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番外：我與你的年少時光
「丁淺同學，這是你今天份的情書。」
「……」
從促狹笑著的同學那兒接過淡藍色的信封，剪著齊整短髮的女孩兒眉都沒皺一下，就把它塞到一旁書立里去了。
偏偏今天幫忙送信的這個人不安分，送完之後也沒走，而是站在旁邊跟丁淺後桌的後桌笑著討論起來。
「明知道她不會看，他們還這麼前仆後繼的——你說那些人是不是傻呀？」
「也可能是真愛。」
「那這真愛也就太多了點，我感覺丁淺這個學期收到的情書已經足夠鋪半個操場了。」
「你也太誇張了，要照那麼說，顧景琛收到的還不得鋪半個學校？」
「……」
咔噠一下，丁淺手裡自動鉛的筆芯斷掉了。
女孩兒精緻漂亮卻也沒什麼表情的一張臉蛋上，終於見那細眉皺了起來。
她沒急著換芯，拄著下巴往窗外瞧。
樓外剛好就是學校的籃球場，膠質地板上跑鞋們來回彈跳，正幹得熱火朝天。
那人是不會在場上的。
丁淺搔了下眉尾，沒什麼表情地想。
從什麼時候開始，「顧景琛」這個名字開始頻繁在她的世界裡打晃了呢？
應該有很久了。
畢竟這人一直是學校里女生們之間經久不衰的話題。
她從前就聽了很多遍——從孫清茹那兒，聽對方把那人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但對丁淺來說，那也就是一個名字而已。
連個水花都打不響。
直到這個月初，班裡數學老師的妻子臨產，老師請了假。
該數學老師看課的自習課上，丁淺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了真人。
……有點眼熟。
丁淺當時這麼想。
不過以她的臉盲程度，大概只是長得沒特點的都不認識，長得好看的都似曾相識。
眼熟也沒啥。
丁淺是這樣的想法沒持續多久，就發現自己錯了。
——她好像被這個暫時代自習課的小老師……盯上了。
從第一節他代的自習課，吃掉那顆蘋果被逮了個正著之後，丁淺三天兩頭能收到自己被重點關照的目光。
隨著接觸漸漸多了，那人對自己的態度就更是格外不同……
這讓丁淺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得罪過他。
而她也很坦誠地問了。
至於那人的答案……
「怎麼會。」
彼時，暫代批閱試卷的男生坐在辦公桌後，修長漂亮的指骨屈起，攥著支筆，頭都沒抬。
聲線溫和，還帶點淡淡笑色——
「你之前都不認識我的。」
丁淺一想，也對。
就當這人太記仇了……吃了個蘋果而已。
丁淺撇撇嘴，轉回教室內方向。
她剛伸個懶腰準備起身，腿彎還沒拉直，門口就有人敲了敲門。
「數學課代表出來一下。」
一聽著那個聲音，全班女生自動消音。
剛剛還在那兒笑成幾千隻鴨子們的女孩兒，瞬間都安靜成白天鵝了。
丁淺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
——都不用看，除了顧景琛，沒人能有這個出場特效。
她認命地走了出去。
「學長好。」
一到教室門口，丁淺沒等跟那人撞上視線，就先乖乖巧巧地喊了一聲。
「這是昨天的數學作業，發下去讓他們改改。」
耳邊聲線溫和。
「好的學長。」
試卷就在眼皮子底下，丁淺垂著頭把試卷接了。
結果她手上一拉，卻脫了手，沒能從對方那兒接過來。
丁淺錯愕地仰頭看向男生。
撞上來的目光淡淡地打量了她一遍，「我還以為打架打得破相了，這才不肯抬頭呢。」
丁淺一愣，頓時心虛而警惕地看向對方。
「你怎麼知道……」
「今天早上，我有幸目睹了我們丁女俠硬斗小混混的英姿。」
丁淺心虛地退了半步：「你不會要告訴我們班主任吧？」
那人側開臉失笑出聲，過了兩秒才轉回來。
黑眸里仍舊漾著水波似的，「告老師？
你以為自己還在念小學麼？」
丁淺：「……」
「我知道你是因為你那個朋友。」
顧景琛隨意地抬眼，往教室里一瞥。
他的目光在一個始終緊盯著門口的女孩兒身上掃過，眼底情緒都帶著涼。
只可惜對方並未察覺，與他冷不丁對視之後，只慌忙紅著臉低下了頭。
顧景琛轉回視線，「……孫清茹？」
丁淺看他的目光愈發警惕。
「你們班主任老師休假，我代自習課，所以現在也算是你們半個班主任。」
顧景琛笑著垂眼看她，「了解這些不應該？」
丁淺揉了一下短髮，似乎是有些喪氣，無意識地鼓了下嘴巴。
「是他們總糾纏我朋友。」
「所以你是警察嗎？
你能處理好？」
顧景琛聲線微微沉下去，見女孩兒愈發低垂了腦袋，他只得放軟口吻，「這個我會跟你們班主任談，我們來處理。」
他一頓，強調說：「孫清茹的事情，你不許再插手了。」
「……哦。」
丁淺蔫噠噠地點點頭。
清雋面龐上的嚴肅終於被笑色重新取代。
顧景琛沒忍住，抬手揉了揉女孩兒的短髮——
「這才乖。」
不等丁淺回神，他轉身走了。
丁淺沒反應過來，抬頭視線追過去，只來得及見到對方似乎有點倉皇的背影。
結果第二天，丁淺就又跟那幾個小混混碰上了。
為了護著孫清茹，她的手臂上落了一大片淤青。
這已經很慘了，更慘的是，24小時沒過，顧景琛就怒氣沖沖地找了上來。
跟所有人印象里那個白襯衫黑長褲的男神校草的印象不同，那天的顧景琛眼神凶戾，語氣冰冷——課間操進門時連教室門都沒敲，把所有學生嚇了一跳。
丁淺也受了不小的驚。
她一樣沒見過這個模樣的顧景琛。
尤其是對方看見自己手臂上的淤青的時候，眼神可怖而駭人。
連轉身出去的時候都像是帶著煞氣。
丁淺本來以為這人定然是氣急了，要去找班主任告狀，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結果提心弔膽了半個多周，也沒等到處分的消息。
確切地說，是沒等到處分自己的消息。
她等來了顧景琛的。
周一升旗儀式上，當著全校師生的面，校教導主任痛心疾首地厲聲念了批評稿——
曾為「高中部優秀學長代表」的顧景琛同學，因打架滋事，致人傷病入院，予之嚴重警告處理，並通告全校批評……
丁淺聽得發懵。
回教室的路上，她才聽班裡的「小靈通」在那兒傳播消息：說是顧景琛在校外跟人打了架，其中一個胳膊都骨折了。
還有人說，三年的「優秀學長代表」毀於一旦，那人下學期的大學保送名額都有可能受到影響。
丁淺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衝動，只覺著腦子裡一熱，就不管不顧地跑向了高中部。
憑藉著優勢體能，丁淺總算在上課前趕到了顧景琛的教室外面。
高三走廊安靜，課間也像上課，丁淺上氣不接下氣地趴到門框上，探進一隻小腦袋，小聲地問最前排的人——
「請問……顧、顧……顧景琛在嗎？」
許是教室里實在安靜，眾人紛紛抬眼望向了她。
幾秒之後，大家的表情古怪起來。
丁淺正不解，就聽見後腦勺上方有聲戲謔的悶笑——
「顧顧顧景琛不在，顧景琛在——找我行嗎？」
「……」
本來就衝刺了個八百米的丁淺臉色更紅。
她嗖地一下抽回身，貼著牆睜著圓圓的杏眼看向男生。
這正處於全校流言裡的男生卻是插著口袋，依舊那筆挺乾淨的白襯衫，薄唇微微勾著。
黑瞳也一瞬不瞬地望著她。
「找我有事？」
他聲線低啞透笑。
丁淺點點頭，遲疑地說：「你……沒事吧？
我聽說你跟那些人——」
「沒事。」
顧景琛說，「他們以後不會再糾纏你朋友了。」
「啊……哦，好的。」
丁淺連忙應聲，「我替我朋友謝謝你。」
「……」顧景琛挑了下眉。
「替你朋友？」
丁淺：「對啊，就孫清茹，她很崇拜學長的，如果知道學長為她——」
「誰告訴你，我是因為她？」
顧景琛打斷她，微狹起眼。
不知道怎麼回事，丁淺突然覺著面前的男生在這一瞬間危險起來了……
她打了下哏，「那是……？」
顧景琛：「你只應該替你自己謝我。」
丁淺：「……」
過了兩秒，她屈服，「好的，謝謝學長。」
「不過，學長……我聽說你的保送名額可能會受到影響，這是真的嗎？」
顧景琛原本想一語帶過，只是瞧見女孩兒有些憂慮的情緒之後，他眼神閃了下。
話到嘴邊，自己變了——
「嗯，保送名額應該跟我無緣了。」
「那這……」
一聽這話，女孩兒一張小臉都差點皺到一起去了。
「所以，單純的口頭感謝，你覺得足夠？」
丁淺一怔，「那學長想要什麼補償，我一定盡力。」
顧景琛唇角挑了起來。
「不用別的。」
「……」
「我們回家的方向是順路。」
「明天開始，你跟我一起放學就好了。」
「——哈？」
顧景琛沒給丁淺拒絕的機會，笑著轉身進了教室。
只在關門前，他背對著女孩兒揮了揮手。
「再見吧。」
「丁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