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快馬加鞭,行至傍晚趕上了車隊。附近沒有城鎮,隊伍便在野外紮營。
初春的夜晚還是很冷,秦逸坐在篝火旁烤著棉花糖。
文成公主走了過去,瞧著秦逸手裡的東西有些稀奇問道:
「這是何物?」
秦逸便遞給她一個說:「這是棉花糖。」
「棉花還能做糖?」
文成公主接過來,好奇的坐在了他對面。
秦逸吃了一口,示意她也嘗嘗。
棉花糖烤的金黃,外酥里嫩,香甜的味道伴著拉絲,一瞬間襲擊著人的味覺。
文成公主驚奇的看著秦逸,「這感覺太奇妙了,想不到駙馬竟喜歡吃甜食。」
秦逸揪著一塊棉花糖放進嘴裡,細細的品嘗著說:「麗質最喜歡吃我烤的棉花糖了。」
「原來駙馬是想公主了。」
「是啊,我每天都在想她。尤其是晚上,想她在做什麼,晚飯吃了沒。
我留下的小說她看了幾部,我寫的信她有沒有收到。
只可惜她不能給我回信,我只能對著信紙訴說這一路上的故事。」
文成公主啞然失笑,雖然聽過很多駙馬與公主之間的故事,這樣直接的感受還是很受震撼。
她看到秦逸那雙明亮的眼睛說起麗質時,就變得如同一汪看不見底的深潭,藏著很多別人不能觸及的東西,一旦看久了便會著迷。
這便是愛嗎?一往情深的愛,世間又有幾人能得到。
秦逸對麗質的愛,是否真的像他的詩里寫的那樣,至死不渝呢?
文成公主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低下頭吃著手中的糖。不知道為什麼,好像變得不那麼香甜了。
情愛不是她應該考慮的問題,如今她要代表大唐,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國君,成就她心中的大義和功業。
只是見到秦逸的眼神,她突然覺得有些不甘心。
被一個人這樣愛著是什麼感覺?哪怕只有一天,能得到這樣的愛她便知足了。
前往西藏的路途遠比她想像的更漫長,她開始期盼著就這麼一直走下去,那該多好。
她止住了心裡這個危險的念頭,將竹籤丟盡火里,默默的看著竹籤被燃燒殆盡,起身與秦逸告辭。
侍女伺候她洗漱,她拿起那把牙刷,細細的刷著牙齒。
回想第一次見到他們幾個人刷牙的場景,幾個人口吐白沫的樣子,著實把她嚇了一跳,還以為幾個人都中毒了。
女使對一旁的小侍女說道:
「這麼晚了還吃糖,小心牙齒壞掉了。」
小侍女舔著那個兔子糖人說道:
「這是駙馬前天給我們買的,我都沒捨得吃,給碰壞了呢,所以還是吃掉吧。」
文成公主將她黏在臉上的頭髮撥到耳後,愛憐的看著這張稚嫩的小臉。
才十二歲的小丫頭,便要跟著她永遠的離開故鄉了。
「吃完記得刷牙,早點歇息,明早還要趕路。」
小姑娘點點頭,將糖人一口咬掉在嘴裡嘎嘣作響。
文成公主的營帳熄了燈,她能瞧見不遠處秦逸的帳篷還亮著,他的身影在燈光中清晰的映在眼前,他又在給麗質寫信了。
他清洗牙齒不用鹽,寫字不用筆墨,殺人不用刀,還用火烤糖吃……
你永遠不會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或是從袖中拿出什麼奇珍異寶,驚世駭俗就是他的人生寫照。
秦逸留在建陽縣那天,她的心裡沒由來的發慌。雖然知道他不可能不回來,卻依然有種不安在她心中流淌。
直到他回來了,她才有了那種安全感。
平日裡她是不敢和秦逸多說一句話的,她太害怕自己的心意被旁人發現,尤其還有祿東贊這樣的人身邊,實在太危險了。
只有今天她沒有抑制住內心在衝動,不想只看著他的影子,而是坐在他對面說上幾句話。
原來近在眼前的人,也會懷著形同千里的想念。
文成公主就這樣看著他的影子,一直到那道光熄滅,才慢慢進入夢鄉。
隊伍在長滿青草的平原上走了幾日,小侍女看著一望無際的曠野,沒來由的抹了一把眼淚。
文成公主拿出手帕為她擦著臉蛋,問道:「想家了?」
小侍女點點頭,又搖搖頭。
「奴婢的家裡很窮,八歲的時候就被賣掉了,賣來賣去的,奴婢也不知道哪裡是家。
後來跟著公主,您對我特別好,您到哪,我的家應該就在哪吧。」
文成公主將小姑娘摟在懷裡,安慰道:
「既然我是你的家,那你還哭什麼?」
「奴婢有些害怕,我這輩子都沒走過這麼遠的路,越走越害怕。到了西藏會不會也是一片草原,哪裡都不如長安?是不是再也見不到那些繁華的街道了?」
文成公主撫摸著小姑娘的頭回答道:
「本宮也不知道那裡會是什麼樣子,也會害怕,但是大家在一起就不怕了。」
小姑娘破涕為笑說道:「嗯,奴婢會永遠跟公主在一起的。
要是附馬爺也跟我們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他那麼有趣,又像公主您一樣親切,我們都可喜歡他了。」
她像是自言自語般說:
「你不該有這樣的期待。」
「公主您說什麼?」小侍女抬起頭看向她。
「沒什麼,早上起的早,你枕在我腿上睡一會吧。」
小侍女開心的笑了,躺在公主的腿上沒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她別過臉,一行淚悄無聲息的從臉頰滑落,被她迅速的擦掉。
掀起窗簾能看到秦逸騎著馬,與程處默在草地上賽跑,奔向新生的太陽。
秦逸拿著拍立得對著初升的朝陽按下快門,將照片和信放在一起,到了下個驛站一起寄給麗質。
遠在長安的麗質收到了秦逸寄來的十封信,講的是一個月之前的事。
秦逸的信是一塊到的,她捧著信一封一封的讀著,看了一遍又一遍,如痴如醉。
似乎比他寫的那些小說,更加令她著迷。
好像跟著他一同走出了長安,走進那些各有特色的小鎮,看到了平原和山川。
他們這一路上遇到了很多的人,也經歷了一些短暫卻動人的悲歡離合。
他的信在每封的末尾都寫道,親吻你我的公主,麗質便輕輕的吻了一遍那張信紙。
雖遠隔千山萬水,卻未有一刻放下對彼此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