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怎麼辦?」愛德華雖然是費里切請來的,可也沒啥架子,對卡馬西平這位前輩頗為尊敬,後者嘴上不說,心裡到底舒服。
「要不,我給教授打電話,讓他介紹個靠得住的法醫或者有資質的第三方機構?」克里斯倒是保持冷靜,提出了個不錯的辦法。
「暫時用不到,紐約恰好有合適的人選的。」卡馬西平笑道。
「誰?」
「傑西·威廉斯博士,我們的朋友,法醫方面的專家。」
「你們的朋友還真是遍布天下啊」愛德華忍不住吐槽「怎麼連屍檢官都有?」
卡馬西平不說話,回以一個經典的西西里式微笑,就是嘴角翹的太高,看上去有點嚇人。
「所以,我們現在應該給檢方打個電話,提出要求重新驗屍?」愛德華問道。
「最好不要這樣。」卡馬西平冷冷的說道「為了保險起見,我們也要突然襲擊,直接帶著自己的屍檢官過去。否則讓他們有了防備,就麻煩了。畢竟死人沒有感覺,沒法告訴我們自己遺體是不是又被『處理』過了。」
「OK,這方面你是專家,你來發號施令,克里斯會跟你去的。」
「為什麼是我?」黑大個抗議道。
「難道優秀的橄欖球運動員竟然會怕屍體?忘記了,你還是個虔誠的教徒呢?聖光永遠伴隨你的左右。」愛德華譏諷道。
「呵呵,看來害怕屍體的是你吧?」黑大個卻不順著對方的話走,忽然暴起反擊。
「哦……哦……,這個,這個,我當然不怕,但是,但是……」輪到某人結巴起來了。
「你們都跟我去吧,這裡的文檔工作,我會找幾個靠得住的助手來跟進的。」卡馬西平笑道「你們是未來的法律精英,也許當你們離開耶魯後直接會成為某個聯邦巡迴法院法官的助理,之後成為聯邦大法官的助理,然後不管是進司法部還是自己執業,都有著大好的前途。可是,適當的貼近一下底層,我覺得對你們會有幫助,如何去和這些小警察,小法醫打交道,也是一門學問,或者說是手藝更貼切,非常有用,但學校里卻不會教,也沒有第三方機構給你發個認證證書。這些人沒什麼權勢,但在自己的領域裡也挺難搞的。」
「閻王好過,小鬼難纏。」愛德華嘀咕道
「他在說什麼?」卡馬西平一愣
「別理他,這個傢伙經常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那是中國的諺語,翻譯過來的就是『路西法好對付,小魔鬼才難辦。』」
「哈?看來中國人自古就對官僚文化非常熟悉啊,否則是斷然無法發出這種感慨的。」卡馬西平聳聳肩。
「那明天一早,在這裡集合。我現在給傑西博士打電話去。順便向法庭申請旁觀屍檢的許可。」
「旁觀?」愛德華奇怪了。
「當然是旁觀。如果要求我們作為被告的辯護方直接參與屍檢,法律當然允許,但這屬於法庭屍檢範疇,需要法院法醫和警察局的法醫同時出場,需要的手續更多,要履行的程序也更多,更重要的是無法繞過幾個關鍵人物,相反申請『旁觀檢測』就省事多了,直接在案件管轄的警局就可以做,『尼佐』家族在警察局裡也有不少朋友,這種時候能提供他們管轄範圍內的幫助,讓所有人都挑不出毛病來的那種。」
「可是,這樣我們就只能看著了……」克里斯喃喃道
「呵呵。名義上確實如此。可是只要進入停屍房,一切就可以靈活應變嘛,畢竟警察局的停屍房裡不大會有檢方檢測的。」卡馬西平一臉平靜,仿佛在說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而通常,法醫不會刻意為難我們。」
「要是他和我們作對呢?」愛德華有點不放心。
「是的,所以我們人要多一點。」
「這不合適吧?」愛德華一愣「停屍房裡用暴力威脅法醫?」
「當然不,你想哪兒去了。這樣可以讓我們『說服』對方配合的策略也多變些,每個人都可以扮演不同的角色,從不同方向去說服法醫。僅此而已。我們畢竟都是守法公民,不是嘛?」
「不就是紅臉白臉一起上麼……」愛德華的中文俗語再次出現,現在卡馬西平已經見怪不怪了。
……
1968年3月13日上午九點,紐約市警察局內。
卡馬西平一行四人坐在桑切斯探長的辦公室里,正忍受著眼前人肆無忌憚的咆哮「別想!不要試圖質疑我們的專業能力還有職業道德,能在這裡擔任驗屍官的無一不是這個行當里的精英人物。」
「是啊,畢竟每年要處理那麼多謀殺案,這可是個標準的手藝活兒,書本上的東西沒什麼用,重要的還是看得多。」傑西·威廉斯不陰不陽的說道。
「該死的,你是誰,你以為你在和誰說話?這裡是我的天下,這個案子我說了算!除非你讓局長把我開除了!否則就別想那麼多!這裡是紐約市警察局,不是脫口秀節目!」桑切斯探長是個墨西哥裔,也帶著老墨特有的火爆脾氣。
「傑西·威廉斯,執業屍檢官,您或許不知道,但我在這裡有不少同行,他們也許聽說我。」
探長愣了愣,隨即臉色難看起來。
他想起來了,眼前這個傢伙在業內鼎鼎大名,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各種怪癖,以至於不管那家政府機構都無法容忍他在自家地盤上班,他只能自由執業,但另一方面他在專業方面的高超造詣,又讓那些吃政府飯的同行們碰到麻煩的時候花錢請他做顧問。
由於第一條緣故,他的報價通常能讓同行們氣出心臟病來,然後罵罵咧咧逼著自己上級簽出支票。
簡單來說,這簡直是個當代法醫界的福爾摩斯。
「這不行,不符合規矩。」桑切斯還在努力抵抗「我不同意,不行就是不行」
「看看吧。」卡馬西平從提包里甩出一大疊報紙,扔到辦公桌上。
「看看這些標題吧,你應該知道,現在這些學生是有多麼的惱火。應該說你運氣很差,得罪了整個耶魯法學院的學生。窮學生,火氣最旺,又沒地方發泄,剛剛革了他們老師的命,現在把目光盯上了這個案子。」
「如果你不希望看到耶魯法學院從紐哈芬搬到這兒來現場授課講的還是如何通過法律手段來遏制政府中的不公行為,我建議你還是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呃……」桑切斯冷汗下來,紐哈芬的事情,通過電視傳到了全美國,一時間各所大學都以耶魯為偶像,紐約自然也不例外,學生運動風起雲湧。
桑切斯覺得這比馬戲團表演和肥皂劇要好看多了,但旁觀是一回事,一想到這群傢伙浩浩蕩蕩衝到自己的衙門來,然後一群人圍住自己,張口權利,閉口憲法,就覺得渾身冒涼氣。
「何況對於屍體檢測,辯方擁有和檢方同等的權力,這是法律所賦予的,需要我把相關法條展示給你看嗎?作為一個執法者,你應該很清楚這些,桑切斯探長!」克里斯衝到前面,魁偉的體格讓老江湖的探長也吃了一驚,氣焰又降低不少。
「……」
「是的,探長,我們並沒有強人所能,只要在要求得到法律賦予我們的應有權力,這也是被告的權力,我相信作為一個優秀的警察,你也不希望看到一個優秀年輕人被冤枉吧。」卡馬西平乾巴巴的說道。
「……」
「我們只是旁觀檢測,不會干擾你們正常操作的。」愛德華上前哀求「我是達米的朋友,達米是個好人,他是講義氣的好人,絕對不往忘記自己的朋友!」
愛德華在說道朋友時加重了語氣,同時朝老墨眨眨眼。
卡馬西平及時遞上了自己的名片,「希望有機會能向你請教一下執法方面的相關問題,我所在的事務所缺乏類似知識,需要有人來給年輕律師們做幾個培訓。」
「哦……好吧。但是只是旁觀。」桑切斯小心翼翼的將名片放到口袋裡「但是我是執法者,不能和律所發生任何公職以外的關係,哪怕是做培訓,所以你另請高明吧。」
「我朋友有一家諮詢公司正好在招顧問,你可以去他公司里掛個兼職,然後我請那家公司給我的律所做培訓。你看一切就都解決,都在法律的許可範圍之內」卡馬西平依然面無表情,「什麼時候方便,我把他引見給你。」
「等案子結束吧。我現在就打電話讓傑克遜法醫過來,他會重新走一遍屍檢流程。」
「好的,我們會遵守法律規範的。」愛德華朝他微笑示意。
「我先處理案子去了,你們在這裡等一會。」桑切斯說完就離開了
「看起來,你學的很快,或者說這就是天賦?」卡馬西平語氣平淡。
「你這是誇獎?」愛德華則笑容滿面。
「以你這個年紀而言確實是。我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呵呵,還相信自己是正義的使者呢。不說了,傑克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