也沒有超過太多。
他們坐了沒一會兒,其他客人陸陸續續也到了,何小蝶也帶著夫婿和孩子來了。除了那麼三四個,基本上一個早上客人就聚集齊了。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一個個都是笑容燦爛。也是,正是農閒的時候,早點來還能蹭一頓中飯呢。
等中午吃了東西,除了做酒席的廚師得準備傍晚的盛宴,其他人就各自散開,找人閒聊。
姜貝妮和幾個妯娌、外嫁的小姑子坐在一起,她懷裡抱著小孫子,坐在角落閒聊著。青川三郎幾個被準備走科舉路線的親戚拉走了,三郎媳婦也有年輕媳婦群。
「二嫂,那事兒是真的?我聽說咱們小光要和那個外族人成親?」小姑子靠近了姜貝妮,一副震驚到了失色的表情。
何大媳婦輕嗤了一聲,「真的,假的,和田家沒什麼關係吧?」何大媳婦和小姑子有矛盾,婆婆人脾氣還算不錯,加上是繼室也不會那麼管長子的事,但是這個小姑子就很煩了。
小姑子嫁的人家姓田,是普通農戶。她和姜貝妮的關係也不咋地,然而青川成為爵爺回來的時候,她卻挺厚臉皮的來找姜貝妮說親事,想要親上加親。可惜,姜貝妮說自己管不了這事,她便又把女兒送來住,可惜在這兒住了兩個月也沒見著青川的面兒。
一開始,這小姑子疑心姜貝妮是準備把青川留給自己女兒,說了一通難聽話,被她親娘攆回去了。後來青川和衛戈成雙入對,她又來了,真以為自己是親姑姑了?
哪怕親姑姑,這還有親娘呢,有她什麼事?結果沒有幾句話,又被她親娘攆回去了。之後想要安排人進青川的工坊和衛戈的商鋪,兩人一概不搭理,甚至連姑姑都不喊,完全當是陌生人。
這會兒小姑子居然又提起這件事,臉皮怎麼那麼厚?
姜貝妮本來對衛戈也就是如此,但是這會兒小姑子一說,她突然覺得找衛戈也挺好的,至少沒有這種糟心娘家(?)。
「是啊,這不是請帖都發出去了麼?怎么小姑子你沒收到麼?哎喲!」姜貝妮假意拍自己的腦門,「瞧我這記性,小光說啊,低調一些,自家人來就行了。」
被剔除出『自家人』的小姑子臉色一變,剛要說話,那邊何大媳婦截了話茬。
「說起來,那請帖上的字還是用金粉描的呢。我得個乖乖,光是這請帖上的金子就得多少啊?上頭的字啊,真是特別好看。聽說衛少爺要請縣城酒樓的大廚來做餐?山珍海味管夠呢,那我可有口福了。」何大媳婦就跟看不到小姑子一樣,和姜貝妮討論婚禮的事兒了。
幾個妯娌你一言我一語,沒一會兒就把小姑子氣走了,看她離開的方向,應該是向她老娘抱怨去了。哦,那就沒事了。果然,也就是一會兒,小姑子又被她親娘嫌棄礙事兒了,差點沒把人氣哭。
「過一個月小光的大婚,大家都記得早點兒過來。」姜貝妮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還覺得很難為情,兩個男人成親,前所未有之事。但這麼些日子適應下來,她已經能十分自然的去邀請別人了。
「一定一定,為這個我還專門做了一身新衣服呢,還能不專門穿出去讓你們瞧瞧?」何大媳婦笑著應道。
何四媳婦也靦腆地點點頭,「欸。」
到了選定的吉日,天公作美,是個大晴天,也不是十分冷,也不是十分熱,太陽下風都是暖和的。親友就在這暖風的吹拂下到了宋府,孫姑姑難得穿得十分喜慶,一襲棗紅色的袍子,帶著金玉首飾,丫鬟小廝也都打扮得十分齊整,很有派頭。
青川兩人邀請的人不太多,除了何家和姜家就沒別人了。兩個男人成親,多少人看不慣啊?那些人就算邀請他們白吃白喝一頓,回頭人家該陰陽怪氣的還是會陰陽怪氣,沒什麼必要。
因為是不分尊卑的同性婚禮,往前也找不到『前例』可以照著學,最後就保留了最關鍵的拜堂,其他都簡化修改過。
所以他們的婚禮和男女婚禮不一樣,兩人一個走左邊的小道一個走右邊的小道,在堂屋那邊匯集,敬天地、父母,再互敬,入洞房,大致就是這個流程。
一開始青川是準備讓何二夫妻兩個坐上面,他不太在乎血緣的事,但何二夫妻卻拒絕了,所以父母位上就是兩個牌位。
大禮之後是吃酒,兩位新人要招待客人。但因為只有自家親戚,說是吃酒,倒更像是找個藉口一群人聚個會,吃吃喝喝熱鬧熱鬧。
至於最後的鬧洞房……就算有人想鬧,那也是絕對鬧不起來的。
親友來的不算晚,兩個新人更早,都已經穿戴整齊。他們穿的是一個類型的衣服,紅色刺繡的錦袍,掛著二三腰飾,頭髮全部扎在頭頂,束以玉冠,劍眉修目,十分風流。
往日兩人都不太注意穿著,如今正正經經打扮起來,竟不似人間男子。大家恍惚明白了,為何有人稱俊美男女為『玉人』,這二人真如美玉雕琢一般,眼波流轉,簡直要把人的魂兒都勾走了,渾身散發著讓人無法直視的魅力。
別說年輕男女,就算是上了年紀的人,都忍不住臉紅起來。
「都說女孩子成親那天都特別美,看來男人也一樣啊,和平日全不一樣,特別……特別好看。」姜貝妮憋了半天憋出『好看』兩字。
「好看不好看,得看人吧?」何二回憶了一下何家其他男人結婚時候的樣子,雖然比平日要乾淨一些,但也沒比平日好看多少。
正說著話,一個丫鬟過來,說請他們去堂屋觀禮,原來快到吉時。何二等人就去了堂屋,中間留出一條路,他們按著親緣的順序一個個站好。
這婚禮本就不合世俗禮儀,所以也不按照世俗禮儀來,幸好有丫鬟小廝引著賓客,不然他們還真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等賓客站定,鼓樂奏起,眾人就看到青川從左邊來,衛戈從右邊來,一樣的打扮,差不多的高矮,眉目含情。明明是不一樣的臉,居然看出幾分相似來。
兩人行至中間位置,一秒不差的同時停住腳步,相視一笑,接著便是並肩而行,一直到大堂之中。
親友分作兩邊,左邊是孫姑姑在主持,右邊是貓妖前輩化身的管家在主持,禮讚者大聲道:「新人見禮,一拜天地。」
兩人齊齊轉身朝外一拜。
「二拜高堂。」
兩人又對著空無一人的牌位一拜。
「新人對拜。」
青川和衛戈面對著面,眼前的人,每一縷頭髮都是他們所熟悉的,但今天仿佛格外的不一樣,連青川這樣極少情緒波動的人,都忍不住生出許許多多的柔情來。
他想起剛被系統坑來的時候,衛戈還不是衛戈,到了第二個世界,他卻收養了他,之後又有許多事情……青川不太信任婚姻,婚姻像是一種毫無威懾力的捆綁和束縛,它既阻止不了愛情的破滅,也保護不了任何人的利益。
所以他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為了誰心甘情願披上這一層情感的枷鎖。
如他和系統說的,若不能確定自己非這個人不可,他絕不會走入婚姻。未來的時間那麼長,多情且善變的他真的可以守住一份承諾嗎?若是註定未來一日要分離,開始何必在一起?
在感情上,他是個悲觀主義者。
就算之後答應了和衛戈交往,也一直有一隻腳在外面,一旦讓他覺得不適,轉身就會離開。他就是這般任性又自我,從不肯為誰停留,直到現在……
『因為是你,我願意一試。』
青川直視衛戈的雙眼,雙手相合,緩緩下拜。
「禮成!」
伴隨著禮讚者最後一句,衛戈的眼睛慢慢彎成了月牙兒,那笑意感染到了青川,和他內心深處涌動的某種溫暖情感交匯在一起。
青川也傻傻笑起來,他從來沒有笑得這麼傻氣過,既不帥氣,也不酷炫。
啊,一對幸福的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也完結啦~
有人說讓我寫其他s級任務者的故事,額,別了吧,他們每一個人都可以拓展出一本快穿啊,而且個個都是蛇精病,真的,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話不多說,這本書正式完結啦,期待下一本和大家相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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