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2024-09-06 13:56:51 作者: 封空
  玉浮生食指擦過唇角,垂眸看指尖染上的血跡:「知道為何我讓你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麼。��

  方鍾卿:「你說厭我。」

  「你竟然信了,」玉浮生低笑,挑起面前之人精緻的下頜,輕輕摩挲起來,「我讓你走,是在給你機會,我不想傷害你。」

  方鍾卿蹙了蹙眉,抓住撫他下頜的手,沒想過玉浮生會傷他,所以此時對方所說,並沒有讓他產生威脅感。

  「你知道你來找我,是把自己送到我面前了麼,」玉浮生唇角笑意散了些,眼神深邃,「我能克制一次,不代表能永遠克制下去。這次我不打算放你走了。」

  方鍾卿對上幽暗狹長的眼眸,後知後覺,察覺到危險的氣息。

  「你要與我動手?」

  方鍾卿估量兩人實力,提醒道,「可我修為高於你。」

  玉浮生但笑不語,微低下頭,薄唇貼在方才指尖染上的鮮血,親吻一般,透著幾分繾綣。

  方鍾卿臉色一白,全身泛疼,止不住顫抖起來,體內鮮血產生了異樣,連帶靈力也不受控制。

  恍惚的視線中,他望向玉浮生,憶起方才被取的一滴血。

  「什麼法術。」

  玉浮生伸出修長的手,握住細瘦白皙的手腕,讓差點摔倒的方鍾卿靠在他身上,薄唇輕啟:「邪術。鍾卿,你對我太不設防了確實很笨。」

  這類血術,對第一次中術者極為有用,即使是方鍾卿,被他搶下先機也難以抵抗。

  但方鍾卿還有些許靈力可以操控,加上從不缺頂級法術。玉浮生用血術後並未放鬆,反而更加警惕,準備著方鍾卿反擊的手段,畢竟對方有多少底牌,他也不知。

  可即使疼到暈厥,方鍾卿也沒有對他出手,莫說殺意,連一絲敵意都沒有。

  玉浮生一時間,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心裡五味雜陳,唯一沒有的,就是當初讓方鍾卿離開的大度。

  他將方鍾卿打橫抱起,放在寬敞柔軟的床榻上。

  天色昏暗,烏雲籠罩夜空。

  方鍾卿長睫微顫,醒來時,身體不疼了,但手腳泛軟,體內靈力也運轉不了。

  他側了側頭,一邊默默恢復靈力,一邊用疑惑的眸光打量玉浮生。

  玉浮生立在床邊,從他醒來一言不發,狹長眼眸看不出情緒,但方鍾卿從內感覺到莫名的冷意,無論他此時說什麼做什麼,對方回應的,必然帶著徹骨寒意。

  方鍾卿也不知怎麼能讓那目光暖些,想了想,問:「你是想與我睡覺麼。」

  玉浮生來長淵峰常常是夜間,尤其是雨夜的時候,每次來,都說十天半月未曾入眠,只有他在身邊才能睡得著。

  方鍾卿起初不習慣床上多個人,但次數多了,也就由他了。

  方鍾卿思忖著,玉浮生這般大費周章,邪術都對他用了,就為了脫掉他外衣讓他躺在床上,是不是太久沒休息,又擔心他不讓上床,才拐彎抹角做這些。

  他說完猜測,聽見玉浮生笑了聲。

  「你笑什麼?」

  「我在笑一個可憐蟲,小心翼翼守了寶物數十年,不敢觸碰,總是痴心妄想,有日寶物能主動靠近,」


  玉浮生立在床邊,微微俯身,伸出冰涼的手指,撫上方鍾卿白皙臉頰。

  「可是寶物無情無心,他永遠等不到所以,最後那個可憐蟲死了。」

  方鍾卿愣了下:「為何死了。」

  玉浮生狹長眼眸微眯,透出森冷幽光:「因為他毀了寶物。」

  不知是這句話的緣故,還是玉浮生過於露骨的眼神,方鍾卿神色微變,往床內靠了靠,下意識遠離讓他覺得危險的地方。

  但後退瞬間,手腕被握住。

  玉浮生俯身將人按在床榻,一手抬起方鍾卿下頜,堵住柔軟唇瓣。

  方鍾卿知道床上除了睡覺,還能行雙修之事,但不相信玉浮生會如此對他。

  裡衣系帶被扯開的時候,方鍾卿微怔,一手抓住腰間手腕,指節發白,搖了搖頭,試著阻止相交多年的摯友。

  但玉浮生動作未有絲毫停緩,扣住他的手腕,將單薄裡衣從他身上剝落,眸光沉沉。

  兩人衣物在床邊墜了一地,方鍾卿眼眶不知不覺紅了,細長青絲鋪散在床榻,白皙如玉的裸背暴露在空中,布著細密吻痕。

  方鍾卿思緒亂如麻,被摟住腰身的那刻,一種毛骨悚然之感湧上心頭,宛如冰冷寒水將他沖醒。

  他拼命推拒起來:「住手,玉浮生,不要這樣對我」

  玉浮生俯身,胸膛貼在方鍾卿後背,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將近乎破碎的聲音截斷,低沉嗓音在方鍾卿耳邊響起:「別說讓我心軟的話。」

  方鍾卿拼命地搖頭,下一瞬,臉色蒼白如紙,疼到渾身泛起細顫。

  但這疼痛,僅像個開端。

  方鍾卿微睜大眼,額頭汗如雨下,恍然間,手裡不知抓到了什麼,細長手指收緊,指節白得近乎透明。

  將人徹底占有後,玉浮生低聲喟嘆,眉眼堆積的陰鬱散去,前所未有的滿足。

  與此同時,有什麼濕潤的東西滑過他手背。

  滾燙,又逐漸變得冰涼。

  待玉浮生意識到是什麼,心想,自己一定會遭到報應吧。

  不過,他不在乎。

  玉浮生擁緊懷裡的人,英俊面容充滿森冷邪氣,眸中透著歇斯底里的瘋狂。

  如果方鍾卿註定不能屬於他,那麼至少,他要讓方鍾卿永遠記得他。

  曾經遙不可及的人,在身下承歡,低吟,受不住的哭泣。

  玉浮生雙眸泛紅,連指尖都是滾燙的,將人在床上要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方鍾卿在懷裡昏厥,分外白皙的臉頰,殘留著淡淡淚痕,眉間硃砂紅若滴血,唇瓣咬得破皮。

  玉浮生凝視良久,披了件外袍在方鍾卿身上,將他從床上打橫抱起,去浴池清洗。

  方鍾卿醒來,渾身酸軟,側頭看向摟著他睡,近在咫尺的玉浮生,陷入沉默。

  許久之後,玉浮生睜開眼:「想做什麼?」

  方鍾卿眉眼透著倦意,嗓音低啞:「想離開。」

  他靈力尚未恢復,玉浮生不讓,想走有些難,可他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待在玉浮生身邊。

  玉浮生輕「嗯」了聲,早有所料,神色淡然地鬆開他,坐起身,從床邊拿起一把墨色匕首,放到他手中。


  方鍾卿認得這匕首,他送給玉浮生的生辰賀禮:「做什麼?」

  玉浮生道:「殺了我,你就可以離開。」

  方鍾卿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玉浮生沒有多說的意思,握住他的手,讓那匕首尖銳處抵在自己心口。

  這匕首威力極大,即使是玄鐵也能輕易刺穿,抵在玉浮生胸膛的剎那,便刺破皮肉,讓殷紅鮮血浸透裡衣。

  方鍾卿眸光觸及血跡,不由自主鬆開匕首,但玉浮生緊緊握住他的手,力道之大,靈力不足的他完全抵抗不了。

  方鍾卿道:「你住手。」

  「總要有取捨,」玉浮生面色沉靜,「我不捨得放你走,你想離開,就只有殺了我,不要想著等靈力恢復,我不會給你機會。」

  方鍾卿眼神漸厲:「我會找到機會。」

  玉浮生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所以你現在捨不得我死了麼,昨夜,你可是在我身下哭著說要殺我呢。」

  方鍾卿神色一變,眸光微顫地看著他。

  玉浮生嘆氣:「還不明白麼,我們回不到過去,我不是一時走火入魔,你不必想著我還有救。」

  他狹長眼眸盯著方鍾卿,威脅似地勾起唇:「你不殺我,只要我活著,就會控制不住地想要你,昨夜之事就會重複無數遍。」

  方鍾卿臉色一白,神情變得慌亂。

  玉浮生靜待片刻,看見方鍾卿握匕首的手緊了緊。

  他臉上浮現出一抹滿意的笑意,在胸膛越來越多的鮮血映襯下,呈現出近乎瘋魔的姿態。

  玉浮生張開雙臂,算著等匕首沒入心口,就是方鍾卿離他最近的時候。

  他要最後抱抱這人。

  但想像中的匕首未至,被扔在了一旁,方鍾卿反而撞到他懷裡,抱住他。

  玉浮生愣住,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了魂,唇角笑意漸沒,長睫低低垂著,表情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會殺你。」方鍾卿低聲道。

  玉浮生薄唇微動:「你太心軟了,鍾卿。」

  「是麼,」

  方鍾卿下頜搭在他肩膀,輕闔著眼,「可你用了二十三年,成為我最重要的人,如今就算做我討厭的事,我也下不手了。」

  玉浮生怔愣,方才的匕首好似沒有掉落,反而隨著方鍾卿的話,一點點刺入他的心臟。

  血淋淋地,捅了一下又一下,疼得他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玉浮生才聽到自己開口,像認輸了般:「——好吧,我放你走。」

  他雙眸猩紅,最後抱緊懷裡的人,一字一頓囑咐道:「這次可要走得遠遠的,永遠不要來見我,永遠不要讓我再找到你。」

  「好,」方鍾卿道,「你也要回劍宗。」

  玉浮生回了劍宗,可他還是時不時發了瘋般想念方鍾卿,好在,對方已經走了。

  多半成功飛升了。

  而他,由於修煉邪術,加上心魔仍在,其實難有飛升之說。

  就在這時,方鍾卿的小徒弟從東荒回來了,玉浮生在暗處,看著相依為命待在長淵峰的倆師兄弟,忽然想到一樣東西——魂印。


  以方鍾卿的性子,會把魂印留給放心不下的小徒弟。

  念頭一起,玉浮生便難以控制,想要動手尋魂印,可最終,他沒向小徒弟出手。

  方鍾卿若是知道,會生氣,他不想再惹對方生氣了。

  玉浮生獨自回了洞府,就這般過了十幾年,他的心魔越發強大,幾乎每日都陷入其中,被心魔的怨念控制。

  他有時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誰,唯一能做的,就是控制自己躲在洞府里,以免傷及旁人。

  可他沒想到,方鍾卿的小徒弟送上門來了。

  魂印的誘惑太大了,他抑制不住心底惡念,將那小徒弟抓來,用搜魂術在他神魂上一寸寸刮,想找到魂印的蛛絲馬跡,可惜,中途闖入個黑衣少年。

  這少年是龍族後裔,尚且弱小,可以殺之。

  可玉浮生忽然從對方身上,看到了當年漫幽谷時,自己將方鍾卿藏起來,不顧一切想保護他的身影。

  玉浮生留了手,最後被關在結界裡,其實結界不難逃出去,只是他不願罷了。

  他的道棄他而去,這麼多年,他也累了。

  玉浮生待在結界內,過了一年又一年,心境反而平和了許多。

  直到有日,葉冰燃一襲白衣,帶來一個錦盒,裡面裝著形狀各異的小雪人:「師祖,這是弟子心儀之人所贈。」

  隔著結界,玉浮生視線落在上面,聽葉冰燃道:「他相贈此物,是想讓我看清,這世界不僅有他,還有其他人,我不再是那個冰天雪地里,孤零零練劍的小孩,我身邊已經有師祖、師尊、小師叔、師弟」

  葉冰燃道:「希望師祖有日,也能看清。」

  玉浮生狹長眼眸看著他,一言不發,幾許唇角勾起弧度,分不清是嘲諷還是羨慕。

  不一樣。

  他和葉冰燃不一樣。

  葉冰燃生活在他一手打造的劍宗,長輩仁厚,師兄弟和睦。可在他少年時期身處的劍宗,同門間只有明爭暗鬥,排擠打壓。

  他被誣陷過,替人頂罪過他的世界,並沒有那麼多良善之輩。

  他從小就被遺棄,一路顛簸流離,費盡千辛萬苦趕拜入仙門,然後成了人人嘲笑的倒數第一。

  同門中人,無一不出生名門世家,錦衣玉袍,丟棄的法器都是他從未擁有過的。

  他唯有的一點天賦,在天才如雲的劍宗,是宛如垃圾一般的存在,成了最不起眼的東西。

  上古秘境裡,他終於有了一點運氣,奪得秘法。

  可這秘法是邪術,相關要害都記錄在捲軸里,此術易產生心魔,易受心魔控制,一旦修行,等於踏上不歸路。

  控制不了心魔的下場,玉浮生並非不知道。

  他猶豫過,但沒得選。

  高高在上的少宗主想要他死,不修邪術只能任人魚肉。

  時至今日,玉浮生並不後悔擅修邪術,唯一後悔的——他把他的道弄丟了。

  玉浮生也不知怎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弄丟,思來想去,心裡甚至有些委屈。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

  方鍾卿先吻了他,招惹他,為何到最後,是他錯了。

  玉浮生徹夜胡思亂想,神智恍惚,迷迷糊糊間,感覺到有個身影來到他身邊,似曾相識,手掌落在臉頰的溫度都一樣。

  玉浮生下意識伸手拽住衣袖,只拽到了空氣,但修長的手仍死死握緊。

  他想起在漫幽谷,替人頂罪跪在雨中的那夜,想讓一個白衣少年留下來陪他,可他當時什麼不是,沒有一絲底氣,只能幹癟癟拉住對方。

  而那時,遙不可及的天之驕子,竟然為他駐足了。

  如今,他立在大陸頂端,依舊像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少年,拽著僅僅能拉住的東西,低聲道:「留下來,陪我一會兒吧。」

  恍然間,他聽到一聲輕嘆。

  一如那個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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