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棲久一直都想不明白:
為什麼許蘇白可以這麼泰然自若地,說一些曖昧不清、容易令人誤會的話?
她沉默著,緊握那顆牛奶糖。閱讀
小包裝上的鋸齒割著掌心,有點疼。
面試結束後,其實很多人都還沒鬆懈下來,覺得自己表現不好,能進記者團的概率太低,便放棄了這次聚餐,打道回府。
最後,只有十個人,一起去校外吃宵夜。
大家結伴成群,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熱火朝天。
雲棲久混在裡面,太過安靜,顯得格格不入。
她偶然聽了些他們的聊天內容,猜測他們私下應該沒少聚餐。
也是,為了進社團,肯定少不了在學長學姐們面前混臉熟。
對比之下,先前從未參與過記者團聚餐的她,可太不上心了。
如果不是許蘇白,就她這態度,估計早在第一輪面試就被刷下去了。
一行人來到校外那條煙火氣息濃重的小吃街上。
小吃街的商家們,聯合搞了個萬聖夜活動。
沿街的店鋪和攤檔,都擺上了南瓜燈,貼上稻草人、蝙蝠、骷髏等具有恐怖元素的貼紙。
有人在賣面具、南瓜燈,還有人擺攤賣小飾品,或者幫人化恐怖的妝容。
生意興旺,圍了一圈人。
湊熱鬧似乎是人的本性。
他們這群人前進的步伐慢了下來,東看看,西瞧瞧。
雲棲久被一個攤子所吸引,湊過去,俯低身子,視線在一眾南瓜燈里掃來掃去。
同樣是南瓜燈,但這家的南瓜燈大小不一、形態各異,就沒一模一樣的。
有幾個巴掌大的南瓜燈,長得還挺可愛。
雲棲久看著,忍不住模仿那幾個南瓜燈的表情。
或是瞪眼張嘴,作驚嚇狀;或是揚起嘴角,露出兩顆尖齒壞笑;亦或是皺著鼻子,齜牙咧嘴。
「呵~」一聲輕笑,忽然飄進她的耳朵。
雲棲久表情僵住,呼吸一滯,脖子僵硬地向右轉。
許蘇白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斜前方,左手插兜,右手提著一個南瓜燈,笑著看她,眼下浮起一層淺淺的臥蠶。
南瓜燈散發出暖黃色的光線,能照明的範圍有限,柔化了他凌厲冷硬的面部輪廓。
雲棲久木著一張臉看他,內心在瘋狂尖叫。
這是什麼社死場面?!
她機械地擺正頭,捂住嘴巴,努力調整表情,恢復常態,想假裝剛剛那個犯傻的人,不是她。
然,許蘇白非常不給面子地拆她的台:「雲六三,你剛剛模仿得還挺像。」
雲棲久:「……」
她不認識他,真的。
許蘇白模樣出挑,關注度本來就高,一出聲,那低音炮般的嗓音更是撩人。
周圍偷摸著瞧他的人,內心激動,交頭接耳,小聲討論「雲六三」是誰。
雲棲久撇開頭,佯裝撥弄劉海,手擋在臉前。
「長得這麼帥,肯定有女朋友了,我不去……」
站在雲棲久旁邊的一個女生說道。
沒有。雲棲久默默在心裡回復。
許蘇白長得這麼帥,但他現在沒有女朋友。
要是喜歡他的話,得抓住機會,趕緊上。
說不定,再晚個一兩天,他就跟哪個風情萬種的性感尤物在一起了。
可能是見她沒搭理他,許蘇白放下南瓜燈,穿過人潮,擠到她身邊,俯身與她並肩,手在她眼前揮了揮,「發什麼呆?」
雲棲久搖頭,「沒什麼。」
許蘇白掃視那些南瓜燈,問她:「你喜歡哪個?」
雲棲久:「嗯?」
「我送你。」許蘇白拿起一個小南瓜燈。
「啊?」
他端著南瓜燈,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看看燈,認真點評:「你剛剛的表情跟這個南瓜燈好像。」
「……」雲棲久與無語冷漠臉的南瓜燈,面面相覷。
「不像!」她瞪他一眼,語氣嬌嗔。
許蘇白放下南瓜燈,拿起另一個,「現在跟這個比較像。」
「……」他怎麼這麼愛逗人玩兒呢?
雲棲久嘟囔:「你才像南瓜燈!」
許蘇白聽到了,低笑兩聲,催她:「快挑,人這麼多,擠著不難受?」
雲棲久挑了個順眼的出來,「這個怎樣?」
他打量了下,搖頭,「它比你可愛太多,我怕你帶回去,看著糟心。」
「……」雲棲久那該死的勝負欲,莫名被他激起來了。
「我還不如一個南瓜燈?」她學著南瓜燈的表情,揚起一個甜甜的笑臉,「這樣呢?像不像?」
許蘇白還是不滿意,「笑得太假了。」
雲棲久笑容愈發燦爛,眉眼彎彎,眼睛亮閃閃的,「這樣?」
許蘇白偏頭,手擋在唇邊,笑出了聲,肩膀輕顫。
笑完,他抬手掐了下她的臉頰,語氣寵溺:「真可愛。」
雲棲久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了。
許蘇白掏錢給攤主。
雲棲久拿著小南瓜燈,跟個小媳婦似的,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好像又被他耍了。
一群人走進一家糖水店。
因為店裡比較悶,所以大家選擇坐在店外的小院子裡。
店外的小院子有四套矩形桌椅。
他們分成了兩桌。
一桌是許蘇白和大二的學長學姐,以及一個大一男生。
另一桌則全是大一女生。
雲棲久想去全是女生的那張桌,卻被許蘇白叫住:「你要是過去的話,那邊人就太多了。」
可雲棲久覺得,那張桌,真的能坐下六個人。
名叫「梁笑」的大二學姐,是采策組的副組長。
她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招呼她:「雲棲久,過來這邊坐。」
雲棲久走過去,正要坐下,許蘇白碰了下旁邊男生的胳膊,「劉章,你坐梁笑那邊去。」
劉章聽話地坐過去。
「你坐這兒。」許蘇白對雲棲久說。
「咦~」大家露出曖昧的笑。
雲棲久赧然,硬著頭皮,坐到許蘇白左手邊。
許蘇白右邊坐著的大二學長,塊頭偏大,占地面積不小。
硬生生把許蘇白擠到她那邊,兩個人肩挨著肩,腿貼著腿,侷促地坐著。
梁笑取出便利貼和筆,攤開菜單,問雲棲久要喝什麼。
雲棲久翻看菜單,答:「一份紅豆雙皮奶。」
梁笑問了一圈,最後又問了許蘇白一遍:「你想好要點什麼沒?」
座位擁擠,許蘇白乾脆往後一仰,靠著椅背,左胳膊搭在雲棲久身後的靠背上。
聞言,他睨了眼菜單,扭頭問雲棲久:「有什麼是不甜的?」
「龜苓膏吧,」雲棲久說,「不加煉乳,不加蜂蜜的話,吃著有點苦苦的,你能接受嗎?」
「行,那就龜苓膏。」許蘇白對梁笑說。
梁笑記在便利貼上,撕下來,交給劉章。
劉章接住,又去另一張桌,收了女生們的便利貼,進店裡下單。
梁笑單手支頤,視線在許蘇白和雲棲久身上,來回逡巡,「你倆關係好像挺好的哦~」
雲棲久連忙解釋:「只是朋友而已。」
「是麼?」梁笑看向許蘇白。
許蘇白不接話,唇角翹起,搭在椅背上的左臂屈起,支著頭,右手捏著一把金屬打火機把玩,打火機蓋被挑開,發出「叮」一聲脆響。
梁笑沒再看他,就跟雲棲久聊著:「你是新聞專業的?」
雲棲久:「是。」
「我也是……」
之後,兩個女生就專業的事情,聊了挺久。
劉章從店裡出來,再回原位坐下,看到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雲棲久跟梁笑在聊天。
許蘇白一派大佬坐姿,身子微微偏向左側,眸色深濃,凝睇身旁那個笑語嫣然的女孩子。
至於低頭玩手機的學長,已經毫無存在感了。
「你居然沒談過戀愛?!」梁笑突然驚訝地叫出聲來。
劉章和學長一聽,都詫異地看向雲棲久。
「真的假的?」劉章問。
雲棲久頷首。
「別吧,」學長說,「連梁笑都有男朋友了,你居然還是母單?」
梁笑不爽:「什麼叫『連我都有男朋友』?」
學長舉手投降:「我的意思是,澤錦真他媽有福氣,能撿到你這個大寶貝!」
梁笑傲嬌地「哼」了聲:「為了遇到我,他上輩子都不知道燒了多少柱高香。」
雲棲久弱弱問道:「學姐有男朋友?」
劉章嘖嘖兩聲,「田澤錦學長為了追學姐,特地拉了一車玫瑰花到她宿舍樓下,跟她表白,你竟然不知道?!」
雲棲久咋舌:「一車玫瑰花?!」
一提起這事,梁笑笑得合不攏嘴,「哎呀,你們今晚怎麼老提這件事啊!」
她說著,羞澀不已,朝劉章的臂膀打了兩下。
劉章沒料到她會有這反應,被打了個猝不及防,肩膀陡然縮起,咋咋呼呼:「不是,學姐,你打我幹嘛?!」
學長同情地看著他,強忍笑意。
許蘇白不走流程,直接勾唇笑,湊到雲棲久耳邊,說悄悄話:「我才發現,她激動的時候,會打人。」
他伸展左臂,左手輕輕拍了下雲棲久的左胳膊,「她打人還挺疼的,要不是我叫你過來這邊坐,估計你這小胳膊,能被她打腫。」
許蘇白拍她手臂的動作太過輕柔,有一瞬間,雲棲久甚至以為,他是在撫摸她。
而且,他們現在這姿勢,就像是他要攬她入懷一般。
太親密了。
雲棲久後背僵直,呼吸急促,全身都在燒。
說完話,許蘇白就把手收了回去。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几秒鐘而已,根本看不出他要揩她油的意思。
許蘇白有一搭沒一搭地轉動打火機,懶聲說:「你剛才那反應,好像是很羨慕她有一車玫瑰花?」
雲棲久捏了下發燙的耳垂,咕噥:「不覺得很浪漫麼?」
「咔嚓——」
打火機被點燃,火光一閃,一簇火焰在微風裡搖曳。
許蘇白瞧著她緋紅的精緻小臉,語氣輕蔑:「不過是一車玫瑰花而已,我家還有一園子的玫瑰呢,你又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