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剛剛打響。
班裡的同學變得不安分起來,隱約有說話的聲音。
教室的窗戶敞開著，教學樓外有桂花樹，金澄澄的太陽灑下柔和溫暖的光。
桂花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
沈憶萍一邊收拾桌上的教本，一邊對全班同學說：「今天下午最後兩節課不上了。」
「學校里安排了一個安全教育講座,到時候大家直接過去。」
沈憶萍停下動作,視線看過來,加重咬字。
「班裡每個人都得去。」
「別想著偷溜啊,尤其是一些男生。」
孟子誠提高聲音,嚷嚷著：「知道了,沈老師。」
「你就放心吧，班長把我們管得可好了呢。」
戴池把書扔到抽屜裡面,順便跟著附和：「是啊。」
「……」
沈憶萍離開了教室。
陳璇轉身,對喻夏說：「走,一塊去。」
林之言走到了她們這邊,她已經把單肩包背在身上了，裡面就裝了個錢包。
「帶上書包吧,到時候講座結束了直接去吃飯。」
喻夏低下頭收拾書包，她細小的聲音傳來：「好。」
班裡的同學三三兩兩地走了。
喻夏跟陳璇她們一起去了多媒體教室。
她們幾個來得晚了,就剩下後面幾排的位置。
過了一會。
門口進來幾個面生的老師,他們坐在前面，對著話筒講話。
兩個立式大音響里傳出聲音,全是枯燥乏味的安全教育內容,一幫同學們聽得昏昏欲睡。
喻夏用手支著腦袋，安靜地聽著。
雖然講座的內容很無聊，但她還是攤開筆記本，認真摘著。
幾分鐘後。
喻夏的書包擱在腿上，裡面傳來振動的聲音。
她愣了愣,從書包里拿出手機。
喻夏低頭看著手機屏幕。
手機屏幕還亮著，剛才有一條簡訊推送進來。
發信人是「不聽話的陸燃」。
簡訊的內容十分簡單。
「看你後面。」
喻夏收緊手，把手機握在手裡。
她思索了幾秒鐘。
喻夏想轉過身去，又怕前面的老師看到。
明明這裡是後排座位，她還膽小得像只兔子。
喻夏微微低著腦袋。
她慢吞吞地扭頭往後面看。
下一秒。
喻夏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們不偏不倚地看著對方。
之前空空蕩蕩的後排座位上，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一整排座位只有陸燃坐著，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他還正好坐在喻夏身後。
陸燃歪了歪頭。
他的視線緩慢地下垂，落在喻夏的臉上。
一張乾淨的臉蛋白皙通透，在窗外肆意垂落的夕陽光里，顯得愈發溫軟。
片刻，陸燃勾了勾唇。
他喉結微動，笑了。
喻夏愣住。
「你怎麼在這？」
她的聲音輕輕的，說話的時候，還看了看周圍。
似乎怕打擾到別人。
陸燃挑眉：「我不能在這嗎？」
陸燃身子往前傾，一隻手擱在桌面上，另一隻手抬起，撐在耳側。
他頭靠在手臂上，微微斜著，唇角彎起。
「我聽小班長的話，來聽講座啊。」
喻夏奇怪，陸燃從來不聽講座的。
班裡一部分同學會翹掉講座，去做自己的事情。
喻夏沒有細想。
她輕聲說：「那你好好聽吧，我去摘筆記了。」
然後，喻夏轉身，拿起筆，繼續在本子上摘著。
每次聽完講座後，班長都要上交講座的記錄。
喻夏認真地寫著。
陸燃斜著身子，靠在椅背上。
他雙臂環胸，漫不經心地往台上瞥了一眼。
台上的老師講得眉飛色舞的，聲音不斷傳進陸燃的耳中。
陸燃皺了一下眉。
真是無聊。
陸燃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喻夏。
喻夏不時抬頭，看向講台。然後，她低頭繼續寫著。
陸燃百無聊賴地坐在那，盯著喻夏的背影。
他忽然喚了一聲。
「喻夏。」
喻夏沒聽見陸燃的聲音，她低頭快速地寫著。
注意力全在講座上。
剛才陸燃和她講話，有些內容沒摘，喻夏現在專注地聽著。
陸燃見喻夏沒理他，眼角微微下拉。
這時，喻夏抬起手。
額間的碎發落了下來，她把頭髮挽到耳側。
陸燃望著喻夏的動作，忽然起了一個心思。
陸燃直起身子，背往前傾，修長的手探到喻夏身後。
喻夏的馬尾扎得很高，柔軟的頭髮垂在肩上。
陸燃撩起喻夏的髮絲，攬在手裡。
黑色的髮絲，掠過他的手掌。
格外柔軟。
陸燃嘴角微勾，他握著喻夏的馬尾，輕輕晃了晃。
力度很小。
馬尾微微晃動。
喻夏知道是陸燃，她沒有回頭。
專注地聽講座。
陸燃壞笑了一聲。
喻夏頭髮依舊在他的手心。
他輕輕地，把馬尾往下拉了一下。
陸燃漫不經心的聲線響起。
「餵。」
喻夏嘆了一口氣。
唉。
陸燃又在幹什麼呢。
她有些無奈，放下筆，轉過身來。
隨著喻夏的動作，烏黑的馬尾從陸燃手裡滑開。
陸燃的手沒有移動。
依舊在喻夏身後。
喻夏轉頭。
她的臉頰恰好擦過陸燃的手。
陸燃手中是柔軟的觸感。
細膩得很。
那股冰涼，縈繞在陸燃的指尖。
兩人皆是一怔。
陸燃眸色深了幾分。
黑眸看著喻夏，一直沒有移開。
喻夏的臉一下子紅了。
熱意覆上她的臉頰。
喻夏垂下眼，聲音細細的：「有事嗎？」
她不敢看陸燃，只覺得自己的臉頰燙極了。
陸燃刻意壓低了嗓音。
聲線低啞緩慢。
「你陪我講講話啊。」
過了一會，喻夏恢復了心情，她低頭想了想。
然後，她從書包里拿出一副耳機，遞給陸燃。
喻夏：「這個給你。」
「我現在有事要做，你先聽聽歌吧。」喻夏看著陸燃，認真地說。
陸燃接過耳機，視線緩緩打量著。
語氣帶著不情願：「就拿這個打發我啊。」
陸燃抬眼，目光看向喻夏。
他的尾音微微揚起。
「小班長，你就是這麼對你同桌的？」
喻夏轉頭看了一眼台上。
上面已經講了很多內容，可她還沒有摘。
喻夏有些急了。
她急忙開口：「不和你講了，我要摘筆記去了。」
喻夏快速落下一句，就轉過身，不再理陸燃。
陸燃無奈。
講座的聲音太吵了，他只得帶上了耳機。
陸燃彎下腰，身子伏在桌面上。
他的下巴擱在手臂上。
眼睛一直看著喻夏的背影。
不知過了多久，喻夏旁邊響起了動靜。
她左邊原來坐著幾個其他班的女生。
聽到一半，這些女生就離開了。
陸燃一直注意著前面。
他閒閒地伸了個懶腰，然後，站起身來。
喻夏正在寫著字，聽見旁邊有人坐下。
喻夏瞥了一眼。
是陸燃。
她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陸燃懶洋洋地喚了一聲。
「喻夏。」
喻夏沒有抬頭，筆尖划過本子：「嗯。」
陸燃又叫了一聲。
「小班長。」
「嗯。」
喻夏埋頭摘著筆記，看都沒看陸燃。
陸燃打量著喻夏，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
過了一會。
陸燃傾身過去，湊到喻夏旁邊。
他慢悠悠地開口，聲音揚高了幾分。
眼底帶著一絲促狹。
「七……」
這個字剛說出口，喻夏立刻轉過頭。
她看著陸燃，小聲地說了一句。
「安靜點。」
陸燃眼角微彎，輕呵了一聲。
終於肯搭理他了。
陸燃聽話地哦了一聲。
他懶洋洋地倚在那裡，話卻不再說了。
整個人乖極了。
陸燃看到喻夏一直在寫東西。
他看了一會。
陸燃嘖了一聲：「你怎麼寫得這麼慢？」
喻夏停下筆，轉頭看陸燃。
陸燃微抬下巴：「我幫你啊。」
沒等喻夏說話，陸燃身子探過去，拿起喻夏的本子和筆。
移到自己面前。
陸燃拿起筆，看了一眼台上，低頭寫了起來。
喻夏先是一怔。
然後，她坐在一旁，靜靜看著陸燃寫字。
喻夏輕聲說：「你寫的挺快的。」
陸燃挑眉：「照你這速度，你準備寫到什麼時候？」
陸燃正寫著，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陸燃左手拿著手機，放到耳側，另一隻手落筆不停。
「燃哥，你在哪呢？」手機里傳出孟子誠的聲音。
陸燃懶懶地開口：「學校。」
孟子誠好奇：「你在學校幹嘛啊。」
下午最後兩節課是講座，他們從來不去的。
陸燃緩緩開口：「我摘筆記啊。」
他抬眼，看了一眼講台。然後，他接著寫字。
電話里頓時傳來孟子誠的大嗓門：「燃哥，你吃錯藥了？怎麼又在摘筆記啊？」
「聲音輕點。」陸燃皺了皺眉，看了喻夏一眼，「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吵到同學。」
一旁的喻夏想起，剛才她讓陸燃不要大聲講話的事。
她嘴角不由得彎了彎。
陸燃不耐地落下一句：「不說了。」
他直接掛了電話。
之後，陸燃就幫喻夏摘筆記，喻夏在旁邊坐著。
講座結束，陸燃把摘滿筆記的本子遞給喻夏。
喻夏真誠地說：「謝謝。」
陸燃勾了勾唇角。
喻夏看了下時間，已經不早了。
她看著陸燃：「陸燃，我先走了。」
喻夏正要離開。
這時。
陸燃低啞的聲音響起。
「小班長，我幫你摘了筆記，你不打算和我說聲再見嗎？」
喻夏笑了。
聲音輕輕軟軟的。
「陸燃，再見。」
晚自習放學。
喻夏背著書包回家。
趙苓走到喻夏房間，喚了一聲：「七七。」
喻夏抬眼看她。
趙苓：「公司最近有點事，我和你父親要去處理一下。」
公司最近發生了一些事情，有些棘手。他們必須去解決。
趙苓的表情有些凝重。
喻夏雖然有點擔心，但她沒有多問，乖巧地說：「好。」
「今晚我們可能不回來了。」趙苓想了想，繼續說。
「你一個人在家，小心一點。別忘記把門鎖了。」
喻夏輕輕嗯了一聲。
趙苓和趙父離開，發動了車子，車子駛離。
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喻夏一人。
喻夏鎖了門，拉上窗簾。房間被黑暗籠罩。
睡覺前，喻夏拿起手機，設置了鬧鐘。
她躺到床上，閉上了眼睛。
……
儘管窗簾緊閉，但陽光依舊透過窗戶，照進房間。
明晃晃地亮。
喻夏揉了揉眼睛，醒了過來。她打了個哈欠，從床上坐起。
喻夏覺得有些不對，今天竟然沒有聽到鬧鐘響。
喻夏俯低身子，看向床頭柜上的鬧鐘。
早自習的時間已經過了。
喻夏瞬間慌了，她一面掀開被子下床，一面拿著衣服穿著。
不知道是她沒聽見鬧鐘，還是鬧鐘壞了沒響。
書包在昨晚就整理好了，喻夏拿起書包就出了家門。
她連早飯也不吃，直接出了門。
喻夏一路跑到小區門口，她焦急地站在路邊。
所幸這裡的路口有很多計程車。
很快，一輛車子停在了喻夏面前。
喻夏坐進后座，急忙道：「青城中學，麻煩快一點。」
計程車一下子往前開去，喻夏焦急地看著不斷後退的景物。
她還從來沒有遲到過。
喻夏想起昨晚趙苓提醒她記得要調好鬧鐘，不由得有些鬱悶。
這時候，車子忽然一停。
司機的聲音有些無奈：「堵車了。」
現在是上班的高峰期，前面的車子排起了長龍。
每輛車子只能緩慢地朝前移動著。
喻夏苦笑了一下，只能暫時等著車子過去。
等到喻夏到學校的時候，第一節課已經開始了。
第一堂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向來嚴厲。
喻夏抿了抿嘴，一步也沒停，往教室跑去。
此時，校園裡空蕩蕩的，路過的教室傳來教書聲和朗誦聲。
喻夏穿過走廊的時候，不少人扭頭看她。
教室里。
英語老師孫老師已經開始講課了，她找了幾個同學挨個朗誦課文。
陸燃前麵攤著一本英語書。
英語書胡亂翻著，根本不是上課的內容。
陸燃背靠著椅子，同學朗誦的聲音傳來。
他卻走神了，心思沒放在課上。
陸燃手橫放在喻夏空著的椅背上。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邊沿，看上去，明顯的煩躁。
陸燃時不時將視線落向教室門口，靜不下心來。
「報告。」喻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陸燃猛地抬頭，視線定在門口。
喻夏背著書包，站在外面，頭微微低著：「老師，我遲到了。」
孫老師為人本就嚴厲，不喜有人在她的課堂上遲到，開小差。
更別說，不久前，喻夏在她課上睡著了。
她讓陸燃叫醒喻夏，陸燃還和她對著幹。
這麼一來，喻夏在孫老師這裡的印象更差上了幾分。
孫老師沉著一張臉，走到教室門口。
喻夏低著頭站著。
孫老師問也沒問喻夏理由，直接冷聲道。
「你教室不用進了，去走廊上罰站，我什麼時候讓你進來你再進來。」
喻夏也沒辯解，轉身出了教室。
教室門在身後合上。
喻夏背靠在牆壁上，前面是空空的走廊。
原本喻夏的臉上還有些燒，現在她逐漸平靜了下來。
喻夏知道孫老師的性子，她看不慣學生破壞規則。
喻夏認命地從書包里拿出了一本單詞本。
她背貼著牆，低頭認真地背起了單詞。
此時，孫老師正在發火的邊緣。
她關了教室門，轉身看向班裡。
她隨意說了一個同學的名字：「現在，你站起來繼續念下一段。」
那同學還沒站起身，教室後排突然傳來一陣響。
陸燃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孫老師氣道：「陸燃，你幹什麼？」
陸燃吊兒郎當地歪在那，語氣理所當然。
「老師，我上課老想睡覺，所以想去外面罰站清醒一下。」
孫老師指著陸燃：「你這麼想罰站，就去外面站著，別上課了。」
話音剛落，陸燃就從教室後門走了出去。
他徑直走向喻夏站著的位置。
全班同學都看見陸燃穿過大半個走廊，走到喻夏身邊。
一出教室，陸燃就把視線放在了喻夏身上。
喻夏安靜地默背著單詞。
陸燃眉眼一挑，步子加快了幾分。
喻夏正背著單詞，忽然感覺到旁邊有陰影覆下。
遮住了她眼前的光。
喻夏抬頭去看，不知什麼時候，陸燃走到了她邊上站著。
「陸燃，你怎麼在這？」
陸燃俯身，刻意將身子壓低，仰頭看著喻夏臉上的表情。
他盯著喻夏看了一會，才慢悠悠地開口。
「小班長，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