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秘境裡面,無人知曉玉浮生得到什麼,抑或一無所獲,只是至此後,玉浮生時常出宗歷練,每次歸來,修為必然精進。
自古以來就有一類人,天賦不在打坐修行中展現,而是要經歷戰場洗禮,在與人對戰中,才能一步步脫胎換骨。
劍宗高層將玉浮生歸於這類,眼瞧他在修真界斬妖除魔聲名鵲起,一行人逐漸將期許的目光投過去,宗內優質資源開始向他傾斜。
玉浮生在劍宗的地位水漲船高,短短數年,從曾經的入宗試煉倒數第一,變成同屆弟子中的第一人,即使放眼整個修真界,新生一代仙門弟子中,除了天資過高的方鍾卿外,無人再可與他相提並論。
隨著劍宗新弟子的加入,玉浮生行走宗門內,收到的目光必然充滿敬仰崇拜,猶如看天之驕子一般。
玉浮生就這般得到了曾經想也不敢想的一切,變得光芒萬丈,成為過往可望不可即的那群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後的代價是什麼。
從漫幽谷回來,每夜夢魘纏身。
無數次,只要闔上眼,就會回到雨夜裡的漫幽谷。
蠱雕用鋒利的鳥喙撕下他的皮肉,身體每個地方都如刀刃在剜割,疼得他渾身發抖,逃無可逃。
雨水混著血,在泥濘地里流淌。
他不過是個普通至極的弟子,面對兇惡無比的大妖,一點抵抗之力都沒有,被妖獸吞噬的恐懼像無數隻手,將他漸漸拉入陰冷黑暗之地。
但這不是夢魘的盡頭,讓他渾身發冷,從夢中驚醒冒冷汗的是另一道身影。
同樣是在蠱雕下痛苦掙扎,感受妖獸帶來的恐懼,但玉浮生又變成了個旁觀者,看著那個血肉模糊的少年,伸出把森森白骨的兩隻手,死死拽出蠱雕的腿,不讓他前進半分。
少年抬起頭,與他一模一樣的臉,猙獰而扭曲。
一雙布滿血絲的黑眸,在林間昏暗光線里,透出猩紅顏色。
「你敢動他——」
玉浮生從未見過這樣的自己,陌生到令人膽寒,他想盡辦法避免夢魘,但出來不眠不休外,別無他法,他盡力修行,竭力遏制住自己變成那副模樣。
但有人總不讓他如願,薛川就是這樣,不停地炫耀方鍾卿的玉簡。
仿佛在一遍遍的告訴他,方鍾卿與他的身份有雲泥之別,而薛川,即使在漫幽谷犯大錯招來猙獸,也有自己這個倒霉鬼替他頂罪,就因為他是少宗主,就可以輕而易舉靠近方鍾卿,有資格與之交好。
玉浮生與之一起踏入秘境,在裡面,他運氣極好的找到一張法術捲軸,威力巨大,不過是個邪術。
修行邪術,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玉浮生有所猶豫,但薛川很快發現他在秘境找到不得了的寶物,找他麻煩,薛川修為遠勝與他,殺人奪寶不過眨眼之間,玉浮生別無他法,修行了名為血術的邪術。
取對方一滴血,即使逃到千里之外,也可以讓對方生不如死,玉浮生新仇舊恨一起算,讓薛川再也沒法活著走出秘境。
生平第一次殺人,玉浮生卻覺得格外暢快,若是有人在場,定然能看到他那雙猩紅眼眸,充滿邪惡。
玉浮生奪了薛川的玉簡,從秘境出來,獨自凝視其上的「卿」字,半晌將其碾碎。
給旁人的東西,不需要留著。
可玉簡粉末從手中灑落,玉浮生又有些後悔,留著或許能與方鍾卿聯繫上,這點悔意,讓他逐漸從陌生的狀態回歸。
玉浮生盯著手上粉末,恍然間,臉色白了。
他認為自己鬼迷心竅才修行血術,見薛川痛苦掙扎,哭著求饒,竟然也能心無波瀾,冷酷無情到像個殺神。
這樣的認知,讓玉浮生不由想起夢魘中一雙狹長眼眸,透著猩紅暴戾之色,誰見了都心生寒意。
漸漸地,玉浮生被夢魘纏得越發厲害,有時醒來分不清,哪個是真實世界,仿佛被永久困在了漫幽谷的雨夜裡。
為了避免夢魘,玉浮生晝夜不歇的修行。
但時間長了,也堅持不了,也就是那時候,他開始給方鍾卿傳信,想著或許對方已經不記得他了,但收到信鳥回信的那刻,心中止不住湧起悸動。
比起除了努力提升修為,別無他求的過往,玉浮生發現,想要的東西越來越多。
他開始不再排斥血術,甚至刻意穿梭在三界交接地,找那些魔修和妖獸諸多的地方,以修煉血術。
通過與這些魔修和妖獸練手,不斷提升修為,追上方鍾卿。
方鍾卿一直與他保持聯繫,與他在外歷練不同,方鍾卿不喜外出,長年累月待在長淵峰,鮮少露面,平日除了清凌宗主,其他人難以接近。
長淵峰沒什麼人,正好方便了玉浮生,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峰內。
這夜,方鍾卿從靈泉出來,披上外袍,嗅到一抹從窗外飄來的血腥味,他眉梢微挑,赤著玉足尋人,在走廊木質地板留下蜿蜒水痕。
這個時間點,不會是師尊,只能是玉浮生了。
方鍾卿心道:多半又受傷了。
他習慣打坐修行,玉浮生不同,更喜在外與人廝殺,受傷家常便飯,身上很少沒有帶著血腥味。
方鍾卿玉白的手取下儲物袋,一邊思忖一邊張望,不出意外,看到庭院裡的身影。
少年立在台階下,鮮血染紅大片衣襟,也不知等多久了,英俊面容半隱在黑暗中,雙眸闔著,神態透出些許疲倦。
似乎察覺他的到來,一雙狹長眸子睜開,露出喜悅之色:「鍾卿。」
「怎麼又受傷了?」方鍾卿走下台階,拉住半年不見長高許多的少年,
握住的手很是冰涼,透著夜晚的冷意,方鍾卿微蹙起眉,運起靈力幫玉浮生暖了暖,隨後拉著他的手進房間上藥。
玉浮生解釋:「遇到魔將,並無大礙。」在魔界,魔將地位僅次於魔尊,他與之對上,惡戰了場。
玉浮生解開衣袍,露出大半肩背,輕車熟路的躺在榻上。
方鍾卿看向血淋淋的傷口,抹了些藥上去。
換作旁人,多半會問起玉浮生為何不回劍宗,受傷不找煉藥師,不告訴同門師兄弟,偏要來尋自己,但方鍾卿除了對修行有興趣外,對其他都興致乏乏。
故而,人來了,見其受傷便給他上藥,從不多問。
但今夜,上藥地方離心臟部分太近,方鍾卿視線微斜,便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一個舊疤,就在玉浮生心臟位置。
他聽師尊說,只差一點,蠱雕鳥喙就要徹底穿透玉浮生心臟。
方鍾卿當時在草叢裡,因受傷不受控制,睡得迷迷糊糊,但依稀記得對方連一聲痛叫都沒有發出。
方鍾卿看向少年疲倦,似乎累極了的面容,愣了片刻,道:「為何非要去打架,待在宗內修行不好嗎?」
玉浮生掀起眼皮,沉默一瞬:「這是我能最快提升修為的方式。」
他回頭看方鍾卿。
面前白衣少年自幼就是天之驕子,沒經歷過任何黑暗,並不知道即使在仙宗,也處處是明爭暗鬥,弟子間的競爭暗流涌動。
玉浮生:「我不喜歡如今的劍宗。」
他往日在劍宗底層,嘗盡人情冷暖,那些身份顯赫的弟子,什麼宗主長老後人,什麼名門大家弟子,這些人身上的優越感太強,在宗內永遠天生高人一等,即使犯了錯,也有高層人士徇私舞弊為其逃脫責罰。
玉浮生不喜歡這般的宗門。
他所希翼的劍宗,是弟子間和睦共處,宗主長老一視同仁,而不是充滿著不公,與凡俗並無二樣的修道之地。
方鍾卿未曾見過這些,生來一帆風順,玉浮生並不嫉妒,反而十分慶幸。
他的認知里方鍾卿就該如此,不染塵俗,宛如神祗一般,而不是像他這樣,從污黑泥潭中滾爬出來才能找到一方光亮。
玉浮生道:「有朝一日,我會讓劍宗變得更好,你相信嗎?」
方鍾卿道:「你要當宗主。」
玉浮生點頭,方鍾卿眨了眨眼,不明白為何有人想當宗主,日理萬機,儘是煩擾之事。
論及相不相信:「我相信重要嗎?」
玉浮生盯著他,再次點頭。
方鍾卿思忖片刻,收起藥瓶,唇角微勾了下,點點頭。
玉浮生眸光瞬間亮了。
在長淵峰待了小半時辰,夜色漸濃,玉浮生離開之際,問方鍾卿要不要與他一起外出歷練。
方鍾卿搖了搖頭,他不喜外出,待在宗內才會覺得舒適。
玉浮生沒有再勸,事實上,自從他發現長淵峰沒人,方鍾卿除了與身為師尊的清凌宗主往來外,對清凌其他人都不熟悉,心裡高興極了。
這樣,他會成為方鍾卿最親近的人。
***
轉眼,修真界十年一屆的仙門交流會來了。
大會以三大仙宗為首舉辦,一方面促進修真界各宗派之間的關係,一方面為了比拼各宗派弟子的實力,以此來定在修真界地位。
交流會上,修真界無論大小宗派,都有弟子穿梭其間。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三大仙宗,而各宗中,眾人議論最多的是玉浮生和方鍾卿。
近年來,方鍾卿甚少外出,外界只知道清凌宗有個不出世的天才,其餘所知甚少,玉浮生則不同,常年在修真界各處歷練,各宗各派的弟子大都認得他。
臨近大會,玉浮生踏入的那刻,四面八方的目光便落了過來。
隨後,看到他旁邊那位,掀起一番喧譁。
只見走入場中的青年,剛及冠不久,黑髮由發冠束起,面容不見曾經少年的青稚,變為輪廓分明,一雙狹長眸子,鼻樑高挺,英俊非凡。
他身量修長,與在此其他劍宗弟子身著統一服飾,宛如鶴立雞群,形成鮮明對比,說不出的耀眼。
而與他一起同行的女子,身著素白長裙,身材高挑,一雙澄澈眼眸,五官秀美漂亮,手中握有一支玉笛,氣質清冷。
不少人認了出來,驚呼:「是染月仙子!」
木染月是劍宗宗主前不久收的徒弟,在多半是男子的劍宗中,鮮少女弟子存在,何況是這般美貌的女弟子,加上木染月天資不錯,很快,揚名修真界。
眾人其瞧男才女貌,兩人與周圍人截然不同的氣質,想起一些傳聞,臉上都露出曖昧神情。
「相傳木染月被魔修圍攻,危在旦夕之際,遇到玉師兄。」
「好一個英雄救美,染月仙子愛慕者眾多,卻誰都不搭理,唯獨對玉浮生有好臉色。」
「唉,名花有主,我等只能遠觀了。」
木染月聽四周交談聲,一向冷淡的表情,多少流露出些羞澀之意,握住玉笛的手微緊,視線斜瞄旁側的人。
說來奇怪,玉浮生平日對誰都一樣,不好也不壞,但唯獨對她,似乎多幾分柔情在裡面。
木染月聽到周圍言論,心跳微快,想看玉浮生表情,但對方對周圍這些話置若罔聞,沒聽見般,左顧右盼,在尋找著什麼。
木染月丹唇微啟:「師兄」
她話剛出口,身旁的人忽地側過頭,目光跨過人潮,不知看見了誰,快步走了過去。
方鍾卿獨自待在角落裡,桌上擺滿各色佳肴,儘是些特產,他捻起一顆葡萄,發現前方的議論聲,並沒什麼興趣投去視線。
他本不想來,可惜,清凌宗主大概看他的徒弟七年沒出過長淵峰,整日除了修行,就是擺弄峰內的花花草草。
如此不受外界瑣碎之事干擾,雖然對修行有益,但正是成長的年齡,若繼續下去,請凌宗主擔心哪日出去,自家徒弟會因為什麼都不懂,被人輕易拐走,因此說什麼也要方鍾卿來交流會,多結交幾位好友。
但方鍾卿離開他的視線後,就獨自一人坐在角落,其餘弟子大都廣交道友,切磋比試,於是乎,也沒怎麼注意到角落多了個人。
直到此時,眾人隨著玉浮生的腳步,才注意到坐在角落處的白衣男子。
投來的視線越發多了,方鍾卿抬起頭,茫然地眨了眨眼。
眾人這才看清,默默無聞吃著葡萄的青年,有著怎樣賞心悅目的面容。
他身著繡有梅花的白衣,清凌宗服飾,如墨般的長髮散在身後,未曾束起,添了幾分懶散之意。
五官精緻漂亮,眉間一點硃砂,耀眼異常,底下一雙琉璃似的眼眸,清澈中透著冷意。
玉手捻起葡萄,十指修長,在紫色葡萄皮的映襯下,愈顯玉白。
看樣子正打算剝葡萄,察覺眾人視線後,方鍾卿動作一頓,眸光回望。
眾人心底齊齊一涼,意識到這般盯看過於無禮,惹怒了對方,但下一瞬,就看到白衣青年長睫低垂,冷意散了許多,面色柔和起來。
他將葡萄放了玉盤,宛如做壞事被抓包了般,白皙如玉的臉頰肉眼可見浮起薄紅,神態中透著幾分不知所措。
方鍾卿許久沒見過這麼多人,有些不習慣,本想吃顆葡萄,沒想到一群人盯著他。
少年時,站在劍宗練武廣場的高台上,他還能冷冰冰的回視,長大後,反而回去了些,冷繃著一張臉也堅持不了多久。
在眾人注視下,這葡萄是吃不下去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熟悉的嗓音:「鍾卿。」
玉浮生薄唇微勾,前兩日才去過長淵峰,方鍾卿說不來,玉浮生頓時覺得交流會無聊,沒想到人還是來了。
玉浮生注意到臉頰微紅的方鍾卿,隨後注意到周圍聽聞「鍾卿」兩字,猜出身份的眾人,那麼驚艷的目光中開始透出些許狂熱。
玉浮生臉色一黑,收斂了笑容。
方鍾卿甚少出現在修真界,除了傳出早踏入化神境外,並無其他消息,這個修真界千年難得一現的天才,究竟是何模樣,性格如何,無人知曉,很是神秘。
如今突然掀開神秘面紗,眾人心頭掀起巨浪。
雖然看模樣很是清冷,猶如高山之雪,但不經意流露出的薄紅,將眾人看得愣神。
玉浮生坐到方鍾卿身旁:「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方鍾卿抬起頭,清冷的嗓音,透著幾分無奈:「師尊讓我來。」
他說這話時,精緻眉眼露出懨懨之色,仿佛還有些委屈。
玉浮生視線從他臉龐划過,忍不住來回逡巡,只覺對方一舉一動,都能牽引他心神般,明明才數日沒見,他現在卻有種將人擁在懷裡的衝動,想要與之更親近一些。
玉浮生按捺下心思,移開視線,拿起方才方鍾卿放下的葡萄,剝了起來,隨後餵到他嘴邊:「張嘴。」
方鍾卿在長淵峰,玉浮生餵過他吃的,到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是眾目睽睽下,多少有些不是適應。
他薄唇微張,淺紅唇色在晶瑩果肉襯托下,明艷了幾分:「我能自己剝。」
玉浮生眸光落在愈發紅潤的唇色,見其沾了點葡萄汁,體內忽地浮起熱意,像被火浪席捲了般。
他也不知這是為何,有股衝動從心底深處冒了出來,可惜被薄霧覆蓋,什麼都看不清楚,於是這股衝動只能盲目地在他心頭亂竄,像著了火,又不知該如何熄滅。
方鍾卿吃著葡萄,發現在玉浮生餵他吃的後,周圍本要散去的眸光,倏地回攏,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眾人瞠目結舌,最後紛紛說起兩人關係好。
方鍾卿聽到幾句,暗道說的不錯,他和玉浮生確實是好友吧。
他不知這些人還要看多久,眸光在人群中掃了掃,不經意看到方才的白衣姑娘,柳眉微蹙,手中握緊玉笛,渾身透著冰寒之氣。
方鍾卿好奇道:「這是你以後的道侶嗎?」
他方才聽了許多兩人的傳聞,都說天作之合,郎情妾意,劍宗宗主也有意撮合。
玉浮生一頓,狹長眸子微眯起來。
木染月算是師妹,不過他與其第一次在歷練途中相遇,並不知道對方身份。
木染月當時被魔修捉住,玉浮生本懶得搭救,離開之際,無意看見她一身白色,手握玉笛,渾身透出冷意,心中忽地一動,難得多管閒事了一回。
沒想到對方是宗主愛徒,僅此一役,宗內流言蜚語起來了,玉浮生對此沒什麼感覺,旁人言論在他心中掀不起任何波瀾,這些人說什麼他都不在意。
但不知為何,這會看方鍾卿雲淡風輕的模樣,甚至露出幾分探究好奇,玉浮生心底微沉,方才愉悅心情被籠了層陰霾,莫名低沉下來。
玉浮生拎起茶盞,倒了杯:「不知道,或許吧。」
方鍾卿雖為人處世不精通,也察覺到玉浮生瞬間低下去的興致,眉宇間透著不悅,語氣淡淡的。
他不知對方為何不高興了,思來想去,多半是不喜歡旁人打聽這些,自己這般詢問不符合禮數。
方鍾卿看玉浮生兀自喝茶,思忖些許,捻起一顆葡萄:「給你。」
剝了皮的紫潤葡萄,落入玉浮生眸中,他愣了下。
他微抬起頭,看到方鍾卿清冷麵容,微微勾唇,眼睛亮如星辰,還透著幾分惴惴不安,像在哄他一般:「很甜的,嘗嘗。」
玉浮生眼底陰鬱瞬間散去,吃下方鍾卿餵的葡萄,再瞧旁側表情瞬息萬變的眾人,眉梢輕抬,齒間甜味仿佛流淌到心尖。
這是他吃過最好吃的葡萄。
玉浮生凝視面前青年幾許,忽地想起一事,方鍾卿如今身邊沒有他人,但修真路漫漫,說不定以後也會找道侶相伴。
若找了道侶,會是什麼樣?
方鍾卿會護著她麼,兩人一起修行,一起歷練,夜裡同床共枕,白日形影不離說不定也會這般餵葡萄,綻出連他都少見的笑容。
抑或還有一天,方鍾卿會在他和自己道侶之間,拋棄他,選擇另個人。
玉浮生想到這些,突然焦灼起來,心裡浮起燥意,漸漸的,狹長眼眸甚至露出殺意。
他握在的茶杯悄無聲息裂開,細縫如蛛網般散開,即將碎裂之際,一隻修長的手落在上面,按住玉浮生。
玉浮生回過神,環顧周圍面露驚色的弟子,突然反應過來,他方才情緒失控,竟然放出了威壓。
方鍾卿微微蹙眉:「你怎麼了?」
玉浮生方才散出的氣息,其他弟子只覺得窒息,以為是元嬰大圓滿的威壓,但方鍾卿卻察覺到,這不是元嬰期該有的修為,而且這股威壓透著陰冷氣息。
方鍾卿離得近,察覺到玉浮生眉眼索饒的戾色,有些邪氣。
玉浮生心下微驚,忙將威壓收的乾乾淨淨,好在方鍾卿及時打斷他,由於只是轉瞬間,眾人心驚肉跳,也只當時修為壓制。
方鍾卿心中多了幾分疑惑,正要詢問時,聽玉浮生玩笑似的問:「鍾卿以後要找什麼樣的道侶。」
方鍾卿坦言:「我不找。」
他因為修行緣故,必須心無雜念,若有了道侶,將違背不入世的道心,後果很是嚴重。
所以,方鍾卿從未打算要道侶。
況且,他喜歡清靜,連玉浮生來長淵峰,都是很長時間才適應,以後若有個道侶,日日形影不離,不知要耗費多久時間才習慣,他覺得太過麻煩,還是孑然一身好些。
玉浮生聞言,方才壓抑的心情散去,愉悅兩字掛在臉上。
如此極好,修真路漫,但他會一直陪在方鍾卿身邊,有他就夠了,其他人用不著,也不配。
方鍾卿發現他心情轉變,好奇地眨了眨眼,怎麼變化的這般快。
彼時玉浮生不明白,對方鍾卿是何心思,只知道要守在這人身邊,同時將方鍾卿與外界隔離開,不然任何人靠近他。
他有意無意地讓方鍾卿的世界只有他,以此成為方鍾卿最重要的人。
而這,才清凌宗主離開後,漸漸變成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