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9章 我們還有私怨
賀靈川以它為屏障，又抵免了肖文城大神通對自己的傷害。
若無元力，即便他穿著鏘龍戰甲，也不敢輕易跟肖文城動手。
經過層層削減，對手攻過來的十成威力，真正落到他身上都不知道有沒有兩成。
不過仙人之間、仙人和天魔之間的戰鬥，也很講究此消彼長、削減抵免，和賀靈川的思路是一樣的。畢竟血肉之軀的強度有個極限，戰鬥考驗的是方式方法。
朱大娘丟給他一顆紅珠：
「吃下去，幫你加快癒合。」
賀靈川也不說謝，接過來吞了，又服用幾種帝流漿製成的藥丸，就坐下來調息打坐。
這種蛛後精血，賀靈川早先也從朱二娘手裡拿到過，如果不催發成蛛兵蛛衛，就可以直接服用，有增益元氣、強補氣血的功效。
論短時效力，其實比帝流漿藥物更好用。
在他運功調息期間，元力也不曾褪去，依舊替他抵擋和殺滅芒毒的入侵。這二者相遇，滋滋冒出淺泡，還有淡金色的煙氣蒸騰。
朱大娘交代所有人遠離，包括它自己都不靠近，這是被逼出傷口的芒毒，誰近了都容易被纏上。
莫看賀靈川外傷嚇人，其實最兇險的還在內部。要不是有元力護體，一旦芒毒入侵，五臟六腑的衰變才最致命。
那可就不好治了，即所謂的「無力回天」。
在場的誰也不像賀靈川，有那麼濃厚的元力庇護，被芒毒纏上可就麻煩了。
時間一點一點推移，賀靈川身上的「金箔」也慢慢褪去的，最後縮成一小顆金丸，還沒落地就變作一隻小鳥，撲楞著翅膀要往腰子湖的方向飛去。
這東西竟然還懂得回去找它主人？
賀靈川手起刀落，把它斬成了一團金霧，隨後消散不見。
芒毒盡去，他身上的傷終於加快癒合。
此時昊元金鏡的鏡面忽然漾起水波，然後有藍光一閃。
賀靈川有感，目光微凝，伸手拍了拍鏡框。
一個聲音冷不防就從鏡子裡傳了出來：
「賀驍，你我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千里迢迢趕來害我！」
眾人嚇了一跳，鬼猿和伶光的後脖毛都豎了起來。
賀靈川神色如常。
眾人這才辨認出，鏡里傳出的是千幻的聲音。
昊元金鏡接入顛倒海的法則網，反過來說，千幻也能找他溝通，就像傳音給肖文城等幻宗仙人一樣。
但找賀靈川溝通的，一直都是肖文城而不是千幻——
直到現在。
藉由昊元金鏡，賀靈川知道此次通話並不能被幻宗其他人聽聞。
作為真仙，千幻給人的形象一直都是疏離冷漠，直到此時才表現出咬牙切齒。
眾人關注盤龍孤城內的戰鬥，知道祂此時已近窮途末路，只有搶先擊殺影龍，才能抓住一線那生機。
董銳心裡一動，不對啊，其實千幻還有一條路數——
直接向賀靈川求情。
識海之內，千幻和妙湛天對話的重點之一，就是大方壺。董銳也聽得清清楚楚。
千幻一定看出來了，從某種程度來說，大方壺再神通廣大，也必須通過賀驍才能作用於顛倒海。
所以，如果賀驍願意放過他，是不是能讓大方壺打開盤龍孤城的通道，放千幻一條生路呢？
這恐怕就是千幻突然傳音賀靈川的原因。
生死攸關之際，祂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從千幻的立場看，祂委屈得要命，自己好端端在小洞天閉關，沒招惹過賀靈川，卻被這人帶著妙湛天和天宮打上門來，又奪祂身子又饞它基業，要把幻宗的命根都掘了去。
祂跟這小輩無怨無仇，因何要遭此飛來橫禍？
賀靈川只是很平淡地問祂：
「盤龍城破當天，你在不在現場？」
這句話在他心裡盤桓很久了，從知道大衍天珠落在千幻手中那一刻起。
現在，他終於有機會對真仙質問！
而千幻品出來的訊息就很豐富。賀靈川突然來上這麼一句，說明他不僅有大方壺做靠山，還和盤龍城有瓜葛。
這對千幻來說，絕不是好消息。
「那座死城百多年前就煙消雲散，只要你讓大方壺解開通道，我向你保證……」
他是上古真仙，是靈山的主宰者之一！
無論修為還是地位，皆是世間罕有。
賀靈川想飛黃騰達，仰善群島要做大做強，對他來說不過是打個響指的事兒——
只要他能渡過今日這場劫數。
賀靈川卻直接打斷他：「先回答我的問題，盤龍城破當天你在哪裡，有沒有火上添油？」
「你當我是什麼人？」千幻怒道，「盤龍城破，我遠在靈山，哪裡會在現場！那時天地靈氣並不充沛，我怎可能親往盤龍荒原？」
真仙出世，就像巨鯨出海，靈氣不夠充裕、水不夠深，那很容易擱淺。
「大衍天珠本來嵌在盤龍城牆，你是怎麼弄到手的？」
「破城的拔陵將領悄悄收起，後來拔陵國把它獻給了我！」千幻飛快道，「像拔陵、爻國這樣的小國總是左右逢源、搖擺不定，明面兒向貝迦投誠，背地裡也和靈山保持聯繫。」
「拔陵國怎知你要大衍天珠？」
盤龍城破之日，現場何等混亂？假設千幻本人確實不在那裡，怎能確保祂想要的東西事後一定到手？
千幻道：「拔陵國當時不知，是靈山打探到大衍天珠流落拔陵，這才……」
賀靈川嘴角綻出一絲冷笑：「不愧是千幻真人，死到臨頭，嘴裡還沒兩句真話。」
看妙湛天的態度，這位大天魔對大衍天珠一無所知。
連妙湛天都沒拿到大衍天珠的情報，千幻又是怎麼知道的？
天底下真有這種巧事？
「我說的……」
賀靈川再次打斷：「應雷槍本是紅將軍的武器，怎麼後來落到牟國的開國皇帝手裡？」
這也是困擾他很久的疑問。
千幻不悅：「你不肯幫我，我為何要替你解惑？」
祂根本感受不到賀靈川談判的誠意。
妙湛天曾向賀靈川提議合作，卻吃了個大癟。這個時候，千幻反而能體會祂的鬱悶。
賀靈川抬了抬眉：「你痛快給個答案，我也痛快給你回復。」
千幻只得道：「當日大戰過後，那把武器被百戰天所得，後來賜給了貝迦大將兀幾；幾年之後，兀幾又在沙河流域的鐵柳林被辛無患擊殺，應雷槍再次易主。」
辛無患就是牟國開國皇帝的祖先，靈山的另一位真仙，無患真人。
千幻大概跟祂很熟，隨口指名道姓，並不尊稱道號。
賀靈川眉頭微皺：「你莫要告訴我，殺死紅將軍的天魔是百戰天！」
倒是跟他想的不太一樣。不過都到這時候了，千幻好像也沒必要替牟國的開國高祖隱瞞真相。
「單憑祂一個，哪有這種本事？」識海內的形勢越發危急，千幻怒道，「你的問題，我已經給出答案！」
「行，那我也痛快給答覆。」賀靈川也不繞圈子，直截了當，「封鎖盤龍孤城，是大方壺的意志，我不會幹涉！」
單憑他自己，哪有資格在真仙的識海里動手腳？
鎖住盤龍孤城，把那裡變成真仙和大天魔的決鬥場，這是大方壺所為！
「你要是在自己識海里迎戰妙湛天，那就什麼事兒也沒有，誰也害你不得。」賀靈川淡淡道，「你非得惜命、非得借力，還想著一石二鳥，讓妙湛天和盤龍孤城的影龍互相削弱，替你收取盤龍孤城。呵，眼下這般變數，是你咎由自取！」
光想著占便宜，那就總有吃虧的時候。
他早看出來了，千幻的脾性就是這樣，總喜歡利用別人擋槍，總喜歡躲在別人身後漁利。如今遇到一個苟得比祂更好的賀靈川和大方壺，吃虧就吃大發了。
不待千幻開口，賀靈川緊接著道：「你們這些真仙以蒼生為盾，躲避天魔太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大天魔被困在你的識海，你能不能硬氣一把，親手替本界除掉這個禍害？」
他相信，這也是大方壺的意志。因為，一味逃避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賀靈川算是看出來了，千幻這種真仙靠著奪取天地靈氣，在當今仍然有驚天動地的能力，卻始終蜷縮在洞府之內，小心翼翼地保全自己，把眾生的命運都扔給了天魔！
難怪妙湛天抓捕他們，用的是「掏洞」二字。
這些大天魔，打心底也瞧不起他們。
千幻氣絕：「你想讓我殺妙湛天，為什麼還要激活影龍的戾氣？」
這小子嘴上冠冕堂皇，實則暗下黑手，齷齪得不得了！
賀靈川笑了。
不愧是千幻，走投無路之時，頭腦還這樣清楚，沒被他言辭所惑。
所以賀靈川直言不諱：「那當然是因為，我們還有私怨！」
「你不過無名小輩，我與你能有什麼私怨！」千幻咆哮，「你莫說是盤龍城，那都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舊事！」
誰會為一段虛無縹緲的往事，跟祂不死不休！
祂神魂震動，顛倒海內頓時颳起一陣大風。
「好，那就重新自我介紹一下。」賀靈川在獵獵風中挺直腰板，右手握拳，拇指敲向自己心口——
「我，賀靈川，盤龍城虎翼將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