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夏坐在觀眾席上,看著籃球場內那個穿著七號球衣的少年。
陸燃扯起嘴角，臉上是飛揚的自信。
他指著球衣上的七號，只是為了讓他喜歡的人能看清楚。
球衣上的數字是因為她。
別人都不知道，只有喻夏知道。
喻夏明白了陸燃的用意,臉騰地一下紅了。
周圍的觀眾漸漸離場。
籃球場上,穿著籃球服的少年們聚到一塊。
「陸燃,最後那個球真棒。」嚴帆咧著嘴笑。
剛進隊的時候,他對陸燃的看法有偏頗。
在一次次的訓練中,嚴帆早已經對陸燃心服口服。
「省比賽還要過段時間。」籃球隊隊長顧湛說。
嚴帆抬眉：「我們要不要一起去慶祝一下？」
陸燃正想說什麼。
孟子誠搶先開口：「誒燃哥,你之前是不是說你有事來著？」
孟子誠知道喻夏來看籃球賽。
現在看來，小班長終於肯原諒陸燃了。
作為多年好友,孟子誠當然應該留給他們空間。
陸燃瞥了孟子誠一眼,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籃球隊的大家逐漸離開：「陸燃,那我們先走了。」
陸燃看向觀眾席,那裡已經空了。
他痞痞地笑了，單手拎起校服,慢悠悠地離開體育館。
體育館門口。
陸燃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小身影。
他挑了挑眉，把校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朝她走過去。
喻夏一邊低著頭,一邊從外套口袋裡拿出手機。
她撥打了媽媽的電話。
「媽媽，籃球賽結束了。」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
喻夏輕輕嗯了一聲：「陸燃他打得很好。」
「現在可以來接我了……」
還沒等喻夏說完,她手裡的手機突然被人奪走。
溫熱的指腹微微擦過她的手背。
喻夏怔了一怔,她皺著眉，抬頭去看。
竟是陸燃。
喻夏呆呆地看著陸燃。
她用嘴型示意，手機還我。
喻夏伸出手，手掌攤開，十指白嫩纖細。
陸燃的視線瞥向喻夏,拿著她的手機，沒還給她。
他盯著喻夏，然後，手指輕放在唇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陸燃緩慢地開口：「阿姨。」
趙苓笑了笑：「陸燃啊，聽說籃球賽很順利。」
「我跟喻夏在一塊。」陸燃的語氣很溫和，「待會班裡同學們有個聚會，結束了我會送她回去的。」
趙苓對陸燃很放心，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喻夏什麼都沒有答應，陸燃就替她做了決定。
喻夏瞪了他一眼。
陸燃唇角微勾，漆黑的眼睛望著喻夏，算是回應。
陸燃和趙苓隨便聊了幾句。
一通電話結束。
陸燃把貼在耳邊的手機拿下來，他的動作緩慢，然後再遞給喻夏。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喻夏，似乎是怕她跑了。
喻夏接過手機，收起來。
陸燃懶散地站在旁邊，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偏了偏頭，用下巴示意：「走吧。」
喻夏默默跟了上去。
秋風掠過，樹葉落下來，簌簌作響。
空氣里隱隱有些凜冽的味道。
兩個身影，行走在逐漸沉落的夕陽里。
喻夏跟著陸燃，默不作聲地走著。
陸燃的腳步突然停了。
喻夏愣了會，她的袖子被輕輕一拉。
抬起眼來，她看見他們停在一家奶茶店門口。
陸燃低聲問了句：「是不是渴了？」
喻夏表情不解，啊了一聲，有點奇怪。
陸燃似笑非笑地看著喻夏。
「你一直在給我喊加油，怎麼會不渴呢？」
喻夏的臉一紅，腦袋低下來：「我沒有。」
她的聲音虛虛的，沒什麼說服力。
「別否認。」陸燃彎下腰，在喻夏耳邊輕聲說，「我都聽到了。」
熱意攀上喻夏的耳根。
她緊抿著唇，又不知道要怎麼回他。
陸燃彎了彎唇，笑了。
他們走進奶茶店裡，陸燃點了兩杯奶茶。
那杯熱的奶茶遞給喻夏。
喻夏皺了皺眉：「你怎么喝冰的呢？」
「還關心我啊？」陸燃的語氣帶了點玩味。
陸燃漆黑的眼眸里，目光深邃。
像是在逗弄一隻小貓。
喻夏小小地抿了一口奶茶。
陸燃低低啞啞地喚了聲：「喻夏。」
「六班的人都跟你道歉了。」
「他們又沒有對不起我。」
喻夏咬著吸管，輕聲細語地說：「幹嘛要跟我道歉啊。」
陸燃挑了挑眉：「你不想聽我說話。」
「那我只能通過六班同學的嘴巴告訴你了。」他的語氣理所當然。
「你……」喻夏怔了怔，說不出話來。
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陸燃沒在意，翹唇笑著：「所以，是不是能原諒我了？」
喻夏支支吾吾應了一聲。
陸燃聲音懶懶的：「你在說什麼，我聽不見。」
喻夏低著頭，輕輕地說：「原諒你。」
儘管喻夏提高聲線，還是細細小小，沒什麼力道。
陸燃眸色漸深，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奶茶店裡，一群女生坐在不遠處。
有人在輕聲議論：「那是不是青城中學的陸燃啊？」
「好像是誒，下午市籃球賽上我看到他了。」
「你們知不知道陸燃為一個青中女生打架的事情啊？」
「聽說五中的人去找一女生麻煩，陸燃把那幫男生都給打了。」
她們的目光望了過來：「不會就是他旁邊的那個女生吧？」
「……」
那些人已經放輕了聲音，但喻夏還是聽到了。
陸燃一瞬不瞬地看著喻夏，他的眉梢一抬。
他沒什麼感覺，倒是在觀察喻夏的反應。
果然。
喻夏的耳根通紅。
她垂著小腦袋，不敢抬頭。
陸燃借勢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像是給一隻小奶貓順毛那樣。
他的低笑從喉間發出。
「別害羞啊。」
……
天色漸漸晚了。
夜幕降臨，瀰漫著秋天特有的蕭瑟。
冷意一陣陣傳來，似乎是要將周圍的空氣浸沒。
按照和趙苓說的那樣，陸燃送喻夏回了家。
這次，陸燃跟著喻夏下了車。
喻夏走進小區，陸燃也跟了進去。
陸燃的手隨意插在褲袋裡，他漫不經心地跟在喻夏後面。
喻夏走了幾步，回過頭看，發現身後的人還沒走。
她疑惑地看向陸燃：「你怎麼不回家？」
陸燃散漫地笑了：「送你回去啊。」
「之前我跟阿姨都已經說好了。」他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喻夏微微張嘴，似乎想要拒絕他。
但陸燃的話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陸燃漫不經心地開口：「你怕什麼呢？」
喻夏呆了一瞬，輕聲道：「沒有。」
過了一會。
喻夏說：「你要早點回去的。」她不擅長表達關心，只能這樣默默地說一句了。
陸燃答應了。
夜色昏暗。
兩旁的路燈都已經亮起來了。
喻夏和陸燃沿著路燈的光，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他們沒有講話。
喻夏的思緒百轉千回。
這幾天，喻夏的心思很重。
很多事情，她沒考慮清楚，要不要跟他說。
喻夏猶豫了很久，停下了腳步。
她小小地叫了一聲：「陸燃。」
溫軟的聲音被秋風包圍。
陸燃垂眸，瞥了一眼喻夏，他慵懶地應了聲：「嗯？」
喻夏鼓足勇氣。
她閉上眼睛，一鼓作氣講了出來。
「以後有什麼事情，你一定要直白地告訴我。」
陸燃怔了怔，他的唇邊微翹。
他垂眼看著喻夏，發現她的表情認真。
而喻夏還緊閉著雙眼，手攥著校服下擺，努力說著。
「比如……不喜歡我教哪個同學。」
陸燃的笑意漸深。
「任何事情我們都可以一起溝通，一起去面對的。」喻夏的聲音細小，卻很有力量。
她是一個反應比較遲鈍的人。
或許不能那樣敏感地察覺到陸燃不開心的原因，但是只要他說出口，她就願意和他一起去解決。
「但是你不要再叛逆了。」
「你答應我會變好的。」
「做什麼事情都要堅持下去，無論何時何地。」
喻夏睜開眼睛，抬眼看向陸燃。
她的眼睛乾淨得好像澄澈的月光，一望分明。
目光極為認真。
「你一定要變得好起來。」
秋夜裡，拂過寂靜的冷風。
向來沉默的少女，難得表露了真心。
陸燃眼睛一眯，忽的笑了。
他低頭，問了句：「為什麼你一直希望我變好？」
「因為你是陸燃啊。」
喻夏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陸燃突然伸出手，猛地拉住了喻夏的手腕。
喻夏感覺到她的手被一股力道抓住，沒法掙脫。
陸燃對上喻夏的眼睛。
兩人四目相接，在心跳聲中對視。
陸燃漆黑的眼睛望著她，認真問道。
「喻夏。」
「你喜不喜歡我？」
喻夏怔了一會。
半晌。
她的思緒紛亂，沉默過後，緩緩開了口。
喻夏的聲音很輕很輕。
「你和別人不一樣。」
陸燃在原地愣了一會。
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
陸燃彎唇笑著：「你說什麼？」
喻夏沉默不說話。
陸燃俯下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喻夏。
「能不能再說一遍？」
喻夏就這麼低著頭，她皺了皺眉。
「你好煩啊。」聲線輕輕軟軟，沒有一點威懾力。
「是是是，我這人很煩的。」陸燃一邊笑，一邊彎腰看喻夏。
路燈的光落下來，喻夏整個人看上去小小的。
陸燃微微傾身，笑問：「那你能不能再重複一遍啊？」
喻夏的臉通紅，什麼都沒說。
她看也沒看陸燃，轉身跑了。
背影倉皇極了。
寂靜的夜晚裡。
聽見身後一聲低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