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上)
腦海里反覆迴響著夫人方才的話,自認為十分堅強的龍崽眼眶又一次抑制不住的紅了個遍。
寂川腳尖碾壓著地面,伸出長臂輕輕攬住了桑葉。
他只覺得溫暖的感覺從心口溢散開,直直照亮了整個有些陰暗的小房間。
某龍崽似乎沒有意識到,他的唇角已經彎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
他渾身發燙的,有無數個關於未來的想法想要與夫人共享,可話到唇邊,卻是一個字都無法完整的吐露。
桑葉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從寂川懷裡掙了出來,朝後退了一步,偷偷瞟見他俊臉通紅,雙眸晶亮。
她忍不住笑出了聲,手掌攪了攪衣擺,裝作十分鎮定的轉過身,「也許很快就有麻煩上門了,我們快些離開這兒……」
桑葉說著,指揮起幾個小紙人將還沒有煮好的湯收好。
寂川只是安靜的站在原地,凝視著桑葉的背影,看著她挽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蔥白的手指上,還套著他逆鱗化成的戒指。
心跳越來越快,抑制不住的慾念快要讓寂川陷入瘋魔。
他真的不想再裝了,也不想再等了。
一刻一分,都讓他覺得異常煎熬。
他目光灼熱,而收拾東西的桑葉只覺得後背爬上異樣的感覺,像炙熱的火舌,讓她敏感又不自在。
她隱隱覺得很可能是寂川,但想到小怪物在她面前那一個一個乖巧溫柔的笑,又下意識的不願意繼續去想。
又或者,其實她也在害怕。
害怕也許寂川並不希望她知道他的一切。
想到這種可能,桑葉越發覺得手裡這碗沒有煮好的熱湯難喝了,就連先前那個甜甜的吻也變得有一些苦澀。
桑葉收好了湯碗,本想將臥室里的被褥等物也收好,寂川卻攔住了她。
小怪物紅著臉,輕扣住她的手腕,十分認真的說,「很快就能回來了、夫人……」
桑葉原本還好奇為什么小怪物說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了,但一聽到他後面的稱呼,臉頰瞬間漲紅,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只覺得被寂川輕輕握住的手腕瞬間滾燙了起來,連手上戴著的黑色戒指也變得存在感十足。
她還以為,他們只是剛剛開始……原來在寂川那兒,進展是如此迅猛嗎?
桑葉垂下頭沒有對「夫人」這個稱呼辯解半句,腦袋暈乎乎的,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幾次親吻的時候,寂川渾身僵硬的樣子。
估計,他也是初次與人進行這樣親密的舉動,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已經是他的夫人了麼?
桑葉覺得自己也被寂川傳染了,四肢都有些發軟,明明是秋冬,卻覺得身處盛夏,快要熱死了。
離開這座小宅子之前,桑葉還很仔細的布置了禁制,並囑咐小一在這兒等龍星塵。
小怪物說要帶她回另一個家,桑葉隱隱有感覺,應當是他以前的居所。
能多了解寂川一些,她還是很高興的。
因此即便不善於言辭,當著小怪物的面沒表現出什麼,卻也覺得腳步輕快了幾分。
只是,她沒想到,寂川要帶她回深海。
桑葉站在海岩石上,低頭看著那頭即將擱淺的巨大海鯨,看著後者不安的撲騰的水花,眼皮也禁不住抽了一下。
「……」她欲言又止,不知要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複雜心情。
這頭鯨,是深海鯨麼?
她感知不到這頭鯨的實力,不清楚它是否能在深海活下去,但她雖然是元嬰了,還是不能長期住在海底的。
寂川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糾結,仔細琢磨了一番小夫人的心思,低笑了一聲,變戲法一般從寬大的衣袖裡拿出了一顆明亮的、有拳頭大的透明圓珠。
桑葉好奇的望了過去,她可不記得小怪物什麼時候有了儲物袋,只以前的家當嗎?
「給夫人。」
寂川說著,將那顆明亮的圓珠放在了桑葉手上。
桑葉單手去接,沒料到那顆珠子非常沉,她差點摔了一跤,身體前傾,一頭撲進了寂川懷裡。
「怎麼了?」
壞心眼的小怪物裝做什麼都不知道,十分關切的問。
桑葉:「……」她鼻尖都撞酸了,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以前怎麼沒發現看起來瘦弱的小怪物,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硬了?
寂川彎著唇,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寬大的手掌托著桑葉的,微微運轉靈力,那枚圓珠便在桑葉的眼裡一點一點的膨脹開來。
勁烈的海風吹動她的長髮,輕微的爆裂聲從圓珠上傳來,在漆黑的海岸邊散開無邊的微光。
她忍不住抬眼望向寂川,那條俊美的龍,此刻一雙血色的眼睛裡也布滿了絢爛的光點,好似溫暖星辰。
無數的暖光漸漸聚攏在了海鯨的後背,在上面形成了一個寬大又空曠的空間,就連原本光滑的皮膚上,此刻也仿佛被籠罩了一層薄薄的膜,不會那麼滑溜了。
桑葉任由這條越發得寸進尺的龍崽握著她的手,拉著她踩上了鯨魚光滑的脊背,邁入了那片燦爛的帷幕里。
進去之後,桑葉頗為意外的發現,在這個巨大氣泡的內部,還特別貼心的準備了幾個小凳子,內部也並沒有她以為的那麼潮濕,還是挺舒服的。
桑葉也沒有矯情,同寂川並肩坐在了小凳子上。
不僅如此,為了緩解獨處的尷尬,她還將幾個小紙人放了出來,讓它們繼續煮之前沒有煮好的湯汁。
寂川看著認真做湯的小夫人,無言片刻,眸光黯了黯,接著在桑葉偷偷瞄過來的時候,突然將雙腿化成了一條長長的龍尾。
桑葉:「……」這龍是想幹什麼?
寂川按了按自己的額頭,不讓大龍角長出來,唇邊帶上一抹笑意,頗為促狹的瞅了桑葉一眼,「夫人餓了,寂川去捕獵。」
桑葉:「……?」
她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點問題。
但寂川似乎沒打算給她太多的反應時間,話音落下便伸出長長的胳膊,往漸漸漆黑的海水裡一探,桑葉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他透過光膜離開了。
這個光膜原來還是可以穿透的構造嗎?
桑葉滿臉驚訝,下意識的站起身,伸手朝寂川方才離開的地方探去。
但她顯然不能如小怪物那般,自由出入。
「昂……」深海鯨妖深邃的長吟了一聲,桑葉只覺得原本漆黑的海水一下亮了起來。
她盯著那片透明的光膜,眼前游過一群銀色的魚,大片的光斑暈染開,是一副她從未見過的奇異景象。
桑葉眼底閃過機率光,有點丟人的湊著光膜,想看的更仔細一些。
身後傳來「砰砰」的敲擊聲,桑葉轉過頭,看見不知何時脫下了上衣,渾身泛著漆黑色鱗片的寂川雙手撐著光膜,眼角含笑的望著她,也不知道有沒有看見她方才沒見識的表現。
桑葉的臉唰一下便紅透了。
她視線滑過小怪物緊緻漂亮的腹肌,有點不知道該把眼睛往哪兒擱,緊張的揉了揉耳尖,但還是趨於本能,一點一點的挪到了他那兒,伸出比他小了許多的手掌,緩緩的貼在了他的掌心。
寂川雙眸微微睜大,龍尾輕輕擺動,耳尖也悄悄的紅了。
他貪婪的望著桑葉,好像想要將面前這個人類吞吃殆盡,讓她永永遠遠都只能待在他的這兒,絕不分離。
桑葉見他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許久都沒有移開視線,到底還是敗下陣來,坦坦蕩蕩的承認了自己不如小怪物持久,輕咳了一聲轉身繼續幹活去了。
寂川失笑,尾巴尖兒擺動,很快便感知到了周圍海域裡靈氣最濃郁的一條魚,剎那間便消失在了桑葉視線範圍里。
桑葉摸了摸發燙的面頰,坐在鯨魚背上,看細碎的海水,好像是在抬頭看整片天空。
寂川他,好像還挺浪漫的。
在桑葉和小怪物前往深海深淵之時。
王都,虛妄宗:
昏迷了許久的雷月道人終於醒了。
他只覺得渾身都劇烈的疼痛著,筋脈寸斷,丹田內更是無法調動出任何的靈力。
「這是為何?」
雷月道人喃喃低語一句,似乎還沒搞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
他費力的睜開眼,視線卻仿佛被蒙上了一層黑霧,模糊不清,幾乎快看不清了。
「師尊。」
桑青青見他醒了,顧不上剛結痂的傷口上不斷湧出的疼痛,到底還是同他解釋了現在的情況,「我們現在已經不再雷劍宗了,爺爺,雷劍宗已經沒了。」
桑青青說著說著,壓抑了好幾天的情緒忍不住爆發了出來,一邊抽泣一邊擦眼淚,斷斷續續的把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說與了雷月道人。
「什麼?」
當聽到師兄雷鳴道人已經隕落的消息,雷月道人完全無法接受,他硬撐著坐了起來,眼神空洞,竟是流下兩行血淚。
雷鳴道人是他的兄長,儘管為了修煉到了他們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了幾分親情,但他也是雷月道人為數不多的羈絆。
更是他擺脫大限的唯一希望。
現在,卻是完完全全的破裂了。
雷月道人還不知道自己的丹田已經廢了,最多再活半月,只沉浸在不能換上桑葉金丹的巨大失望之中,幾乎無法承受這樣巨大的打擊,渾身抽搐,才醒來沒多久便又昏死了過去。
看見師尊這樣,桑青青也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又害怕又絕望。
她何時吃過這樣的苦!
自從上次虛妄散仙和敖野說了計劃之後,敖野便和申屠玄一起搬去了弟子住的山峰。
他雖然沒有直接說不管她了,但也沒怎麼理會,只是將她和師尊安置他宅子裡一處偏遠的地方,每日飯菜都是小廝送來的。
從她毀容沒好之後,敖野竟是一次都沒來見她。
桑青青嗚咽出聲,眼底蓄滿了淚水。
比起身體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折磨更讓她想要發瘋。
她不敢見人,每天面對的就只有半死不活的雷月道人,哪裡還有半分昔日頤指氣使得天獨厚的大小姐模樣?
在昏暗不見天日的生活里,她唯一的期盼便是敖野臨走之前對她說的,「一定會來接你。」
桑青青無助的抱著膝蓋,再也沒了半分換取桑葉靈根的心思,滿腦子都是痛苦和委屈,視線透過門縫望向外頭燦爛的陽光,「敖野……快些來啊。」
她根本不知,敖野此時已經由於功法的特殊,將體內的黑霧排除了大半,正陪著宗門那幾個為數不多的妖族師姐練劍。
他會留著桑青青和雷月道人,完全是為了虛妄散仙說的那個任務……
創造機會將桑代隕落的真正原因散播出去,等桑葉上門報仇,屆時拆穿寂川的真面目,給那個奴隸致命一擊。
如果計劃成功,他便能得到天大的好處,甚至能一舉邁入大乘期。
畢竟變異龍的心核,那可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虛妄散仙這個陰暗到甚至有些齷齪的計劃,成功率卻是十分的高。
虛妄散仙成名之前,在外界可沒有什麼美名可言。
他向來擅長計謀,同時也陰險。
在將目標鎖定了寂川之後,他便動用了人脈和手段,儘可能的調查到了他的消息。
在發現危險之後,便理所應當的將矛頭指向了桑葉。
許多強者都有致命的弱點,並不是指他們的戰鬥力,而是指牽絆。
妻子孩子父兄師長恩人信仰……
都是他們的弱點。
只要在戰鬥過程之中,用這些對強者很重要的人,利用的好便能一擊必殺,甚至兵不血刃。
虛妄散仙摘下了面具,坐在一處富麗堂皇的密室之中,岔著腿,手指點在靈石打造的長桌上,抬眼望向對面的一個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十分華貴的青年,身著繡寶石龍紋金色長袍,一頭燦金色的長髮被玉簪束著,面色有幾分蒼白,手上戴著一眼數不清的寶石,視線凌冽。
虛妄散仙沒有墨跡,直接問道,「龍玉彡,你考慮的如何?」
「秦虛妄,只是一個疑似小乘圓滿的修士罷了,怎麼還需要你我聯手?」
頗為沙啞的聲音傳來,龍玉彡抬起雙眸,似是十分疑惑。
虛妄散仙秦虛妄輕笑一聲,「為了萬無一失罷了。」
龍玉彡嘆息一聲,真情實感道,「你還是那麼陰險。」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與他們一同修煉的天才們大都死絕,只剩下他與秦虛妄。
他成了龍族中位高權重的一名族老,也沒能成真神,和秦虛妄同一階,都是二次渡劫的散仙。
「別這麼說嘛,龍玉彡,你不是向來疼愛無憂麼?
現在他很可能被那個混血的雜種弄死了,你難道就不想報仇?
親自殺了那個雜種?」
秦虛妄振振有詞。
「……」龍玉彡蹙起眉毛,半響沒有言語。
他原以為寂川早就死了,也根本沒那個功夫去關注一條混血龍崽的生長軌跡,甚至當年知道寂川在深海惹出大麻煩後,更是想都沒想,直接下令將他驅逐出龍族。
他確實有些溺愛龍無憂,畢竟龍無憂的姐姐是他年幼時曾喜歡過的師妹,但這麼多年過去了,龍無憂一次一次任性妄為,早就磨滅了他的那點兒耐性。
「罷了。」
龍玉彡揉了揉額頭,「這是最後一次。」
這些小輩之間的事,他本不願意管,但如果龍無憂真的是死於寂川之手,那麼寂川的實力可能比他們想的還要強,很可能已經接近大乘期了。
有這樣實力、還極有可能對龍族有怨念的龍,留不得。
為了整個龍族考慮,還是除之而後快。
秦虛妄看著面前一副悲憫模樣的龍玉彡眼底的陰影,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這條老龍還好意思說他陰險,明明他也不遑多讓。
誰不知道,他玉彡散人心狠手辣,從來都是斬草必除根。
別人都是禍不及家人,過分一點的會找親屬的麻煩,而面前的這老龍,則禍及九族。
但凡惹了他,何止是親人有麻煩,師尊和遠親也難逃一死。
他們兩個,用一個不好的詞語形容,那可真是臭味相投。
秦虛妄摸了摸鼻子,在心底腹誹了幾句,眯起了眼睛,快速在心底設好了局:
這次如果能借著除掉寂川的機會,從這條老龍那兒套一些龍族的機密就好了。
龍玉彡狀似為難,餘光看見秦虛妄的表情,心底早就料到了這個陰險的傢伙八成又在算計自己了,暗罵了一聲不要臉。
兩個散仙強者你來我往的算計,卻始終能維持表面上的客氣和恭敬,也不失為是一種本事。
只是龍玉彡和秦虛妄真的是想的很多,寂川從來都沒有刻意去報復龍族的念頭。
或者說,曾經有過。
在遇到桑葉之前,每一天每一次,在被人類或妖族傷害的時候,他都當場或暗中報復回去了。
就連當年的黑龍和龍無憂,也被他暗中動過一些手腳,只不易察覺,不然龍無憂的天賦不錯,也不至於一直卡在小乘的瓶頸。
只儘管他殺伐果決,卻是一條有原則的龍崽,不會刻意因為恨意傷害弱小無辜。
處於那樣無邊偏執的黑暗之中,寂川也曾想過,不如就在臨死之前回到龍族和鮫人族,能殺多少是多少。
那被狠狠拋棄傷害的過去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和心魔,只有在痛到極致的時候幻想著,或許總有一天會不一樣的。
具體哪兒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只是一味的在漫長漆黑的窄巷之中尋找。
也許是一扇願意為他敞開的破舊的門、也許是一盞雪夜裡微弱的燭光、又也許,是裂開縫隙的青石板上新長出來、能果腹的雜草。
他幻想過無數種可能,一直都未曾奢望過,這些他所希望的一切光亮,都匯聚在一身。
寂川雙眸微微睜大,看著不遠處裹在一個透明氣泡之中,一手提著一盞琉璃燈,另一手努力去推開那扇廢棄了十幾年石門桑葉。
這兒是他在深海的家,一個在深海山巒之中用石塊搭建出來的簡陋居所。
一個時辰前,他將獵物帶回了海鯨那兒;半個時辰之前,他與夫人一同喝上了滋味鮮美的魚湯;一刻之前,他們來到了這兒。
寂川眼尾很紅,一雙血色的眸子緊緊的盯著站在石門窄巷那兒的桑葉,修長的指尖先是微微顫抖,而後又被緊緊的攥住。
向來好動的影子緊緊的貼在主人腳下,似乎是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緒起伏,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只有套在小怪物手指上的那枚漆黑的戒指,因著主人的體溫,變得越來越燙,強勢的彰顯著自己的存在。
「這門好重。」
桑葉不知道自己這個簡單的動作會讓某條龍崽那麼感動,單手推了推那扇石門,感慨一聲這石門大約是材料特殊,她一個元嬰期的修士都沒辦法推開。
將另一隻手上的琉璃燈放在地上,桑葉順著微弱的光亮,使出了十分的力氣去推門,腳掌往後滑,愣是半天都沒推動。
正在鬱悶之際,後背傳來了熾熱的溫度,小怪物流氓一樣,從她身後,伸出長臂,按在了她手掌邊上。
「夫人,一起。」
耳尖傳來溫熱的氣流,桑葉那隻耳朵瞬間通紅一片,整個人進退維谷。
往前就沒辦法使出很多力氣,若是往後……
身後就是流氓龍。
桑葉:「……」她真切的覺得小怪物變壞了,以前他明明那麼乖巧……
桑葉眼神有些恍惚,只聽見寂川低笑一聲,面前的門便開了。
那幾乎按在她後背上的溫度也漸漸退去,桑葉這才後知後覺的回過神,有幾分詫異,「……你力氣比我大?」
寂川:「……」
是什麼給了夫人他力氣比她小的錯覺?
但蔫壞的龍崽還是露出了一絲笑意,指了指他手掌下方才按著的地方,竟是兩個暗扣,因為十分的隱秘桑葉剛剛瞎了沒看見。
桑葉只覺得自己的臉更紅了,她不知為何感覺到有些憋屈,半是埋怨的瞅了寂川一眼,乾脆將之前收起來的幾個小紙人又變了出來,帶著它們浩浩蕩蕩的進了小怪物的家。
寂川只覺十分好笑,他竟不知,自從離開雷劍宗後,夫人卻是變得越來越活潑了。
以前,她總像是被一團厚重的霧氣緊緊的包裹著,甚至連表情都不是很多。
桑葉本來還以為,有那樣一扇推都推不動的門,小怪物在海底的住所應該還算氣派,但實際上,現實又一次告訴她,她想多了。
從厚重的石門進來之後,就是一個露天的院子,再往裡,有一個不大的破屋子。
屋子裡一張大床,一個簡陋的石頭柜子,桌椅板凳都沒有。
柜子上加了一把鎖,估計就是之前寂川藏寶物的地方了,除此之外,整個石屋裡連半粒米都沒有,真真一窮二白三荒涼。
桑葉突然覺得,住在這兒,還不如就住在飛行法器里,那兒的床好歹還比這張大點。
「主人,這就是主人伴侶的家嗎,真的有點小呀。」
紙片人小六實話實話,摸了摸光禿禿的頭,「這床也睡不下你們兩個呀。」
「笨六。」
小九在一邊振振有詞,「並排睡睡不下,疊起來睡不就能睡下了嗎?
就像我們之前在外面打聽消息的時候一樣!」
桑葉:「……」她頓時尷尬不已,急忙將兩個小紙人收了起來,做賊一樣的偷瞄了一下剛剛才進來的寂川,見小怪物十分淡然似乎根本就沒聽見小六和小九的虎狼之詞,這才鬆了一口氣。
但某條變壞了的龍崽又豈會放過這個調戲小夫人的機會?
寂川十分冷靜的走到了石床邊坐下,彎起狹長的眉眼,紅著臉望向桑葉,「夫人想睡在我身上麼?」
桑葉:「……」
桑葉的腦袋「轟」的一聲,只覺得整個人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傻傻又不可思議的望向寂川,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這是聽見了吧?
這絕對是聽到了。
「……我,我們人類修士不需要睡覺。」
桑葉絞盡腦汁,才終於在尷尬之中喃喃的編出了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嗯……你、你睡床吧。」
她也想自然一點的喊小怪物「夫君」,但努力的半天還是沒能說出口。
寂川勾了勾唇,一臉無辜和驚訝,還是決定放過桑葉,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想了想,低啞著聲音輕輕說,「海底也有許多種族和一些小鎮,明日我們一起去吧。」
桑葉聞言也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嗯。」
她正在為了衣服發愁呢,雖然有清潔術,但一直穿一件也不是事,她還想要買一些浴桶,桌椅板凳什麼的。
雖然之後虛妄散仙可能來找他們麻煩,生活卻還是要好好的繼續的。
而且……
桑葉看了眼雋秀漂亮的小怪物,摸了摸發燙的面頰。
雖然沒有什麼儀式,他們現在也算是新婚了?
是不是應該買一些紅色的窗花和被褥?
靈石的話還有很多,倒也不需要擔憂。
同寂川商量了一下明日的事項,儘管在深海看不到什麼光亮,但桑葉對時間還是有數的。
她見實在是晚了,寂川眼下已經泛起了一絲青黑,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鼓起勇氣說什麼。
心機的龍崽見狀又在加重了一些青黑和疲憊感,一言不發十分可憐的望向桑葉。
桑葉:「……」
修士難過美龍關,她在內心掙扎片刻,還是破罐子破摔,從儲物袋中掏出了藍色風鈴花模樣的飛行法器,踩在了台階之上,轉過身,紅著臉道,「一起睡吧。」
寂川眼底閃過一抹晦暗的光,沙啞著聲音應了一聲,沸騰的血液里摻雜著難以隱忍的熱度。
第二天一早,桑葉睜開了一夜未眠顯得有些發青的眼睛。
儘管她昨天十分的緊張,躺在柔軟床榻上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但事實證明,她想的有點多了,昨天晚上什麼都沒有發生。
小怪物十分的安靜,雖然很大一隻,但十分安靜的躺在床外側,睡姿不錯。
反而是她,一直在想一些有的沒的,愣是一晚上沒睡著。
不過桑葉倒也沒有浪費時間,她可還惦記著旅行靈書前幾日同她說的「很快就要離開了」的話,看了一晚上的書。
她也總算是確定,現在的劇情早就已經與《傲世仙途:我偏要逆天!》之中的完全不一樣了。
根據外界時間的流速,很快便要開始星級天才戰了,按照劇情,她和敖野等人已經收拾行李到了京都。
但現在,雷劍宗都已經幾乎覆滅了,更別提再參加什麼星際天才戰了。
又一個通宵過去,桑葉也終於閱讀到了這本書的最後:
說是在敖野即將晉級成真神之時,意外的發現一直有一個組織暗中與他作對,搶奪九轉神蓮和各種機緣。
不僅如此,那個組織的成員都十分的神秘,皆由古老的怪物組成,實力深不可測,該組織的首領更是身份神秘,一直隱藏在暗中,據說實力萬分強大。
一直到最後一章,敖野也沒有發現這個神秘人的身份,但是卻得到了一個情報:
這個神秘人手上有一個寶物,若是能得到那個寶物,或許能短暫的復活「桑葉」。
桑葉看到這兒,真是滿頭黑線。
她已經完全確定了,敖野根本就不是愛書里的「桑葉」,在前期,他只不過是出於一種征服和想要得到的心態,在「桑葉」死後,每當陪在他身邊的姑娘有一點讓他覺得不好,他便會想「若是桑葉,定不會如此。」
鮮活的、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永遠都沒辦法戰勝他心底的那個「完美的人」。
《傲世仙途》寫到了大戰爆發前夕,敖野終於靠著開掛弄死了許多古老的怪物,見到了那個本書最大的反派。
但旅行靈書「旅行」之前,故事便沒有結尾,因此桑葉也並不知道本書最大的反派是誰。
不過,她總覺得書中的一些描述,特別的像小怪物。
比如……
永遠籠罩在看不清的黑霧之中、雙腿似與常人不同、頭髮如同海草……
桑葉想著,有些恍惚,直到身側的床榻傳來了輕微的聲響,她才猛地回過神來,連忙閉上了眼睛。
寂川眸光深邃,視線在桑葉柔軟的唇上舔了舔,才戀戀不捨的起了身。
昨夜他可是忍的十分辛苦,但因為小妻子一直都高度清醒,他便沒有下手。
門「咔噠」被輕輕關上,確認寂川已經離開了臥室,桑葉才鬆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連忙爬了起來,抓緊穿戴。
其實,如果寂川真的是書里那個「殺人如麻」的大反派,她也並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那本書有多不靠譜,她是知道的。
不過,小怪物他的實力真的那麼強大麼?
桑葉心底稍微有些疑惑,但這點兒疑惑並不會給她造成太大的困擾。
寂川既然願意帶她來他以前居住的地方,便有心將一切一點一點的告訴她,她並不是那樣急性子的人。
做好了清潔之後,桑葉推門而出,發現寂川也已經準備好了。
而外頭的海水依舊是漆黑一片,偶爾能在遠方看到零星的一些光點。
「那是海妖。」
寂川垂下眼睫解釋著。
桑葉「哦」了一聲,同他並肩走著。
說是走,其實對她來說,應該是「漂浮」。
桑葉裹在一個類似鯨魚後背上的透明的泡泡里,有一些艱難的控制著泡泡前進。
不過這樣的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一人一龍走著走著,手便慢慢的交握在了一起。
寂川握著她的手,在漆黑的海底快速的穿行,像一隻動作矯捷的美人魚。
桑葉任由他拉著,耳畔只有海水滑動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半個時辰,她眼前漆黑的世界也漸漸的變得亮堂起來。
「到了。」
寂川薄唇翕動,隔著海水,朝她低語。
桑葉點點頭,抬眼,看見了一條頗為荒涼的街。
她與寂川此刻正站在一株巨大的粉色珊瑚後面,透過縫隙,能看見在前方有一條明亮的街。
應當是用海底的一些特殊植物照亮的,每一間鋪子也都十分簡陋,都是一輛珊瑚車和幾個珊瑚凳的標配,珊瑚車上架著玉石板,玉石板上放著許多東西,有衣服、丹藥、食品,東西很雜。
每一個東西上面用一些和她身上透明泡泡類似的東西罩著,在整個鋪子外,還有一個大的透明泡泡。
而負責看鋪子的「妖」,則站在珊瑚車外面。
他們之中,能幻化成人類模樣的不多,但都儘可能的縮小了自己的身體,不斷的發出一些桑葉聽不懂的聲波,應當是在交流。
就這樣一條簡陋的街,來往採買的「客人」卻是不少。
桑葉時不時便能看見一兩條身體巨大的海妖停留在外側,努力將自己龐大的身體縮小塞進不太合身的衣服里,而後才施施然的朝長街而去。
「這兒看起來還挺受歡迎的。」
桑葉喃喃說,寂川眼底閃過一抹笑意,牽著桑葉的手,慢慢朝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攤位游過去。
這條街所處的地方是他的地盤,這個街是他的一個下屬負責經營的,當初只有一個小破攤,沒想到現在還在,發展的還很好。
今天他們採買都不需要花費靈石了。
桑葉可不知道她身邊的這條龍崽竟然就是這條街的主人,只是按著昨天想的那些東西,一個攤位一個攤位的尋找。
海底的東西比陸地上要貴上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也多了許多,攤主更是看起來……很好吃……
桑葉盯著一條十分漂亮的深海魚,瞅了幾眼,才拿起他攤位上的一罐子蜜糖,付了靈石。
桑葉只是想想,也許這個攤主味道不錯,寂川則是已經開始思考這片海域有沒有沒有智慧的深海妖族味道和面前這條深海魚類似了。
以前他吃過不少奇形怪狀的魚類,味道各有千秋,說不上誰更好吃一點。
漂亮的深海魚攤主只覺得後背發毛,看著面前這兩個戴著面具的奇怪的妖,想了想還是吹響了掛在攤位車邊上的哨子。
高昂的聲波衝擊而出,桑葉懵了懵,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一個綠頭髮的青年瞬移一般,眨眼之間來到了他們面前。
「我們的攤主是不能吃的。」
青年有一雙碧色的眼睛,盯著桑葉露出了尖利的牙齒,聲音里摻雜了幾分兇惡,說話的語速卻慢的驚人。
桑葉:「……」她就只是想了想,還沒動手。
所以那個哨子是攤主們防止自己被吃的手段嗎?
這個青年難道是這條街的守護者?
桑葉想著,確實有一些警惕,面前這個青年的氣息確實在她之上,是一個強者。
桑葉悄悄握緊了寂川的手,隨時打算跑路。
寂川微彎起唇角,漆黑的眉宇之間掠過一絲懷念,他血色的眸子望了望那個青年,傳音道,「歸可,不記得我了嗎?」
歸可愣了片刻,而後明顯的激動了起來,他似乎想說什麼,寂川沉下眸光,傳音讓他閉嘴,速速離去,他會選時間與他再見。
於是桑葉頗有些弄不明白的看見那個青年說完這句話後,像抽風一樣的在原地表演了一番顏藝,而後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他是怎麼了?」
桑葉忍不住問。
寂川安撫一般的握了握她的手,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也許是認錯人了吧。」
桑葉儘管依舊好奇,卻沒有再繼續追問。
她總覺得剛剛那個青年的出現又突然離開不是意外,腦海里不知為何浮現起了書里的描述,「綠頭髮,實力強大的龜類怪物」,是組織里頗具威望的一名強者。
如果剛剛那個青年是龜類怪物,那寂川難道真是怪物的首領嗎?
桑葉失笑,儘管知道這樣的可能性不低,但卻也沒有表現出異樣。
既然方才小怪物沒有直接告訴她,那她再等等便是。
十指相扣,桑葉感受著從身側人那兒傳來的體溫,本有些不平靜的內心也漸漸的安穩了起來。
也許是沒能第一時間查到她與小怪物的住址,接下來的幾天,桑葉一直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虛妄散仙並沒有找上門。
反倒是她這幾日,睡得昏昏沉沉,總覺得身體有一些不太舒服。
像是被鬼壓了床,腰酸背痛,脖頸和唇也有點難受。
桑葉懷疑是不是她並不太適應深海的氣候,導致身體不舒服,她用靈力塑了一面水鏡,難得照了照。
但從耳尖到脖頸一路並沒有什麼被咬痛的痕跡,只是按上去時有些麻麻的觸感,並不是特別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