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有三王妃的消息……慕容一家……全垮了……」
那聲音其實並不大,隔了太遠,斷斷續續的傳來,然而響在我耳中,卻猶如平地驚雷一般。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不由自主的掙開了蘇修緬的手,急步走回,心底是掩藏不住的震驚焦灼,猶自帶了一絲不能置信。
即便是到了如今,聽到這樣的消息,我依舊是沒有辦法無動於衷。
心緒太過複雜,一時之間我分辨不清。
或許,富貴平淡之時我不知道該怎樣再去面對他們,或許,已經漸築心牆,然而現如今這般光景,我只知道,曾經的關愛照拂,並不是,一絲真心也沒有的。
「你剛才說的,慕容家垮了,究竟是怎麼回事?」深吸了一口氣,我開口問道。
那男子看了一眼緩緩走到我身後的蘇修緬,見他雖未點頭,卻也並沒有出聲反對,當下不再遲疑,飛快開口道:「慕容一族謀反,已經被當今皇上抄了家,滅九族也是無可避免的了。」
「謀反?」我有些不敢置信:「怎麼會?」
那男子依舊語速飛快的開口道:「皇家的事情,我們尋常人也知道得不真切,只是世人都這麼說,慕容一族狼子野心,不單謀反,還將髒水往太子身上潑,反正皇上也是這麼定論的,那這件事情,不是也得是——其實慕容家早就烈火烹油了,有這麼一天,一點也不奇怪。」
「慕容丞相和夫人呢?上將軍和太子妃呢?他們現在怎麼樣?」我的聲音里,帶著克制不住的顫抖。
「聽說本來慕容一族都是要凌遲處死的,但聖上最終顧念慕容家畢竟過去有功,所以只是下旨將慕容家的成年男子問斬午門,女人和孩子白綾縊死。除了太子妃和三王妃懷有皇家血脈,上將軍慕容瀲逃離南疆暫免一死以外,慕容氏上千口人,只怕再無一人能得倖免。」
「你是說他們都已經死了?」我的心底,寒意蔓延,那樣的冷。
那男子搖了搖頭:「我來的時候還只是收監,不過謀反那麼大的事情,連太子都因為莫須有的牽連便被皇上禁閉東宮,慕容一家,早晚都是死。」
我還欲再問什麼,那男子卻只是面色焦灼的看了一眼他懷中容顏慘白的妻子,急急對著蘇修緬開口道:「蘇先生,可以救內子了麼?求蘇先生救救內子,她的病經不得再拖了!」
漓陌眉目一冷:「誰問你話的你找誰救去。」
我正想說些什麼,蘇修緬已經淡淡吩咐身側的青衣童子:「帶他們去梵安殿,我隨後便到。」
「謝蘇先生!」那男子大喜過望。
而漓陌急道:「公子,你——」
她的話頓住了,看著蘇修緬清冷的視線,卻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如果公子一定要救他們,請公子允漓陌代為施診。」
蘇修緬依舊淡淡道:「你的針力不夠,況且,我也要你出谷去做別的事情。」
漓陌怔了怔,問:「什麼事?」
「你隨三王妃回上京,該怎麼做,不用我教你。」
漓陌直覺的抗拒,幾乎是脫口而出:「我不去!」
蘇修緬眉目間的神情沒有一絲改變,依舊清淡開口:「那麼,你也不必再留在邪醫谷了。」
漓陌驚惶幽怨的張口欲言,他卻只是揮手止住,繼而轉眸深深看我,良久,才再開口:「傾兒,我知道你如今恨不能立刻趕回上京,我攔不住你,但是,我要你答應我,在我到上京找你之前,你什麼也不要做。」
他眸心深處,似是含了一絲緊繃,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就像很久以前就已經習慣的那樣。
他見我點頭,神情微微鬆了下,卻並不多說什麼,也不再理會漓陌,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便往梵安殿的方向走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漸漸走遠,閉了閉眼,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向清漪園。
「我們即刻起程回上京。」我對疏影說。
並沒有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說,家裡可能出事了。
可能,我用了這個詞。
心底依舊隱約期盼,這只不過是謠傳。
雖然潛意識裡已經知道,這個消息,多半是真的。
那名男子衣著華貴,即便情急之下依然氣度雍容,一看就不像是會信口開河的人。
而他言談間的不假思索的坦然不諱亦是騙不了人。
「王妃身子弱,尋雲以為為了這莫須有的消息奔波勞碌,並不值得。就算不為了您自己考慮,也該想想您腹中的孩子,不是嗎?」
尋雲的話語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並沒有料到她會出言阻攔,不由得怔了一怔。
我以為,她即便和漓陌不同,但至少亦是想要早些回到南承曜身邊的,照顧我對她來說,不過是看在南承曜的份上。
她見我不語,微微斂容:「尋雲只是擔心王妃的身體經不得快馬勞頓,這才逾矩了,還請王妃恕罪。」
我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既然聽到了這個消息,我就不可能當作什麼也不知道,依舊安心的留在這裡,我自己的身體,我會小心的。」
漓陌萬般不願,卻仍然跟我們一路同行,有蘇修緬的那一句話在,我也並不好再出口推脫拒絕。
她不多與我說一個字,只是每日,必然替我施針安胎。
我並沒有拒絕,雖然我明白她並不喜歡我,但卻很清楚,因為蘇修緬的關係,她是絕對不會害我的。
回程的馬車駛得並不快,或許是因為歸心似箭的緣故,我甚至覺得,速度比來時慢了許多。
待到我們終於臨近上京城門的時候,馬車卻漸漸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我問。
越離得近,心底仿佛越是不安。
月毀的聲音響在車簾外:「前面有些擁擠,請夫人稍適休息,很快便可以通行的。」
我點了點頭,靜坐在車內等待。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馬車卻只是艱難的向前行了幾步之遙,我想要拉開車簾看一眼前方路況,卻沒能拉動,只聽得月毀的聲音再次響起:「夫人,此處人多雜亂,請夫人在車中等待,不要露面。」
他說的話並沒有什麼不妥,因此我雖心焦,卻也只得作罷。
正無奈,卻忽然聽得馬車外幾聲唏噓不已的感慨——
「真是慘啊,那麼顯赫的慕容家,怎麼會落得這麼個下場……」
「快別看了,怪嚇人的!」
「還有慕容家的那個小少爺,怪俊俏的,是不是也要問斬啊?聽說他在南疆很得人心啊!」
「剛才囚車從城門下面過的時候,你沒見他那樣子,哎,或許死了才是解脫……」
我周身的血液,一點一點,冷凝成冰,伸手就要去掀車簾,尋雲卻面色一變,緊緊拉住,語帶懇求的開口:「王妃……」
我直直看著她的眼睛:「你們早就知道的是不是?」
她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我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理會她,直接伸手就去拉車簾。
她遲疑了下,終是沒有抵過我的決絕。
隨著光線一點一點穿透而來,我抬眼看去,昔日本就熙熙攘攘的上京城門外,此刻更是擠得水泄不通,密密匝匝的人群聚集在城下,帶了一絲無可避免的幸災樂禍。
我的視線,隨他們一道,慢慢上揚。
上京城樓上,那高懸著的人頭,我曾經,喚過他,父親。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