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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聲輕語柔

2024-09-06 19:50:14 作者: 葉落無心
  半小時後,卓超越終於憑藉其精湛的車技,順利到達了陸軍總院。他剛下車,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迎了上來,沐沐見過他,是上次給她檢查過的林醫生。

  林醫生看了一眼沐沐,有些驚訝,接著似乎略有所悟,禮節性地對她點點頭。

  「我大哥的眼睛,是不是真的能恢復?」卓超越急切地問著。

  「正常情況下,靜養一段時間,視力可以恢復。」

  「要靜養多久?」

  「這個很難說,有些人一兩個月就可以恢復,有些人可能要久一點。」林醫生一邊帶著他往醫院裡走,一邊說著,「你不用擔心,以超然的身體情況,他應該比常人恢復得更快。」

  「真的?你沒騙我?」

  「我騙你幹什麼?!」電梯門開了,林醫生走進去,按了一下六樓。

  電梯平穩而緩慢的上升,慢得讓人心焦。

  好容易升到六樓,電梯門慢慢悠悠開啟,門外有幾個穿著軍裝的人正在等電梯,看見卓超越都有種久違的親切,還勸他別擔心。卓超越簡單應了幾聲,腳步絲毫未停。

  站在潔淨的病房門外,沐沐終於看見了卓超然,他身上淡綠色的襯衫還是那麼平整,面容依舊平和。要不是眼睛被一圈紗布纏著,手上正在輸液,根本沒人看得出他是個受傷的人。

  他的病床邊站著一個沐沐認識的女人,是王遙,她的眼睛還紅著,好像剛剛哭過的樣子。

  王遙見到沐沐,難掩驚訝,猶豫了一下說:「卓團長,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好,我不送你了。」

  王遙走出門,與沐沐漠然擦肩。卓超越才走進病房,站在病床前,「你沒事兒能不能別嚇我?」

  「超越?」卓超然抬起臉,笑了笑,「你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受傷的?」

  「一點意外。你不是總勸我找機會休休假,這回好了,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

  看出他有意迴避,卓超越也明白部隊的規矩,沒再追問。

  「超越,我受傷的事情你沒跟爸媽說吧?」

  「還沒有,不過部隊裡出了事,爸早晚會知道。」卓超越說。

  「晚知道幾天也好。」

  「好,你放心吧,我不說。」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卓超然忽然想起什麼,微微側臉,問:「你自己一個人來的?」

  「不是。」卓超越回頭看了一眼眼眶濕潤的沐沐,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深沉。

  卓超然心領神會,低低喚了一聲:「沐沐?」,然後,將手伸過來。

  沐沐走到他身邊,將手放在他伸出的掌心裡,才發現他的手心裡都是汗,熱得燙人。她微微吃驚,再看卓超然的臉色,才發現,他的臉色很白,額邊掛著汗珠。

  他的手指摸索著托住她的臉,順著她的臉頰移到她的眼睛處,撫了撫她眼角的濕潤。

  「我沒事的。」他笑著說,「只是一點輕傷,醫生說了,只要靜養一段時間,視力就能恢復的。」

  「你……」她張開口想要說話,才意識到眼前的人不是卓超越,根本讀不懂她的話。而且,他的眼睛看不見,也沒辦法看到她寫的字。

  沐沐唯一能想到的溝通方法,就是拉過他的手,在他的手心裡寫著:「是不是很難受?」

  他握緊她的手,笑了笑,什麼都沒說。看著他強忍痛苦的笑容,沐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淚一串串掉了下來。

  她不愛他,不代表她對他沒有感情,沒有歉疚。

  「你們聊吧,我出去抽支煙。」卓超越說完,轉頭出去。

  聽到關門聲,卓超然鬆開握緊她的手,「沐沐,去把門鎖上。」

  她鎖上門回來,卓超然已靠在床頭的枕頭上,重重揉著額頭。「我頭很痛,抽屜里有止疼藥,幫我拿幾片。」

  她急忙從抽屜里拿了藥,餵他吃了下去。

  「醫生說,我的眼睛嚴重充血,暫時還不能確定是強光導致,還是氣流撞擊導致的,要等明天詳細檢查之後,專家會診。如果是氣流撞擊,角膜和視網膜受損嚴重,很可能會永久失明。」

  儘管他在極力掩飾他內心的恐慌,可他顫抖的聲音還是掩飾不住他的脆弱。他是一個軍人,一個前途無可限量的男人,失去雙眼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將失去所有的光明。


  沐沐拼命搖頭,從來沒有哪一次,她這麼恨自己不會說話。她很想告訴他,他會沒事,像他這樣的男人,命運不會對他這麼殘忍。

  他伸手,擦去她臉上的眼淚:「如果真失明了,我以後再也看不見你寫字了……」

  他的欲言又止意味著什麼,沐沐豈會不懂,假如她因為他的失明而離開他,他尊重她的選擇。這是她提出分手的最佳時機。可是他看著眼前卓超然,那個答應過她會守護她的男人,曾有一雙堅定溫暖的手,在她需要溫暖和力量時,他緊緊抓住了她,而現在,這雙手正在微微顫抖。還有那雙曾經明亮又通透的眼睛,曾經深情地注視著她,如今被紗布包覆著,只露出他寫滿憂慮的臉。

  此時此刻,他一定非常需要她,「分手」兩個字很簡單,她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她抓著他的手,顫抖的手指在他手心裡劃著名:「你不會失明的,你的眼睛一定會好起來。」

  「萬一我……」

  「沒有萬一。」她寫在他手心上的每一筆,都是堅定的。

  「沐沐。」他將她抱在懷中,久久沒有放開。

  再堅強的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卓超然第一次感覺自己需要懷中的人,需要她的溫暖,她的柔情,甚至她的愛,這些他以前並不認為重要的東西,在這個脆弱的時刻,變得彌足珍貴。

  輸液結束後,卓超然靠在枕頭上,呼吸漸漸平緩,好像已經睡著了。沐沐為他蓋好被子,悄悄走出病房,走向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吸菸的卓超越。

  「他已經睡了,他說讓你別擔心,早點回去休息。」明明很想安慰他,勸他不要緊張,可是真正面對他,她又什麼話都沒有了。「你放心,我會照顧他的。」

  他掐熄了煙,將半隻扭曲的煙丟進旁邊的垃圾桶:「你想留下來陪他?」

  她明白,卓超越的問題有很多層意思,可不管是哪一層意思,她的答案都是肯定的。「是。」

  她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他。

  「也好,他現在很需要你。」

  她仰起頭,努力對他笑笑:「你現在也很需要我,是不是?」

  卓超越彎了彎唇角,牽出一抹笑意。「是,幫我好好照顧他。」

  「那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陪他。明天來的時候,記得帶早餐給我們。」

  她轉身準備回病房,卓超越忽然扣住她的手腕,很用力。

  她訝然回頭,正想問他什麼事,他又鬆了手,笑著拍拍她的肩,「我不累,我和你一起陪他。」

  病房看上去很高級,可惜,陪護床只有一個,沙發也是那種精巧型的,對於卓超越身高而言,它小的可憐。為了把陪護床讓給卓超越,沐沐只能恪盡職守坐在病床前。也為了不讓自己的眼睛瞟向不該瞟的人身上,她只好目不轉睛盯著病床上的病人。看著卓超然蒼白的臉,她的眼前總是閃過那張一模一樣的臉,然後,她越看越入神,以至於完全沒有留意到,另外一雙比黑夜更深邃的眼睛,正在看著她。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沐沐坐在椅子上,漸漸有些困意,雙眼緩緩閉上。剛打了個盹,腿抽了筋兒,疼得快要斷了,她抱著劇痛的腿,咬牙挺著,不敢調整姿勢,也不敢大聲喘氣,生怕吵醒了卓超然。

  一個人影蹲在她面前,脫下她的鞋子,襪子,雙手托著她的小腳,用心幫她按摩著腳趾。奇異的暖流順著扭曲的腳筋上行,抽筋的疼痛居然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她熟悉的酥麻。他挽起她的褲腳,手指輕輕揉捏著她麻痹的腿,揉到她的呼吸漸漸失去了節奏。

  「好點了嗎?」卓超越仰起頭,臉上的稜角因為黑暗和四十五度的仰角變得柔和,眼神也格外幽深。腿是不抽筋兒了,可是心裡某個位置開始抽筋兒了,更需要他的撫慰。她可以把他放在心中某一個角落,不去奢望什麼,可是他離她這麼近,用這樣的眼神勾引她,她實在無法抵抗。就在她考慮著要不要放棄抵抗,睡夢中的卓超然身體動了動,雙臂撐著床想要坐起來,沐沐急忙抽回腳,快速穿上鞋子和襪子,伸手扶住他,幫他坐起來。

  「我想……」卓超然有些尷尬地說著,「去洗手間。」

  沐沐臉上微微一紅,可一想到自己的責任,毫不猶豫扶著他下床,往洗手間的方位走。

  「我來吧。」袖手旁觀的某人終於良心發現,過來接手了她的工作。

  卓超然聽見他的聲音頗感意外,「超越?你還沒走?」

  「我捨不得你!」


  「有沐沐護理我就夠了。」

  某人一本正經回了句:「我更捨不得她!」

  卓超然啞然失笑:「那明晚讓她回去,你在這裡伺候我。」

  「這個提議不錯,值得考慮。」

  從洗手間出來,卓超然躺在床上沒有了困意,頭痛也沒有那麼劇烈。無意中摸到一隻小手,又軟又滑,指尖纖細,一想到這雙手屬於他的女人,陰鬱的心裡一陣暖意,他緊緊扣住。

  「沐沐,你明天晚上不用再陪我了,我的警衛員會二十四小時照顧我的。」

  「不,還是讓我照顧你吧。」這樣她的心裡能好受些。

  他伸手,觸摸到她的臉,輕輕摸著。有人實在看不下去了,走出門。

  在盯著門等待了兩個小時之後,沐沐實在按捺不住,看一眼昏睡中的卓超然,見他睡容平靜,悄無聲息抽回手,溜出了病房。

  走廊里的燈滅了幾盞,光線有些昏暗,卓超越的身影在光影下,被拖得很長,很淡。

  她走過去,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除了寂寥的星辰,一無所有。

  她沒有打擾他,和他一起看天上的星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星空特別亮。

  「我在想……」卓超越還望著星空,「如果病床上的男人不是我大哥,我會告訴你,這是你們分手的最佳時機。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離開,他絕對不會再惦記你這個『無情』的女人,他會把你忘得乾乾淨淨。你不用感覺對不起他,不愛他,並不是你的錯。」

  她凝神聽著,不發表任何意見。

  「你知道嗎?你現在留下來照顧他,只會讓他更加感動,更加愛你,更加忘不了你。」他收回視線,看著她,「你欺騙他,才是不可原諒的錯。」

  「可惜,他是你大哥。」沐沐只是在陳述事實。

  「所以,我只能對你說,他這樣的男人,你錯過了,再也不可能遇到。」

  她苦笑,「說來說去,你還是希望我和他在一起。」

  「我不希望!沒有人希望喊自己曾經的女人——大嫂。但我看得出,他真的很喜歡你。」

  這一次,卓超越將她的身份定位成「曾經的女人」,而不是「五萬塊錢賣身的女人」。

  她依稀從這種新的定位里體會到一種特殊的滋味,好像有股淡淡的酸意。

  她心裡在說:你可以不叫,沒人逼你叫!

  慎重考慮了一下,她開口:「你放心,在他眼睛好之前,我不會跟他分手。」

  第二天,醫生給卓超然做了詳細的檢查,專家在會議室討論了一個下午,總算得出一個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的結論。卓超然的眼睛只是因為強光刺激,角膜充血,眼壓過高,視網膜完好無損,也就是說,他的失明只是短暫的,只要好好治療,他就可以恢復視力,而且不會有後遺症。

  卓超越還有點不信,拿著檢查結果去諮詢了眼科醫院的專家,結論也是一樣,他才放心。買了一大堆的營養品回來,給卓超然補養。

  正在給卓超然餵銀耳粥的沐沐,看見某人又拎了一堆補品來,頭都大了。「你怎麼又買了這麼多補品?」

  「這些是給你們兩個買的。你太瘦了,也應該補補。」

  「我在減肥呢。」沐沐無聲地開口。

  「減肥?」卓超越仔細看看她的腰,她的胸。「你該不會想把身上唯一的那點肉也弄沒吧?」

  沐沐一時沒反應過來,正在喝銀耳粥的某軍官艱難地咽下嘴裡的粥,乾咳了一聲,與此同時,門外也響起了曖昧的笑聲。

  卓超越看向門口,驚喜地迎了過去:「宸,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個五官帥得炫目,氣質卻讓人無法捉摸的帥哥走進病房:「昨晚回來的,一回來就聽我家老頭子說S軍區出事了。」

  卓超然一聽見這聲音,立刻聽出是誰,他低頭對沐沐說:「沐沐,你去幫我問問護士,什麼時候打針。」

  沐沐點點頭,出去。

  臨關門前,她聽見帥哥問,「你小情人?不錯啊,一年沒見,品味提升了。」

  卓超越冷冷回了句:「你什麼眼神,她是我大嫂!」

  沐沐當然明白卓超然有意讓她迴避,所以沒去找護士,一個人低著頭在走廊里閒逛,順便猜測著剛剛的帥哥是誰,為什麼卓超然要讓她迴避。一個不留神,差點撞上從醫生辦公室里走出的男人。


  「沐沐?」非常熟悉的呼喚。

  沐沐猛然抬頭,見到仿佛從天而降的蘇堯,先是激動得抓住他的手,不知該表達什麼好。可一想到這是醫院,她的笑容僵住了,急忙摸出手機打字給他看。【你怎麼在這兒?你病了?】

  「不是。」

  蘇堯嘆了口氣,拉著她坐在椅子上,細說了原委。

  原來,一年前她的大伯忽然得了腎功能慢性衰竭,蘇堯放棄了國外的工作,回了國。這一年來,她大伯的病越來越嚴重。目前,除了移植腎臟,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可惜,蘇堯和父親的腎臟配型失敗了,而現在的腎源又不好找。所以,蘇堯為了尋找腎源,到處奔波。這次他來陸軍總院也是為了打聽打聽有沒有什麼病危的病人,願意提供腎臟。

  沐沐傻傻地坐在長椅上,好久,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個不幸的人,走到哪裡,都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災難。

  蘇堯還對她說:「沐沐,那天我爸媽對你確實很過分,你別怪他們,他們只不過是……」

  她用力搖頭,不管她大伯怎麼憎恨她,詛咒她,在她的心裡,他永遠都是那個慈愛可親的大伯——她的親人!

  訴說完了苦悶,蘇堯才想起問她的近況,「你過的好嗎?」

  她點頭。

  「上次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誰?你男朋友嗎?」

  【只是一個認識很久的人。】

  又聊了一小會兒,蘇堯看看表,想起還約了市醫院的一個醫生,匆忙給了她一張名片,讓她以後有空聯繫他。

  蘇堯走了以後,沐沐靠在長椅上,仰起頭,看著醫院白色的天花板。看到天花板上的圖案模糊一片,她終於做了決定。拿出一張便簽紙認真寫好了一段話後,她拖著僵硬的腿,走到醫生辦公室門口,敲了敲房門。

  這兩天照顧卓超然,大多數的外科醫生都見過她,辦公室裡面的張醫生也認識她,一見她進門,非常熱情,「你找我有事嗎?」

  沐沐將寫好的便簽紙遞過去,張醫生看完之後滿臉驚訝。「你要腎臟配型?你想給蘇堯的父親移植腎臟?!」

  沐沐點點頭。

  「你們是什麼關係?」

  沐沐低頭在便簽紙上寫著:【蘇堯是我堂哥。】

  「也就是說,你是患者的侄女。嗯,正常來說,有血緣關係配型成功的機率比較高……」張醫生上下打量著眼前纖瘦的沐沐,眉頭不自覺蹙了起來。「我建議你再考慮一下,腎臟移植不是小事兒……」

  她看著他,微微泛紅的眼睛寫滿了堅定。

  「作為醫生,我有必要提醒你……」張醫生非常負責任地為她講清楚利害關係。「首先,手術過程中可能出現意外,雖然概率很小,但不排除麻醉意外或者損傷腎臟周圍的器官組織等意外情況發生。其次,術後還有可能細菌感染,也有一定的危險性……最關鍵的,你少了一個腎臟,雖然理論上對於你的正常生理功能沒有太大影響,但你還年輕,一旦另一個腎發生病變,例如長了腫瘤,你就可能有生命危險……」

  沐沐聽完張醫生驚人的長篇大論,確實有些害怕,可她還是捏了捏冰涼的小手,寫字:【我考慮清楚了。不管發生什麼意外,我自己負責。】

  張醫生愁得使勁兒揉額頭。按照醫生的職業操守,他應該尊重捐贈者的決定,但眼前的這個女孩子太年輕了,也太柔弱了,他還是有些於心不忍。「這樣吧,你先回家跟你父母商量一下,如果他們同意,讓他們陪你來做配型……」

  【我父母去世了。】

  張醫生驚得不知說什麼,正在考慮勸她和卓超然商量一下,一個英挺的身影站在門口。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在走廊里來來回回逛了N圈的卓超越終於在不懈的努力下找到了想找的人。

  沐沐慌忙收起便簽紙,卓超越只當她在諮詢他大哥的病情,並未多想,和張醫生打了個招呼,直接拉著她出來。

  「剛剛陳醫生打電話,讓你現在過去接受治療。」卓超越說:「我留下來陪他,你自己去吧。」

  「我……」

  「別怕,沒事的。」

  沐沐一個人來到陳師生的心理科,她仍舊掛著最溫和的微笑,給她沏上茶,陪她聊天。

  「沐沐,今天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沐沐捧著茶杯,專心地聽。

  「以前,我有個病人,她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她原本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疼她的爸爸媽媽,她以為這種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突然有一天,意外發生了。」

  沐沐睜大眼睛,不知不覺被她的故事吸引。

  「她的爸爸媽媽吵了起來,越吵越凶。後來,他們動起了手,她的媽媽忽然發了瘋,拿起了刀刺向她的爸爸……」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茶水在杯里亂晃,她仿佛從漩渦里看見爭吵中的爸爸媽媽,看見爸爸媽媽在撕扯,媽媽像瘋了一樣嘶聲揭底地怒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個的醜事?!」

  「你非說我們有什麼,好,我承認,我就是愛她!」

  兩個人越打越兇惡,她撓他的臉,他扯住她的頭髮就往門上砸,就像兩個野獸,恨不能把對方的皮肉撕得粉碎。

  沐沐嚇得大哭,撲過去抱住爸爸,「爸,不要!你別打了……我求你……」

  她的眼淚終於讓爸爸冷靜了下來,他抱住她,柔聲哄著:「沐沐,別怕!我帶你走,你媽她瘋了……」

  媽媽真的瘋了,披頭散髮地拿著一把刀沖了過來,那好像是一種積壓了十七年的怨恨,一種湮滅了理智的發泄,也是一種玉石俱焚的愛。

  刀直直刺進了他的心臟……

  陳醫生看了一眼沐沐手中劇烈顫抖的茶杯,儘量讓聲音舒緩些:「她的爸爸死了,她的媽媽被警察抓走了,曾經幸福的家就剩下她一個人……她聽說媽媽會被判死刑,她不想媽媽死,於是,她去替媽媽頂了罪,坐了牢……」

  「沐沐,你覺得這個女孩做的對嗎?」

  沐沐悶頭喝茶,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恐慌。她很想知道,是誰告訴她這個故事,是卓超越?還是這世界真有個女孩做過和她一樣的事?

  「我不認為她是對的,但我能理解她,因為她不這麼做的話,她的媽媽就會死……她已經沒有了爸爸,不能再沒有媽媽……她在監獄裡過著非人的生活,忍受著所有人的侮辱和打罵,包括她的親人。她以為出了監獄,一切都會好,不幸的是……出了監獄之後,她的生活還是很糟糕,她的媽媽去世了,所有人都歧視她,她其實很有才華,可因為案底,她連一個像樣的工作都找不到……」

  沐沐的茶喝完了,陳醫生又為她續上了一杯。「其實,我很欣賞她……一個小女孩,敢於承擔這麼大的罪,不管她做得對或錯,我都想對她說一句話:好好活下去,為了那些愛她人——不論那些人在哪!」

  沐沐抬起臉,直直看著陳醫生真誠的眼睛,她真的在她眼裡看到了欣賞,看到了尊重。

  她拿起桌上的筆,顫抖著寫字:【她後悔了嗎?】

  陳醫生握住她寫字的手,「為什麼要後悔?因為她的媽媽去世了?她們沒有機會團聚?我認為,她的媽媽至少多活了一段時間,她至少走的很體面……」

  沐沐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她也不後悔,她的確對不起爸爸,可她救了媽媽的命,雖然媽媽只活了一年,她至少多活了一年,她知道了很多她想知道的事,在她最後一封遺書里,沐沐看到了她的懺悔,她的感激,她的大徹大悟……

  一周時間很快過去了,沐沐除了要在醫院照顧卓超然,還要去做心理治療,有時晚上還要去樂隊工作,忙得團團轉。

  卓超然勸過她很多次,讓她好好休息,可她喜歡這種充實的感覺。有人需要她照顧,有人照顧她,還有一位讓她感受到被尊重,被理解的陳醫生。沒遇到她之前,沐沐從來不知道,自己如此渴望別人的尊重和理解。

  一個午後,卓超越坐在沙發上看報紙,沐沐和卓超然聊天,他們的聊天方式只有一個,那就是在他手心裡寫字。

  他問她心理醫生看得怎麼樣,她說很好,陳醫生說她很快就能開口講話了。

  「是嗎?」他驚喜地抓著她的手:「我真想聽到你說話的聲音。」

  卓超越用力抖了抖報紙,翻過一頁,繼續看!

  報紙的嘩啦聲終於引起了某失明患者的注意,卓超然側了側臉,問:「超越,聽說陳醫生不錯,你最近和她走的很近。」

  「誰說的?」卓超越看了一眼沐沐,略有所悟。「嗯,還行吧。」

  「其實,你也該踏踏實實交個女朋友了,」卓超然似乎為了讓自己的弟弟感受到愛情的甜蜜,特別摟了摟沐沐的肩膀,滿臉都是幸福的甜蜜。「說不定等你有了女朋友,有些事就能放下了。」


  卓超越手中的報紙皺在了一起。

  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太他媽可笑了,他的哥哥摟著他喜歡的女人,一臉幸福的表情告訴他:踏踏實實交個女朋友。

  他很想說:「我只想要你懷裡的女人。」

  可他看看卓超然纏著厚厚一層繃帶的臉,牽出一抹無人讀懂的苦笑,「成,我明天就給你帶回來一個。」

  又到了心理治療的時間,沐沐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卓超越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剛好去辦點事,我送你去。」

  在街口等紅燈的時候,卓超越淡淡地開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大哥,我和陳醫生走得很近?」

  沐沐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沒有刻意去說,是他經常在醫院裡給陳醫生打電話,一聊就是很久。

  卓超然問她是誰,她隨口告訴他:【是陳醫生。】

  他又問她:「陳醫生漂亮嗎?」

  【漂亮,而且很有氣質。】

  卓超越見她不說話,沒再說什麼,也沒有向她解釋:他和陳醫生最近的溝通,都是為了給她制定一個更加合理有效的治療方案。

  車子穿過市區,等沐沐發現方向不對,他的車已經穿過郊區,駛進偏遠的山林。

  山野叢林中,一塊塊被塵封的墓碑,一簇簇無人打理的荒草,唯獨一塊乾乾淨淨的白玉石碑,在一片淨土上安然獨立,上面刻著:蘇明磊之墓。

  一看見這三個字,沐沐不斷地退後。她出獄半年多,從來不敢到他的墓碑前來。

  「去吧,去跟他說幾句話。」身後忽然有一雙手扶住她的腰,她回頭,看見卓超越彎起的嘴角,「求他原諒你。」

  他不會原諒她,不會!

  十七年的悉心呵護,十七年的父女之情,她在法庭上,當著他的親人,他的朋友,他的學生,用那麼不堪的罪名玷污他一生的清譽,抹殺了他的一片心。

  他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死不瞑目,一定不想再看見她……

  卓超越好像讀透了她的心思,「不是他不肯原諒你,是你自己不肯原諒自己!」

  「你過來!」他拖著她走到墓碑前,「你看看他的臉,你看看他在責怪你嗎?」

  墓碑石貼著一張小小的照片,還是那慈愛的笑容,從未改變。

  風吹動樹葉,沙沙地響,好像是有人在輕嘆。她哭著跪在地上,抱著墓碑,好像抱著爸爸冰冷的屍體。

  「爸爸,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對不起,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她哭泣,哽咽的喉嚨依然發不出聲音。

  一個人,當你肯開口承認自己錯了,乞求別人原諒,那是對自己的一種寬恕。

  卓超越在她身邊蹲下來,雙手環著她的肩,「你沒錯,你想替你養母頂罪,必須證明你有足夠的殺人動機,不然警察怎麼會信,法官怎麼會信?用他的名聲能換你養母一條人命,值得。」

  她跪坐在地上,哭著搖頭:「我沒想過誣陷他,當時很多人都說他因為得不到我親生媽媽,心理變態,對我有一種畸形的愛。我也信以為真,我以為要不是我養母及時衝進來,他已經把我……後來我才知道,他當時是看我衣服濕了,怕我著涼,想幫我換下來。」

  「唉,作為一個養父,他這麼做確實欠考慮。」

  「不是……他一直把我當成,親生女兒!」

  沐沐靜靜望著墓碑上的照片,他的笑容讓她想起從前,他每天晚上起夜,都要來為她蓋上被子,對著她笑,那是一個父親對女兒最無私的寵溺和疼愛。每個人都曲解了他的人格,包括他的妻子,他的女兒。

  「既然他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他更不會怪你。有哪個爸爸會恨自己的女兒?」卓超越抓著她的手放在墓碑上,鼓勵地看著她,「試一試,試著喊他一聲『爸爸』。我相信,他在天有靈,一定很想聽你喊一聲『爸爸』。」

  墓碑是冰冷的,可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好像從未離開,一直在某一個角落靜靜看著她。

  她用力吸氣,用力叫著:爸爸。周圍還是只有風吹落葉的聲音。

  「再試試,你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你的嗓子是完好的,你能開口講話。」

  沐沐試了一次又一次,她知道,只要她能克服最後的障礙,她就可以說話,然而,她的喉嚨都喊得乾裂了,還是沒有發出聲音。只差一點點,差那麼一點點!


  西方的太陽,漸漸沉沒到地平線以下,卓超越輕輕扶起她,「算了,別再勉強了,我們回去吧。」

  她擦乾眼淚,最後對著墓碑燦爛地一笑。爸爸,你放心,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開開心心活著!就算不能說話,也沒有關係。

  他們走到山腳下時,天已經黑了,樹影像一隻只孤魂游鬼,在疾風裡撲來撲去,伴隨著怪異的簌簌聲。

  草叢呼呼啦啦動了動,沐沐受驚地站住,只見樹叢里隱約有黑影在晃動,她使勁兒扯了扯卓超越,手指向草叢。

  「什麼事?」他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突然間,四個黑影從樹叢里竄了出來,黑暗中看不清他們的臉,只能看見他們的身形都很高大,健碩,還有,他們手裡還拿著明晃晃的刀。

  「把錢拿出來。」站在最前面的男人陰森森開口:「那輛車是不是你的?把鑰匙拿出來。」

  卓超越伸手摟住沐沐,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車,又冷眼打量幾個人的身高和體型,忍了忍。從懷中拿出錢包和車鑰匙,丟到他們面前。

  「手機也拿出來。」劫匪還不滿足,指了指沐沐:「還有你的。」

  沐沐見卓超越都不敢輕舉妄動,也忍了,把口袋裡的東西全都拿出來,丟在地上。

  有兩個劫匪拿著刀試探著走近,快速拾了起來,塞進衣服的口袋裡。

  「大哥,這個小妹妹不錯。」其中一個身形偏瘦的一個男人說。

  卓超越捏了捏手指,骨節格格響。

  瘦男人恍若未覺,拿著刀走近點,笑著對沐沐說:「小妹妹,這荒山野嶺挺危險的,要不跟哥哥走吧,哥哥送你回家。」

  靠得近了,沐沐看清了男人的臉,他的臉塗了黑色的泥,在月光下看上去猙獰恐怖。男人伸手,好像要抓沐沐的手,她快速縮手。

  這時候,卓超越突然出手,左手扣住男人拿刀的手臂,右手來了一個漂亮的左勾拳,一拳將男人打到在地。幾乎在同一秒鐘,他抬腿,橫掃,一腳將身側的男人踢倒,男人慘叫一聲,捂著脖子在草叢裡連滾帶爬。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另外兩個男人一驚,隨即拿著刀沖了上來。卓超然雖在軍醫大學受過些訓練,身手不凡,可這兩個男人的身手竟也不弱,攻擊閃避都很敏捷,刀鋒好幾次貼著卓超越的衣服划過。

  沐沐正不知如何幫忙,發現被打倒的瘦男人爬了起來,拿著刀刺向卓超越的後心。

  怎麼說她也經歷過監獄的洗禮,打架的水平雖然不高,但是勇氣還是有的。沐沐毫不猶豫撲過去,雙手死死抱住他,連踢帶咬,根本不理會他手裡有刀。卓超越被她野獸般的狂野嚇到了,一時間不知道該顧她,還是顧自己。就在猶豫的幾秒鐘,一個劫匪出其不意地揮刀。

  寒冷的刀光划過眼前……

  他倒下了。刀鋒完全沒入了他的胸口,只有刀柄留在外面,就像四年前,插在她爸爸胸口的那把刀……

  她懵了,有種置身夢境的不真實感。

  劫匪一窩蜂跑向汽車,開著車逃跑了。她才恍然回神,衝過去緊緊抱住他,粘稠的液體流滿她的手。

  黑夜,荒山,秋風,孤墳……

  沒有人,也沒有電話求救,只有死亡越來越近。卓超越拉住她的手,雙唇開合中,鮮血從口中湧出。

  這是她悲慘的一生中,經歷過最痛的滋味。眼睜睜看著她最愛的男人,眼睛,一點點閉上,握著她的手漸漸失去了力氣,因疼痛皺緊的眉漸漸鬆開。

  「不!」她嘶啞地呼喊著,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誰也不能讓他死,他必須活著,好好活著。「卓超越……」

  絕望的呼喚,響徹暗夜的長空,婉轉而悲涼!

  她拼命搖著他,聲音有些斷斷續續卻清晰:「你,睜開,眼睛,你不能,死,我求你,你睜開眼睛!」

  他睜開了眼睛,沾著血的手指拭去她臉上的淚水。

  「你再堅持一下,等著我,我去找人救你……我很快回來!」她鬆開他,正準備下山找人,卓超越忽然笑了,握緊她的手。

  「你的聲音,比我想像的更好聽。」

  「你!你?」

  沐沐有些不敢相信地捂住嘴,這聲音,是她的嗎?她可以發出聲音了,她可以開口講話了!

  驀然間,她什麼都懂了,這是他設計的局!


  卓超越坐了起來,笑著蹭了蹭唇邊的血,拔下胸口的刀,那刀根本沒有刀鋒。

  「來,再喊一聲……」他輕佻地挑起她的下顎,「叫我,超越……」

  大悲和大喜來得太突然,她怔了接近半分鐘,大聲喊:「卓超越,你卑鄙……你,你無恥,下流!」

  她一邊罵,一邊揮起拳在卓超越身上一頓亂打亂砸,眼淚還不停往下掉,分不清是傷心,還是喜悅。

  「你說我卑鄙,我勉強接受,我什麼時候無恥,下流過?!」某人對她的措辭十分不滿。

  「什麼時候?你自己心裡清楚!」

  「……」某人回憶一下自己做過的事,大徹大悟,不再辯解。

  遠處的車燈亮了,越來越近,直到停在他們面前。車門打開,剛剛的幾個劫匪跳下來,其中一個說:「二少,沒想到你這招真管用啊!哥們兒這一拳沒白挨,值!」

  那個扮演流氓的瘦男人裝模作樣攏了攏頭髮,「哥剛才的演技怎麼樣?能不能提名金像獎?」

  有人從他背後推了一下他的頭,「滾吧,你那叫也叫調戲?『哥哥送你回家!』你那叫調情!」

  「你懂什麼,現在流氓都有文化了,調戲也要有格調的!」

  卓超越拍拍自己身上的塵土,一臉鄙視地看看幾個非主流「劫匪」,「行啦,我讓你們來扮演劫匪,你們一個個跑來給我演特種兵!你們見過劫匪有這麼敏捷的身手?!」

  有人反駁:「我們演的是悍匪!」

  「靠,悍匪都去搶銀行!你見過悍匪跑荒山野嶺搶錢包和車?!」

  「我們扮演的悍匪,是打算搶完了車之後,再去劫銀行。」

  沐沐再也憋不住,笑了出來。輕靈的笑聲,柔柔的,似輕紗拂過人的耳畔。

  卓超越揉揉耳朵,癢,再揉揉,更癢,忍不住低聲冷哼了句:「你笑起來,怎麼這麼難聽!」

  「難聽嗎?」她湊到他耳邊,大聲地笑,使勁兒地笑。

  卓超越也笑了,「來,再叫我一聲,我聽聽。」

  「謝謝你!」她的唇貼在他耳邊,「超越,謝謝你!」

  「我求你了,以後你千萬別再叫我名字了。」

  「超越,超越,超越……」

  他的名字,發音真好聽!

  回程的路上,卓超越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給我大哥打個電話吧,他知道你能說話,一定很高興。」

  她撥通電話,沒多久,卓超然清淡的聲音響起:「超越……」

  她努力了三次,才開口。「是我。」

  「你?」卓超然顯然沒有反應過來。「你是?」

  她笑著說:「你猜?」

  「對不起!」他禮貌而疏離地回答:「我實在記不起來。」

  「才這麼一會兒沒見,你就記不住我了?」

  「沐沐?」他的聲音溢滿驚喜,「是你嗎?」

  「嗯,是我。」

  「你可以開口講話?是陳醫生幫你的?」

  她偷偷看了一眼卓超越,假如她說是因為卓超越遇到危險,她的痛苦到了極限,衝破心理障礙,他會怎麼想.

  「嗯,是陳醫生和超越幫我的。」

  大概從未和沐沐如此暢所欲言,卓超然心情很好,和她聊了很久,臨掛斷前,他像有什麼話想說,想了想,說是等她回醫院再說。

  掛斷電話,沐沐又拿卓超越的電話,撥通喬宜傑的手機號碼。儘管她總是無情地拒絕他,在她的心裡,喬宜傑占有著至關重要的位置:「嗨,是我!」

  「請問你是……」

  「我是蘇沐沐。」

  「……」對方沒有了聲音。

  「喬大律師,我可以開口講話了。」

  「沐沐……」喬宜傑的聲音在輕顫,「好,真好!」

  這是一種喜極而無言的感覺,比卓超然的驚喜多了份沉甸甸的真心。

  「喬律師,你不是說,等我有天能說話了,要陪你聊上一天一夜嗎?我隨時願意為您效勞。」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很好聽。」

  沐沐看向卓超越,他是第一個:「有。」

  「是你的男朋友嗎?」

  「……」她沒想到喬宜傑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不知如何回答。

  「沐沐,恭喜你!」

  這一句沉沉的恭喜,浸透著一種了斷,那是喬宜傑對自己感情的了斷。

  沐沐久久難言。

  結束了和喬宜傑的通話,沐沐又撥通了白露的電話,用愉悅的聲音告訴白露她能說話的消息,和她暢所欲言的聊天。

  卓超越含笑地聽著她說,分明很長的路,很快就走到了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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