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2024-09-06 16:05:01 作者: 唧唧的貓
  這下子旁邊人全都看了過來,各個都是憋著表情,想笑又不敢太雀躍。

  無論如何,江問都還只是個年輕男孩,情和欲都尚且生澀。這番話衝擊力過大,嚴重刺激了他一顆脆弱的少男心。

  他人都窘住了,一張小臉迅速從煞白漲起紅暈,低喝:「你是流氓嗎?」

  有個男生也跟著回頭,糗她,「誒誒誒,逢寧你怎麼回事,一天到晚地淨打班草的主意?」

  眾目睽睽之下,逢寧悠閒反問,「不然呢,打你的主意?」

  那人純屬是沒話找話地隨口一調侃,卻被懟的無言。他回過神來,慪道,「靠,你算了吧,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誰知逢寧捲起書,輕薄地敲了敲江問的手腕,眉眼彎彎,「帥哥,你鍾意什麼樣的癩蛤.蟆?」

  這下,其他男生徹底笑瘋了,狂拍桌子。鬧出的動靜太大,引得班裡各處不明所以,都循聲往這邊瞧。

  江問表情變了幾變,騰不出思考的餘地,狼狽地撇過頭。

  他不是沒被人當眾表白過,鬧的再厲害,再浮誇的都有。但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發作不是,不發作也不是。還混雜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和無措,他居然覺得很不好意思,卻好像找不到什麼原因。

  江問當眾被女生調戲的事傳地很快。

  晚上吃飯時,外班有認識的,一看到江問就邪笑著撲上來拽他衣服,嘴裡還要說,「嘖嘖,讓我來欣賞一下頭牌那顆性感的痣在哪啊?」

  江問罵了句傻逼,側身躲開,打掉他的手。

  他們笑鬧著,不遠處有個女生猶豫了一陣,左右打量一遭。被身邊姐妹推推拉拉,終於還是鼓起勇氣,慢吞吞挪著步子,靠到他們這桌,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可以加一下你微信嗎?」

  江問被人推了一下肩膀才轉頭,他目光往上幾寸,打量她兩三秒。懶洋洋地,黑睫往下垂,閒閒道,「不好意思,沒手機。」

  態度欠了點誠懇,倒不算是很傲慢,只是習慣性地敷衍。

  「哦...好的。」那女生難掩失落的表情,很快就走了。

  一桌子人見慣不慣,七嘴八舌起鬨,「江問為什麼對妹子越來越狠心了,看看,被慣的簡直不像個樣子!」

  趙瀕臨哼了一聲,「作為帥哥,我們就算對漂亮姑娘都是這麼端著的好嗎,只有丑逼才不矜持。」

  郗高原摸了摸江問的頭,一本正經問:「咦,哥們,你這腦袋咋在冒氣呢?」

  「快滾。」江問抬手扒了扒自己頭髮,懶懶瞅了他一眼,「什麼氣。」

  「帥氣啊!」

  哄然大笑。

  童爾蝶戳著眼前的米飯,戳了一個洞還不罷休。直到別人喊她名字。她心不在焉,眼睛往旁邊瞟。過了會,她抽出一張紙,站起來,「我去一趟洗手間。」

  路過那張桌子的時候,她刻意放慢了腳步。伴隨著那群人的嬉鬧,江問似乎微抬頭,瞥了她一眼。

  童爾蝶一步一步走過去,分神地想著,他到底有沒有多看一眼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很想轉過頭去確認,可是她不能。

  如果就這麼明目張胆轉過去,和平時糾纏他的那些女生又有什麼不同?

  驟然歡喜過後是空落落的悵然,她咬緊了嘴唇,胸口激烈地跳,想到初見的那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又起了霧,路上能見度很低。童爾蝶剛出宿舍樓,轉角就腳滑了一下,撞到別人。她吃痛了一下,看向被撞的人。

  他撐著傘,高且瘦,一截腕骨宛如竹枝。視線再往上抬。低領黑t恤,鎖骨挑起,胸前圖案是一朵破敗凋零的紅玫瑰,隨著呼吸輕微地起伏。

  漆黑的短髮,白白的臉,淺淺的睫。眉旁有一顆棕色小痣,眼尾有點向上挑,冷淡至極。

  童爾蝶下意識倒退一步,一瞬間幾乎忘了呼吸,眼睛眨動兩下。她沒見過誰能好看成這樣。

  和漫畫中的場景十分相似。旁人虛化成了背景,不太清晰。他就那麼慢慢地,慢慢地歪過頭,眼睫壓低,看著她。秀眉長目,那樣高高在上。

  上課的路上,同行的女伴告訴她,剛剛那個男生叫江問,學校蠻多女生對他都有點意思,很受歡迎。童爾蝶腦子已經一團漿糊,魂不守舍的,卻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

  第二次見到他,是在一個夜晚。昏暗的天色里,她坐在教室,看向窗外的走廊。


  一個女孩眼睛水朦朦的,站在江問面前,抓著他的手腕,仰頭邊說邊流淚。怎麼能明知道被那麼多人看笑話,還是哭出來了呢。

  可他從始至終都微皺著眉,從眼神到表情,都沒變化。

  後面有人嘰嘰喳喳,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小聲討論她的不矜持,「哎呀,太丟臉了。」

  「是啊,是啊,她知道江問和六班的那誰誰在一起之後崩潰了吧。」

  「啥,你確定?六班誰啊,真的假的。」

  「具體不知道,反正是有人看見江問和她一起吃飯還是怎麼,應該**不離十了吧。」

  「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何必呢。」

  ......

  童爾蝶豎起耳朵,心神飄忽。回過神來,發現作業本上的筆油已經暈染成一個圈。

  她一個字也寫不下去了,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害怕——自己以後也會變得和教室外的那個女生一樣,深陷其中無法自拔,還要淪為別人的笑柄。

  晚上回到寢室,在黑暗和寂靜中,童爾蝶躺在床上偷偷哭了。也不敢哭的太大聲,怕被室友聽到。

  其實也沒什麼。

  江問本來就是她連想都不該想的人。

  天黑之前,孟瀚漠提了點水果來看逢寧,他打電話要她出來校門口。

  他在抽菸。逢寧就沒形沒狀地蹲在旁邊花壇上陪他講話,嘴裡還咬著小半根糖。

  保衛室里的門衛老頭兒欲言又止,往這邊看了半天。

  「哥,你抽菸抽的好兇啊。要喝點水不,我幫你去買一瓶?」

  孟瀚漠掐了剩下半截煙,唇畔掛著吊兒郎當的笑,「不用了,我馬上就走了,等會還有事。」

  「你還在馬哥那邊看場子啊?」

  「沒,偶爾過去幫幫忙。你呢,上高中感覺怎麼樣?」

  「沒啥特別的感覺,集體生活過不慣,感覺不太自由。不過我倒是遇到個挺乖的小姑娘。唉,你都不知道我多有魅力,現在這小孩兒都成我粉絲了。對了,你有時間幫我看看我媽啊,我怕她一個人在家悶出毛病來。」

  孟瀚漠揉揉她的頭髮,「知道。」

  逢寧剝了橘子,撕下一半遞到他嘴巴,笑眯眯的,「來,我們比賽,老規矩,誰先一口氣吃完誰贏。輸了的罰十塊錢。」

  馬路對面,江問把這一幕收入眼底。夏日傍晚六七點,橙色的夕陽緩緩墜落,人來人往。他靜靜看著他們,一輛貨車開過,擋住視線,又快速駛離。

  一幫男孩子剛吃完飯,三三兩兩勾搭在一起說話,有人出聲,「江少爺,過馬路小心看車。」

  耳邊喧譁高低起伏,江問被喚醒,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嗯了一聲。

  晚上回到寢室,趙瀕臨洗完澡出來。他坐在床沿,翻剛買的籃球雜誌,高呼詹姆斯實在是太帥了。

  嘰里呱啦說了很久,都沒人響應。

  江問一言不發,支著胳膊。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書桌上,顯然把他的話連耳都沒過。

  趙瀕臨終於察覺出不對,探頭瞄他,「冒昧問一句,誰惹到你了?」

  江問極為冷淡地開口,「離遠點,別跟我講話。」

  逢寧初中曾經教過趙為臣追校花,說過一句挺經典的名言:

  泡人,最重要的就是讓他(她)習慣你的存在。不管討厭或者不討厭,被當成有病都無所謂,首先要找足存在感,讓他(她)習慣了你的存在,那麼你就成功了一大半。

  所以逢寧也是這麼「泡」江問的,仗著地理優勢,有事沒事就往他課桌上丟個散裝巧克力棒棒糖之類的甜食。

  罐裝的太貴了,她倒是也不太捨得。

  江問早已經習慣拒絕別人,熟練地把她送的東西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全丟進垃圾桶,毫不留情。

  但逢寧是什麼人?她是典型外表花瓶,內心強大,刀槍不入。她完全不受影響,我送我的,你要丟就丟,一點都沒有被人冷落的自覺。

  這麼過了幾周,反倒是江問有點架不住。

  江問家教嚴格,平時對誰表面上都挺禮貌的。但那都是裝的,一旦脾氣來了,任誰來了他都用下巴看。

  星期五的最後一節課下了,大家急著回家,逢寧收拾好東西。身邊的座位一個一個空缺,她享受著這種難得的安靜,拿出筆記本,幫隔壁某學渣開始寫50元的付費筆記。


  江問直接把東西放到逢寧桌上,居高臨下,「謝謝你,以後不用送了。」

  逢寧正在埋頭奮筆疾書,她停下來,茫然地抬起頭,上下打量他兩眼,無比平和,「為什麼?」

  沉默了一會,江問道:「我不喜歡。」

  逢寧嘴裡哦哦幾聲,用筆頭敲了敲紙,鄭重其事地問,「那你喜歡什麼?我記下來。」

  他心裡憋了火,控制不住地說,「我、不、需、要。」

  逢寧齜牙咧嘴地,「可我就想送。」

  他突然怒了,忍不住拔高聲音,「你送我東西幹什麼?!」

  「還問這種問題?」她歪著頭,壞壞地拖長語調,繼續抄筆記,「明知故問。」

  「你就這麼喜歡四處招惹人嗎?」江問壓著火氣笑,可笑容難看。

  她頓住兩三秒,才開口,「呃,我招惹誰了?」

  「你自己心裡清楚。」

  江問的校服還沒換,藍白色短襯衫被風吹得鼓起來,衣領雪白到耀眼。這時候天還未暗,從雲層間隙撲殺出朱紅的晚霞。他年紀不大,眉眼輪廓卻像是用國畫工筆才能勾描出來的生動,還有一種從小嬌慣出的凌人傲氣。

  她做了什麼惹怒了面前這位小少爺?讓他狠話放的簡直跟發現老婆出軌還捉姦在床的中年男人沒兩樣。

  逢寧仔細回想,沒出聲。

  「呵。」江問將兩隻手撐在她的課桌上,俯低了身子,慢慢地,對她露出一個極其刻薄嘲諷的笑,紅得滴血的薄唇一張一合,「為了吸引我注意力,你還真是費盡心思。不過你這種女生我見多了,我勸你千萬不要對我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有這個時間,不如把心思好好花到學習上,說不定還能有點出路。」

  沒等她多說半個字,他連正眼都沒再瞧她一下就走了。

  呆了片刻,逢寧空白的臉上才有了表情。她也不是生氣,就雲裡霧裡,蠻莫名其妙的。

  不過...她腦海浮現出江問離去時的模樣,昂著略尖的下巴,滿臉的高貴冷艷。

  逢寧不由笑了一下。

  ——他還挺像一隻小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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