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孩子一般十個月左右就會開口叫爸爸媽媽了,甚至更早的,像江璐璐的女兒,才半歲多的時候就可以發出「叭叭」和「麻麻」的音了。
但是陸一言的語言系統發育似乎落後了其他小朋友一截,滿一歲了,仍然不會說話。
他的性格很安靜,很少會哭鬧,葉淺在跟他說話的時候,他都會很專注地看著自己的媽媽,他能聽懂很多話,但就是不開口。
「團團,叫媽媽。」葉淺每日堅持耐心地引導兒子說話。
陸一言小朋友卻只是看著她,眨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
「叫爸爸。」葉淺繼續引導
陸一言依然沒有回應。
「想不想玩這個?」葉淺拿著一個搖鈴在他面前晃了晃,「叫一聲媽媽,媽媽就把這個給你玩。」
陸一言沒有多看搖鈴一眼,轉過身玩別的玩具去了。
葉淺:「……」
又過了兩個月,陸一言還是沒有半點要學說話的跡象,葉淺不免有些擔憂了,跟陸硯深商量著想帶兒子去醫院做個檢查。
陸老爺子倒是一直很淡定,他說陸一言的爸爸當年一歲半才開口說話。
看來,小團團不止長相複製了爸爸,性格也是如出一轍。
葉淺葉淺滿懷憧憬地和陸硯深討論:「老公,你猜團團會先叫爸爸呢,還是先叫媽媽?」
陸硯深:「先叫媽媽。」
「為什麼呀?」
「他先叫媽媽,你會更開心一點。」
葉淺看著他,眼睫輕眨:「那他先叫爸爸,你不開心嗎?」
「開心,」陸硯深說,「但是你開心,我會更開心。」
在期待中,葉淺終於等到了兒子開口說話的那天。
那天,她因為前一天晚上不小心著了涼,第二天上午發起燒來。
陸硯深已經去公司了,她不想影響他工作,便沒有告訴他,自己吃了一粒退燒藥,躺在床上休息。
陸一言似乎知道媽媽生病了,很難受,趴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葉淺問他:「團團,你希望媽媽快點好起來對不對?」
陸一言聽得懂,輕輕地點了點頭。
葉淺摸了摸他的頭:「那你叫一聲媽媽,媽媽就會好得快一點啦。」
她只是像平時一樣習慣性地引導他開口,並沒有抱什麼希望,卻萬萬沒想到——
陸一言開口了:「媽媽。」
這一聲發音清晰,卻稚聲稚氣的「媽媽」,叫得葉淺的心都化了。
她驚喜地看著兒子:「團團,再叫一聲媽媽。」
陸一言沒有猶豫,又叫了一聲:「媽媽。」
葉淺這次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聽。
啊啊啊,他叫媽媽了,他真的叫媽媽了!
她激動地給陸硯深打電話,把兒子開口叫媽媽的事分享給他聽。
半個小時後,陸硯深匆匆地回到陸宅,臉色有點發沉。
他上了樓,疾步走進臥室里。
「老公,你怎麼突然回來啦?」葉淺有些驚訝。
陸硯深在床邊坐下,大手搭上她的額頭,發現溫度已經趨於正常,神色稍緩,沉聲問道:「為什麼發燒了也不跟我說?」
葉淺眉眼間都是笑意:「老公,兒子真的叫媽媽了。」
陸硯深卻根本不關心兒子,只是蹙眉看著她,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為什麼發燒了也不跟我說?」
葉淺這時才察覺到他似乎在生氣,有點心虛,小聲地說道:「低燒而已,我不想影響你工作,自己吃了退燒藥,現在燒已經退得差不多了……」
見他的臉色沒有緩和,葉淺連忙向在一旁玩玩具的兒子招了招手:「團團,快過來,叫爸爸。」
陸一言聽話地放下玩具,走到陸硯深的面前,眨了一下眼睛,開口:「爸爸。」
這一刻,陸硯深突然僵了一下,神色漸漸鬆動,兩秒後,俯身,將兒子抱了起來。
「乖。」
—
一晃眼,陸一言小朋友已經四歲了。
這天下午五點,葉淺穿著一條修身的淺灰色長裙,披著一件白色的針織開衫,站在一家幼兒園的大門外,巴巴地看向園內,等著兒子出來。
陸一言去年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便被家裡安排進了帝都最好的貴族幼兒園。
陸硯深忙於工作,葉淺每天都會親自來幼兒園接兒子。
這個時節,秋風瑟瑟,街邊的銀杏樹葉紛紛染上了金黃色,落在地上,像是鋪上一層金色的地毯。
很快,陸一言由一名幼兒園老師送出來了。
他穿著幼兒園統一定製的校服,白襯衫,筆挺的小西褲,藏藍色的針織背心,像個小小的紳士。
他的眉眼真是越來越像陸硯深了,就連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都是他爸爸的影子。
葉淺看著陸一言背著小書包越來越近,恍惚想到去年,她和陸硯深第一天送他進幼兒園時的情景。
當天,別的小朋友知道要與自己的父母分開,都在撕心裂肺地哇哇大哭,只有陸一言始終一臉平靜。
陸一言從來沒有單獨和陌生人相處過,葉淺擔憂兒子會不適應新環境,在他入園前,她半蹲在他的面前,揉了揉他的頭,溫柔地說道:「寶貝,你今天和別的小朋友一起玩,媽媽下午再來接你回家,好不好?」
陸一言的神情並沒有多大波動,懂事地點了點頭,湊過去,在葉淺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媽媽再見。」
他吻完媽媽,又抬頭看向陸硯深,眨了眨眼睛:「爸爸再見。」
陸硯深微微頷首,俯身,揉了揉他的頭:「乖。」
跟爸爸媽媽說完再見,陸一言便頭也不回地跟著幼兒園的老師進了園裡。
原本準備好的安慰話一句也用不上,葉淺心裡感覺空落落的,看著兒子小小的背影越走越遠,莫名一陣心酸,眼淚不由在眼眶裡直打轉。
她昨夜臨睡前還在猜想,陸一言小朋友今天第一次和媽媽分開,可能會哭,沒想到他沒哭,她反倒是哭了。
葉淺驀地想到之前在書上看到過的一段話。
「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從懷胎十月,到陸一言呱呱墜地,葉淺與他朝夕相伴幾年,從來沒有分開過一天,這是她和他第一次分別,只是個開始,他們未來還有無數次大大小小的分別,他以後會上小學,上中學,出國留學,會遇到心儀的女孩子,然後結婚生子,搬出去住……
她能陪伴在他身邊的時間會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賦予他生命的人是她,但他不是她的。
那天,陸硯深陪妻子在幼兒園的大門外佇立了好久。
葉淺輕輕地倚在他的懷裡,吸了吸鼻子:「老公,兒子以後不需要我們了,怎麼辦?」
「孩子不是你我的附屬品,他遲早會獨立,會有自己的生活。」
陸硯深握住她的手,垂眸看著她,嗓音低沉:「淺淺,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人,只有我。」
就像他們當年結婚時,在所有人面前宣誓的誓詞一樣,他們會彼此相伴不離,永遠忠貞不渝,直到生命的盡頭。
飄遠的思緒漸漸收回,葉淺看到陸一言已經走出幼兒園,趕緊迎上去。
陸一言仰頭看著她,叫了一聲:「媽媽。」
葉淺從幼師的手上接過兒子的小書包,拎在手上,問兒子道:「寶貝,今天在幼兒園裡開不開心?」
陸一言點頭。
葉淺注意到他從走進她的視線時開始,右手就一直背在身後,有點好奇地問道:「你那邊手裡藏著什麼呢?」
陸一言的手仍然藏在背後,看著葉淺:「媽媽,你可以閉一下眼睛嗎?」
閉眼睛?葉淺微微一笑,閉上了眼睛:「好的,媽媽已經閉上了。」
她想看看這個小傢伙有什么小花樣。
過了幾秒,便聽到他稚氣的聲音說道:「媽媽,你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
葉淺緩緩地睜開眼,只見陸一言小朋友高高地伸直手臂,把一朵玫瑰花舉在她面前。
不是真的花,而是用紅色的彩紙折成的玫瑰花。
陸一言:「媽媽,這朵花送給你。」
葉淺微微怔了一下。
把陸一言送出來的幼師笑著對葉淺說道:「一言媽媽,這是一言小朋友在今天的手工課上自己親手摺成的玫瑰花。他一個下午很有耐心地折了七八朵,才從中挑出這朵折得最好的。我問他是要送給誰,他不肯說,原來是要送給媽媽,真是個好孩子。」
「是嗎?」葉淺欣喜地從兒子的手裡接過花,半蹲下來,含笑看著他,「寶貝,為什麼想要送花給媽媽呢?」
陸一言眨了一下眼睛,認真地說道:「因為媽媽對花粉過敏,從來沒有收到過花。」
葉淺又是微微一愣。
陸一言知道她花粉過敏是在今年的七夕情人節那天。
那天,她和陸硯深的訂婚紀念日,他們一家三口在外面吃飯慶祝。
街上的情侶成雙成對,陸一言看到很多女孩子的懷裡都抱著一大捧的玫瑰花,就問她:「媽媽,為什麼你沒有花?」
他用略帶譴責的眼神看著陸硯深:「爸爸為什麼不送花給媽媽?」
她笑著說道:「因為媽媽會對花粉過敏,不能接受爸爸的花,爸爸會給媽媽送其他的東西,也是一樣的。」
陸一言:「花粉過敏是什麼?」
陸硯深耐心地解釋給他聽。
陸一言小朋友當時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表情若有所思。
原來他一直還惦記著她沒有收到過花的事,葉淺看著手裡折得像模像樣的紙玫瑰,心中不禁淌過一道暖流,忍不住親了親陸一言的臉頰。
她的兒子雖然不愛說話,但是真的超級貼心!
她的眉眼微微一彎:「謝謝寶貝!媽媽很喜歡你的花,折得真好看,像真的一樣!」
陸一言的眼睛裡亮晶晶的。
上車後,司機平穩地把車開向瀚海壹號。
葉淺和陸一言小朋友坐在后座,她打開手機,把兒子的作品拍下來,發給陸硯深。
葉淺:我終於可以去某乎回答,第一次收到男人送的花是一種什麼體驗了![得意][得意][得意]
過了一會兒,陸硯深回覆:陸一言送的?
葉淺:那當然。
葉淺:真是我的親親好兒子!沒有白疼他!
陸硯深沒有再回復。
晚上六點半,陸硯深回到陸宅,葉淺沒有像平時那樣用吻迎接他,而是第一時間把那朵玫瑰花展示給他看。
「老公,你看,這就是我們兒子親手摺出來的花,折得好看吧?」
陸硯深客觀地評價了一句:「還不錯。」
吃晚飯時,葉淺忍不住在飯桌上又提了兒子給自己送花的事,全家人把陸一言誇獎了一遍。
只有陸硯深神色淡漠地看了兒子一眼,沒有表態。
吃過飯,陸硯深難得沒有公事要處理,帶著老婆和兒子一起去海邊散步。
海浪輕拍海岸,細沙乾淨柔軟,陸一言小朋友很喜歡玩沙子,安安靜靜地蹲在地上,用沙子建造城堡。
海上生起一輪明月,皎皎清暉撒在一望無垠的海面上,似點點碎銀在躍盪。
陸硯深和葉淺坐在不遠處,葉淺依偎在他的懷裡,一邊看著不遠處的兒子,一邊低聲與他說著話,關於兒子未來的規劃。
半個多小時後,陸一言把一座城堡建造好了,起身跑過來,看著葉淺:「媽媽,回去了嗎?」
葉淺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陸硯深已經先開口了:「時間還早,你再去玩一會兒。」
陸一言看了爸爸一眼,抿了抿嘴,沒有再說什麼,轉身跑去建造另一座城堡。
葉淺:「兒子看起來不太想玩了的樣子,我們回家吧?」
說完欲要起身,陸硯深按住她:「不急。」
葉淺疑惑地看著他。
暗夜中,陸硯深的眼底流淌著溫柔,嗓音繾綣:「今晚月色很美,再陪我再坐一會兒,嗯?」
葉淺不忍心拂了他的意,於是重新依偎進他的懷裡。
又過了半個小時,陸硯深接到了助理打來的電話。
「陸總,已經全部布置完畢,我拍了照發給您,您過目一下,看看有沒有哪裡需要改進的地方。」
掛了電話後,陸硯深打開手機,避著葉淺點開了助理髮過來的一張圖片。
葉淺隨意地問了一句:「工作上的事?」
「不是。」陸硯深只答了這麼兩個字,沒有多做解釋。
這時,陸一言把另一座城堡也建好了,然後回頭看了爸爸媽媽一眼。
陸硯深拉著葉淺起身,對不遠處的兒子說道:「陸一言,過來,我們該回去了。」
陸一言早就在等這句話了,立刻拍乾淨手上的沙粒,跑過來,牽住了媽媽的一隻手。
一家三口回到陸宅,葉淺要去兒童房陪兒子看畫冊,卻被陸硯深拽住手腕,往臥室的方向走去:「給你看一樣東西。」
葉淺問:「是什麼呀?」
陸硯深沒有回答,將她帶到臥室外,壓下門把手。
臥室門被他推開,葉淺看到了臥室里的布置,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玫瑰花!
滿屋子的紅色玫瑰花!
只不過,所有的玫瑰都是綻放在一個個透明的氣球里。
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氣球里的小串燈發出瑩瑩幽光,映著一朵朵暗紅色的玫瑰,營造出一種很夢幻的感覺。
「哇哦~」葉淺的少女心砰的一下炸開了。
她突然明白了。
原來他今晚拖延在海邊的時間,就是為了方便讓人來給她布置這些花的。
她怎麼可能不喜歡浪漫的玫瑰花呢,只不過對花粉嚴重過敏,不能碰,但他現在以這種方式讓她擁有了這份浪漫……
葉淺走進房裡,將一個盛開著玫瑰的氣球捧在懷裡,星星小串燈閃爍的光線映亮了她眼角眉梢的驚喜。
陸硯深走近,在她耳邊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都是鮮花,不是紙折的。」
聽到他強調這些玫瑰不是紙折的,葉淺不由失笑,嬌嗔地看了他一眼,心裡卻是甜絲絲的。
他這是在跟兒子較著勁寵她嗎?
「這些總共多少朵啊?」
「1314。」
「喜歡嗎?」陸硯深問。
葉淺用力地點點頭,抱著他,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喜歡!謝謝老公!」
陸硯深不滿足於這樣蜻蜓點水般的觸碰,扣緊她的腰就想再吻上她那張軟嫩的唇,這時卻瞥見兒子小小的身影出現在他們房裡,他只得鬆開了愛妻。
陸一言一進爸媽的臥室,看到滿室的玫瑰,神情微微呆滯了一下。
他看出來媽媽很高興,於是走到陸硯深的面前,拉了拉爸爸垂在腿側的手指,仰起頭看著他,很認真地問道:「爸爸,弄這些氣球玫瑰是不是需要很多錢?」
陸硯深垂眸看著他:「對於目前的你來說,是的。」
陸一言輕輕地皺了一下眉:「那我怎麼樣才能像爸爸這麼有錢?」
他也想弄這樣一屋子的玫瑰花送給媽媽,讓媽媽高興。
陸硯深淡聲回答:「等你長大。」
陸一言:「我已經長大了。」
陸一言把目光投向葉淺:「媽媽,上個月,我過生日,你說我又長大了一歲。」
媽媽都說他長大了,難道不是嗎?
葉淺笑了笑:「你今年四歲,等你長到十八歲,才算是真正地長大。」
陸一言小朋友沉默了,感覺自己送給媽媽的那一朵紙玫瑰,被爸爸的這一屋子玫瑰比下去了,不禁有點失落。
葉淺察覺到了他的小情緒,蹲下身子,安撫性地揉了揉他的頭,對他說道:「寶貝,爸爸的禮物勝在數量,但是你的禮物勝在心意,你和爸爸的禮物媽媽都一樣很喜歡,而且,你看你的一朵花就比上了這一屋子花,是不是覺得更有成就感呢?」
這番話很有效果,陸一言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可陸硯深的神情卻變淡了,到頭來,他竟然還是比不過兒子?
葉淺沒看丈夫的臉色,拉著陸一言的小手:「寶貝,走,媽媽陪你去看畫冊。」
被母子倆丟下的陸硯深:「……」
–
江璐璐的女兒比陸一言大五個月,也上幼兒園了,周末時,江璐璐經常會帶著小甜甜到陸宅來玩。
小甜甜的大名姜雨棠。
長得粉雕玉琢,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肉嘟嘟的臉蛋兒白裡透紅,笑起來兩頰邊還有一對小梨渦,十分可愛,招人喜歡。
小甜甜已經來過陸宅很多次了,但陸一言對她的態度始終很冷淡,從來不主動與她交流,都是自己玩自己的,小甜甜跟他說什麼,他偶爾才會應上一兩句。
葉淺為此跟兒子溝通過,說他是小主人,小甜甜是客人,他應該多陪小甜甜一起玩,不能失禮。
他都是當面點頭答應得好好的,結果下次小甜甜一來,他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態度。
小甜甜的性格卻是遺傳了江璐璐,特別開朗,偏偏喜歡和陸一言一塊玩,也不管陸一言什麼態度,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明明比陸一言大五個月,是姐姐,卻像是陸一言的小尾巴。
這天,江璐璐又帶著小甜甜過來玩了。
小甜甜一見到陸一言,兩頰邊的小梨渦顯現:「團團,我又來找你玩啦。」
陸一言板著臉,糾正她:「我不叫團團,我叫陸一言。」
他不喜歡團團這個小名,覺得很幼稚。
小甜甜:「你媽媽說你叫團團。」
陸一言:「那是小時候。」
小甜甜:「你現在才四歲,也沒長大呢。」
陸一言:「……」
葉淺和江璐璐坐在玩具房裡,一邊閒聊著,一邊看著兩個孩子在拼樂高。
兩個小寶貝安靜地玩了一會兒後,只見小甜甜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忽然拉住陸一言的手:「團團,我們下樓去玩吧。」
陸一言的小眉頭皺了一下,立即抽回自己的手:「不去。」
已經拼到一半的樂高他也不拼了,走到一邊去,拿起遙控器玩一隻機器狗,不再搭理小甜甜。
江璐璐笑著看了葉淺一眼,打趣道:「淺淺,你兒子不僅長得像你老公,連你老公那副高冷的性格都一起複製粘貼過來了,也不知道以後哪個女孩子能入他的眼。」
葉淺有些擔憂,低聲說道:「他這樣的性格,只怕以後不太好相處。」
「不好相處就對了嘛,」江璐璐說道,「你兒子作為陸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天生就是高高在上,讓人敬畏的,要是太好說話,反而容易失去威信力。」
葉淺笑了笑:「你這麼說,還挺有道理。」
江璐璐:「那是當然了。」
陸家的傭人送了切好的水果進來,小甜甜叉了一塊哈密瓜,噠噠噠地跑到陸一言的面前:「團團,你吃。」
陸一言看了一眼那塊哈密瓜,面無表情地說道:「謝謝,我不喜歡吃哈密瓜。」
小甜甜不以為意,又噠噠噠地跑向葉淺,把哈密瓜送到葉淺的嘴邊,小梨渦隱隱:「淺淺阿姨,你吃。」
葉淺把哈密瓜咬進嘴裡,然後輕輕地捏了捏小甜甜嫩得能掐出水來的臉蛋,誇獎道:「甜甜寶貝真乖。」
每次看著小甜甜可愛的模樣,葉淺時常會流露出羨慕的眼神,忍不住幻想自己要是有個女兒大概會長什麼樣子,不知道是會像她,還是會像陸硯深。
江璐璐看出來她的心思,在一旁慫恿道:「淺淺,你再生一個唄,又不是養不起,陸家幾代全是男丁,你要是生個閨女,陸家還不得眾星拱月把她寵上天去了。」
「你這個基因,不生個像你的女兒,我都替你覺得可惜。」江璐璐說道,「就算女兒不像你,像陸總,那也是妥妥的冰山美人啊!」
葉淺本來就有意二胎,被她這麼一說,更心動了。
可是……
葉淺遺憾地撇了撇嘴:「我老公不同意要二胎。」
「他不同意有用?」江璐璐感到有點驚奇,「你老公不是對你千依百順嗎?你想再生一個,他能不同意?」
葉淺輕輕地嘆了一下氣。
他的確很多事都對她千依百順,唯獨在要二胎這件事上,她再怎麼軟磨硬泡都沒用。
陸硯深不忍心讓她再承受第二次分娩之痛,他甚至已經打算去做一個節育手術,以後既方便,也避免了讓她意外懷孕的風險。
「啊?結紮?」江璐璐一聽葉淺說陸硯深打算去結紮,吃了一驚,因為很少有男人願意主動去做節育手術的。
「淺淺,那你得趕緊採取行動了,你老公要是真的去做結紮,意味著以後很可能就不能生育了,那你就真的沒機會要二胎了。」
葉淺無奈地攤手:「可他不同意,我也沒辦法。」
「怎麼沒辦法?」江璐璐挑了一下眉,「你要是真懷上了,他還能讓你打掉嗎?打掉也會痛啊,也會傷身啊。」
「可他堅持做避孕措施,我怎麼懷上?」葉淺說著頓了一下,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讓我在安全套上做手腳?」
江璐璐輕咳了一聲:「你自己做決定。」
葉淺腦子忽然靈光一閃:「我知道怎麼做了。」
–
陸硯深晚上有個酒局,提前打了電話跟葉淺說,大概得十點半以後才能回家。
葉淺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在哪裡呀?」
陸硯深:「雲景會所。」
「噢。」葉淺善解人意地表示,「那你少喝點,我有些困,就不等你,先睡覺了。」
把陸一言小朋友哄睡後,葉淺去浴室洗了個澡,吹乾頭髮後卻沒有睡覺,稍稍打扮一下,抹了口紅,套上一件黑色的雙排扣羊絨大衣,便下樓去了。
周錦玉還在樓下客廳看電視,見葉淺下樓,一副要出門的打扮,詫異地問道:「淺淺,這麼晚了,你這是要去哪兒?」
葉淺微微一笑:「去給硯深送點東西。」
–
雲景會所。
十點十分時,司機將邁巴赫開到會所的前廳大門前,幾分鐘後,一行人步履整齊地走出了會所的大門。
為首的男人穿著一件黑色的長款風衣,身形挺拔修長,那身矜貴在氣質在眾人中尤為突出。
時光在他身上流逝得似乎格外緩慢,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依然俊氣逼人,眼角也沒有出現一點皺紋。
只是這幾年的沉澱,讓他整個人愈發顯得沉穩內斂了。
陸硯深走向邁巴赫,助理提前一步替他拉開車門。
冬日的凜冽寒風乍然往車裡鑽,吹在葉淺只穿著一層薄絲襪的腿上。
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
抬眸看到妻子端端正正地坐在車內,陸硯深動作一頓,眼底微微划過一抹訝色:「淺淺?」
他弓身坐上車,帶著薄薄的酒氣進來,握住她的手:「怎麼過來了?不是說睡了麼?」
「說睡了當然是為了麻痹你的,我要來突擊查崗嘛。」葉淺看著他,「看你有沒有背著我在外面找別的女人。」
陸硯深微微挑了一下眉:「那怎麼不上去,在車上能查到什麼?」
「怕影響你們談事情,」葉淺的目光故意帶著些審視的意味,「你老實交代,酒局上有沒有漂亮的小姑娘?」
陸硯深:「當然沒有。」
有他在的酒局上不能帶女人,早就已經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了。
葉淺眉眼一彎,笑盈盈地說道:「那還差不多。」
陸硯深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給她:「這個需要查麼?」
他的手機密碼是她的生日,她想看他的手機,隨時可以看。
葉淺微微揚著唇角:「懶得查。」
他一直給她十足的安全感,她當然相信他在外面不會亂搞男女關係,她來的目的也並不是真的來查崗的。
想一想,她和他在一起已經足足七年了。
朝夕相處的日常生活里,再如何恩愛,也難免會有些不可避免的小摩擦,但基本都是她在作,他放下身段來哄她。
他在外對別人再怎麼冷,對她始終都是熱的,七年如一日。
所謂的七年之癢,在她和陸硯深之間,是根本不存在的。
陸硯深脫掉了外套,上身隨意地往後靠,扯掉領帶,又慢條斯理地解開了領口的兩顆紐扣。
沒有了束縛,他鎖骨周圍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已經被醉意染了一片緋色。
葉淺想到自己的目的,臉上悄悄地熱了,她主動摁下某個按鈕,中央擋板緩緩地升上去,把后座隔絕成一個私密的空間。
擋板一升,一種男女之間心知肚明的曖昧悄無聲息地瀰漫。
陸硯深勾過葉淺的頸脖,吻了過去。
將她軟糯的唇瓣細細地品嘗一番後,沾染著酒氣的舌便探進了她的唇瓣之間,肆意地勾弄,纏著她香軟的舌尖往他口中拖。
「唔……」
他的氣息席捲了她的唇舌,葉淺被他吻得暈乎乎的,似乎也有點醉了。
體溫一點點攀爬上去,陸硯深卻忽然鬆開了她,啞著嗓在她耳邊說道:「回家再疼你。」
要不是車上沒有套,他現在就想把她摁在身下。
說起來,他還沒有和她在車上試過。
葉淺臉頰微紅,眼底氤氳著幾分羞意,卻膽子極大地伸出手指去勾著陸硯深的皮帶扣:「我想現在就被你疼……」
說出這樣的話,她的心口怦怦地跳著。
雖然有擋板隔著,司機在前面聽不到后座的動靜,但一想到有個人在場,羞恥感就蹭蹭地直往腦子裡竄……
她從來沒有主動做過這麼出格的事,為了懷上,她真是豁出去了。
陸硯深按住她的手,眸色深沉一片:「今晚怎麼這麼熱情?」
葉淺眸光瀲灩地看著他:「你不喜歡麼?」
陸硯深嗓音低啞:「喜歡。」
「那……你要不要疼我?」葉淺說完,臉上已經開始隱隱燒起來,這種主動求歡的事,她真的不太適應。
「想疼你,」陸硯深的喉結滾了一下,眼底的暗色愈發濃烈,「但是車上沒有套。」
「沒有豈不是更好?」葉淺軟了骨頭靠進他的懷裡,嬌羞地說道,「沒有才更舒服,不是麼?」
是,當然是,沒有才更舒服……
陸硯深有點被她的話蠱惑到了,手臂圈緊她的腰,語氣里卻仍然透著克制:「不行,萬一懷上——」
「就這一次,哪有這麼容易懷上,」葉淺截住他的話,「你想想看,我們當初要團團,廢了多大的勁,折騰了大半年才有的。」
陸硯深神情有些鬆動。
「老公~」葉淺眼見他眸中暗色涌動,繼續火上澆油,嗓音更加嬌媚了幾分。
她溫潤的指尖將他衣襟上的紐扣一顆顆地解開,探進去,指甲輕輕地刮過他的胸肌。
紅唇貼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親叔叔,你疼我一下嘛~」
陸硯深的氣息微微一滯,喉結滾動著,眼底的克制一點點分崩離析,最後全部化為烏有。
半個小時後,在一片深沉的夜色中,邁巴赫緩緩地駛入了陸宅的車庫。
司機很識趣地離開。
后座上的兩人卻久久不曾從車上下來。
……
第二個月,葉淺的大姨媽沒有準時到來。
葉淺心裡有了強烈的預感,趁著陸硯深不在家時,悄悄去買了驗孕棒,回來一驗,直接兩道紅槓!
她怕又鬧烏龍,所以同時買了幾個不同牌子的驗孕棒,通通驗了一遍,結果都顯示她是懷上了。
葉淺激動得不得了,沒想到陸硯深這次的槍法這麼好,一次就中了!
晚上,陸硯深回來了,葉淺拉著他回房,將懷孕的好消息告訴他。
陸硯深卻並沒有感到喜悅,臉色反而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真的懷上了?」
「老公,你別這樣。」葉淺拿著他的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腹部,「這個孩子是我處心積慮想要的,它現在來了,我真的很高興,你又要做爸爸了,也應該高興才對。」
陸硯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微微蹙著眉看著她:「你忘了生兒子時吃的苦頭?」
葉淺搖搖頭:「我沒有忘記,但是對於我來說,這些年兒子帶給我的甜,已經遠遠大於那時吃的苦。」
她堅定地說:「我並不後悔。」
事已至此,陸硯深還能怎麼樣,他只能妥協,緊緊地抱住她,唇線抿得平直。
那晚在車上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他真該死。
所幸,葉淺懷這胎的孕反應沒那麼厲害,只是胃口有點不好,卻一次都沒有吐過。
到了孕後期,她仍然每天都過很輕鬆,甚至在分娩的前一天,她還堅持走了一萬步。
在冬天的第一場雪來臨之際,葉淺平安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女兒。
兒女雙全,團團圓圓。
在小團團五歲的這一年,小圓圓也來進入他們的家庭了!
–
四年後。
在結婚十周年紀念日的這天,陸硯深休假,陪愛妻以及他們的一雙寶貝兒女一起去了一趟星之島。
星之島作為一座美麗的高端度假海島,自從十年前,在陸硯深和葉淺那場世紀婚禮中被全球直播宣傳後,每年前來度假的各國遊客都絡繹不絕。
踩在柔軟乾淨的白沙上,葉淺的腦子裡不斷回想起婚禮那天的一幕幕,每個幸福的細節都還歷歷在目。
她和陸硯深在婚禮那天一起栽下的兩棵椰樹也已經長大了。
筆直的樹幹至少高達二十多米,巨大的羽毛狀葉片撐出傘型樹冠,椰影婆娑。
時間就在這樹幹一寸寸拔高中飛逝。
一晃眼,已經十年過去了。
晚上,一家四口在沙灘上漫步。
海風溫柔地吹拂著,海浪輕吻過海灘。
夜空仿佛一塊綿延無垠的深藍色絨布,那璀璨閃爍的繁星,則像是無數顆blingbling的碎鑽撒在了這塊絨布上。
「這裡的星空真的好美……」葉淺仰頭看著天幕,再次發出感嘆。
此情此景,就像結婚之前,陸硯深第一次帶她來這裡的那晚,她被這裡的星空所震撼,所以才會靈光一閃,給這座島嶼起名為星之島。
那晚,就在這樣的星空之下,她被陸硯深拋上了高高的浪尖,腦海里炸開無數朵絢麗的煙花。
想到那晚的出格之事,葉淺的臉頰就不由得隱隱發燙。
只不過,如今的星之島遊客很多,已不復當時的寧靜,那樣刺激的體驗應該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她的神思一下子飄遠了,陸硯深察覺到,大手攬住她的肩頭,低聲問:「在想什麼?」
葉淺回過神,神情有一絲羞赧:「沒什麼……」
這時,一連串叫「媽媽」的聲音由遠及近。
循聲看去,只見一個穿著白色蓬蓬公主裙的小女孩,提著裙子,正噠噠噠地跑過來。
葉淺微微一笑,蹲下身子,迎接撲過來的女兒:「我的寶貝,怎麼了?」
葉一語獻寶似的把一個小玩意放到葉淺的手心裡,一臉激動地說道:「媽媽,你看,我撿到了一個貝殼,裡面有一顆珍珠,好漂亮啊!」
陸一語今年四歲了,是個長得像瓷娃娃一樣精緻的小姑娘,眉眼與葉淺如出一轍。
但是不笑的時候,又隱隱有陸硯深的影子。
已經可以預見,這個小姑娘長大後,將會有多少愛慕者。
「哇,真的很漂亮哦!」
葉淺看著手心裡那顆瑩潤嗯小珍珠,誇讚女兒道:「我們的圓圓竟然能撿到這麼個寶貝,真是太幸運了。」
陸一語有些害羞:「媽媽,我再去找找還有沒有,多湊幾顆,給媽媽做項鍊。」
「圓圓真乖,」葉淺欣慰地摸了摸她的頭,「去玩吧,注意安全。」
陸一語:「不怕,哥哥會保護我的。」
最終,陸一語小朋友很遺憾的沒有再找到第二顆珍珠。
回到酒店裡,一言一語兩兄妹在露台上研究星星。
哥哥是在用酒店配備的天文望遠鏡觀測星體,妹妹則是托著腮在數星星。
數了一會兒沒數明白,陸一語指著天上的漫天繁星,稚聲稚氣地問自己的哥哥:「哥哥,天上到底有多少顆星星呢?」
陸一言:「數不清。」
陸一語:「那怎麼會有那麼多星星呢?」
陸一言:「宇宙大爆炸形成的。」
陸一語:「宇宙是什麼?為什麼會爆炸?」
陸一言的手從天文望遠鏡上拿開,輕輕地摸了摸妹妹的頭,說道:「你現在可能會聽不懂,等你再長大一點,我再告訴你,好嗎?」
他今年已經九歲了,性子依舊是冷冷淡淡的,不愛說話,但是對自己的妹妹還是很有耐心的。
聽到兄妹兩人的對話,葉淺笑了笑,轉眸看向陸硯深:「老公,你知不知道天上有多少顆星星?」
「不知道。」陸硯深將正在辦公的筆記本合上,起身,走過來將她擁進懷裡。
他微微低頭,在她的額上輕柔地落下的一吻,溫聲說:「我只知道,你是我生命中最亮的那顆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