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笙先是一驚,腦海里浮出昨晚燈下他疲倦的模樣,緊張的身子都坐直了。
而後想起來他自己就是醫生,今天更是去過醫院,又放鬆下來,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淡淡的回應一聲:「哦。」
溫紀辰微微蹙起眉,以為是她沒有聽清楚自己的話,低聲重複一遍:「我生病了,很不舒服。」
「吃藥啊,溫醫生難道還需要我這位病人來教你?」她特意將病人二字咬的很重。
「我不吃。」他回答的很乾脆。
司笙沒好氣地道:「不吃你就病著吧,」
溫紀辰聽到這話沉默兩秒,聲音有氣無力的,滿滿全是委屈:「那我就病著。」
話音剛落,電話就被掐斷了。
司笙望著屏幕懵了,這人怎麼回事,竟然還敢掛斷她的電話。
仗著生病無法無天!
她心裡氣悶,掀著被褥蓋住自己,只閉著眼睛靜了兩秒鐘,就又掀開下床,打開房門,揚聲問坐在客廳里的駱辰許:「姐夫,他剛剛來的時候精神狀態怎麼樣啊?」
「臉色蒼白,沒有精神,看起來不太好。」駱辰許搖搖頭,又道:「但誰讓他欺負你呢,敢欺負我們家二公主,生病也是咎由自取,活該。」
司笙壓根聽不進他後面的話,聽到前面的「臉色蒼白沒有精神」就慌了神,拿著手機匆匆忙忙的換鞋子出門。
「今晚回來嗎?」司寒漫不經心地問道。
「不回。」
房門「嘭」的一聲關上,司笙離開後,司寒抬眸望了眼旁邊笑吟吟的駱辰許,「你和溫紀辰配合的挺好。」
「也不算是配合,那小子是真的生病了。」駱辰許嘆了口氣,他下午接到電話才知道發生的事情,溫紀辰說的輕描淡寫,但他聽的很明白。
駱辰許言簡意賅:「許家那些親戚又找他了。」
「這次找他幹什麼?」
「親戚生病要住院,不是大事溫紀辰就幫了,偏偏這段時間醫院忙,他顧及不暇。昨天笙笙還去了趟醫院,畫畫導致手臂酸疼,回家後不肯休息還熬夜,就是因為這個他們才......」
「胡鬧!」
司寒皺起眉打斷他的話,說著便要去拿手機給司笙打電話,被駱辰許給攔下來了:「誒誒,你幹嘛,先前不是說了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嗎。」
「她手臂疼,不休息還熬夜,這是小事嗎?」
「這不是回紀辰家了嗎,他能有辦法的。」駱辰許安撫道:「沒事的,紀辰是醫生,能照顧好笙笙的。」
司寒不相信,「他自己都生病了。」
「順勢弄個苦肉計嘛,他心眼最多了。」
司寒也嘆口氣,想到單純的妹妹被這樣的人拐走,內心有些複雜。
司笙下樓後直接攔車到溫紀辰家,在臥室床上瞧見病懨懨的人,摸了下額頭,燙的厲害,是在發高燒。
明明上午離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去趟醫院反倒是生病了,這人簡直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她記得家裡放著不少藥,跑到小房間裡面,翻了翻柜子,發現抽屜是鎖著的,沒有鑰匙打不開,來不及多想,又回到臥室裡面。
「溫紀辰,溫紀辰,起來。」司笙拿過他的外套,將人拍醒。
他半睜著眼睛,迷糊道:「你叫我什麼?」
她被這關鍵時候不著調的話弄得一愣,紅唇緊抿,神色焦急,「你別鬧了,你發高燒了,起來我帶你去醫院。」
「我自己就是醫生,不用去醫院。」他語氣執拗,像是失寵的小孩子在鬧脾氣。
「別胡說八道,快點起來,你燒的太厲害必須打針,不然會越來越嚴重的,到時候你成傻子我就踹了你找別人。」司笙說的氣都不帶喘一下,伸手去攬他的後背,想要扶他起來。
「你不能不要我。」溫紀辰握住她的手腕。
司笙順著他的話:「好好,要你要你,快起來穿外套。」
他撐著床借力坐起來,腦袋暈沉沉的,四肢無力,微微一歪,靠在女生的懷裡。
司笙顧不上其他的,拿過外套輕聲道:「抬手。」
溫紀辰乖乖的抬起一隻手臂,她把袖子套進去,又說:「另一隻。」
他照做,然後身子又軟軟的靠在女生懷裡,活脫脫像是得了軟骨病,司笙分辨不出他是真的生病無力,還是故意這樣的,但現下也發不出脾氣,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著往外面走。
溫紀辰右手環住司笙的腰,擔心她會累,不敢將重量都壓在上面,只懶懶的半靠著。
他冬天從來不戴圍巾,司笙取下門口自己的白色圍巾,又戴上棉襖的帽子,將他裹得嚴嚴實實。
「是去你的醫院,還是其他醫院?」司笙詢問。
「去二醫院。」
二醫院其他科室的醫生自然有認識溫紀辰的,他就是想讓大家知道,他的小女朋友帶他來看病打針。
司笙看了眼溫紀辰嬌弱黏人的模樣,又想起他在醫院衣冠楚楚,不可一世的清冷高貴形象,搖頭道:「還是去其他醫院吧,給你留點臉。」
「......」
司笙在小區門口攔了輛計程車,和溫紀辰一起坐在後排,他閉著雙眸,臉龐被帽子遮住了大半,緊緊地抱著女生的手臂。
她垂眸看向貼在自己身上的人,唇色發白,臉頰浮著不自然的一抹紅,長而濃密的睫毛微顫著,與平日裡矜貴的形象相比,倒是有幾分讓人憐愛的脆弱感。
司笙抬起手臂,微涼的手心撫上他額頭,不由得皺起了眉,正想開口,聽見溫紀辰微啞的嗓音:「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他握住她的手腕,將那隻冰涼涼的手放進自己的衣袖裡面,溫熱的觸感瞬間襲來,順著手心傳遞到四肢百骸。
「我不冷。」
司笙怕把冷意傳給他,想抽回來,但他生病時的力氣都很大,只能就這樣放著,小聲對司機道:「師傅,麻煩開快點。」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看了眼,忍不住打趣:「你小男朋友挺黏你的。「
右手抱著,左手牽著,整個人軟綿綿的靠著她,這副場景看起來像是她在照顧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男孩。
司笙試圖挽回他的形象:「......他生病了才這樣的。」
司機師傅又看了眼,曖昧的笑了聲。
不知道為什麼,這聲笑弄得司笙有些臉紅,好像她要帶小孩去做壞事。
溫紀辰聞言緩緩睜眼,趁著司機不注意,親了一下她的側臉,又立馬闔眼裝作是在小憩,但右手已經從後面圈住了她的腰身。
司笙一巴掌拍掉,在耳畔輕聲警告:「老實點。」
「疼。」
「忍著。」
哪有生病還這樣不安分的。
「我是病人。」
溫紀辰說的理直氣壯,順勢倒下去,抱著她的腰,腦袋枕在她的雙腿上,一副虛弱無力的模樣。
司笙差點忍不住翻白眼,不知道司機師傅想到什麼,又笑了聲,她有些氣悶,但念及懷裡的人正在發燒,沒有計較。
到達附近的中心醫院,司笙按照溫紀辰說的掛號繳費,讓護士給他打針。
等護士離開後,他用另只手拽拽司笙的衣袖,「坐。」
她沒有動,溫紀辰又扯了扯,司笙毫不留情的拍掉,坐到他身邊的位置上,「你別扒拉我。」
「還在生氣?」他湊上去,不管不顧的就往人身上靠,漆黑明亮的眼眸映著光,仿佛泛著微波的湖面,只看一眼就能溺進去。
「怎麼,難道你病一場我就應該氣消了?」司笙別開視線推他腦袋,溫紀辰直接無賴般抱住手臂,不肯鬆開。
他低聲道:「都是我的錯,你生氣也是應該的。」
軟聲軟語又是這種可憐的樣子,司笙倒是也發不出來脾氣,只道:「吊瓶兩個小時,你先睡一覺。」
「那你不要離開。」
司笙掃了眼被他緊緊摟著的手臂,沒好氣地道:「我現在這樣能去哪裡?」
溫紀辰揚了下唇角,靠在她肩頭睡著了。
他腦袋暈沉沉的,又一向睡眠淺,沒有睡多久就醒來,司笙正神色專注的盯著手機屏幕。
「在看什麼?」
司笙把手機朝他那邊遞了遞,是一部漫畫,他問:「好看嗎?」
「我覺得一般。」
「那就別看了。」
司笙搖搖腦袋,「但是這部漫畫在我們平台很火,任何作品能夠爆火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我想學習一下。」
「可是不火的漫畫,也不代表不好,對不對?」
司笙聽到他這話怔了怔,笑道:「確實是這樣。」
「那別強求自己看。」溫紀辰摁黑她的屏幕,「陪我聊聊天,我是病人。」
她語氣略帶嫌棄:「溫醫生你今天好嗲。」
嗲如果有用,以後可以天天這樣。
「你等下是跟我回家吧?」他的話是疑問句,但話語裡帶著哄勸意味。
「不要。」
「跟我回去吧,我是病人,你忍心讓我自己待在家裡嗎?」
「忍心。」
溫紀辰被噎了一下,又輕聲細語地道:「笙笙,我錯了。」
「跟我回家吧。」
「我願意跪手術刀。」
「......」
司笙沉默半晌,反問:「錯哪裡了?」
「不該對你發脾氣。」
早晨講話的語氣態度倒是還好。
「還有呢?」
「不該放你鴿子。」
醫院有急事也怪不到他頭上。
「繼續。」
「不該阻止你畫畫。」他稍稍頓了兩秒,「但你不能疲勞和熬夜,我是為了你好。」
這話又添上些許無辜和委屈,好像是司笙冤枉了他一樣。
「你最大的錯是把我的畫筆拿走了。」司笙敲他腦袋,「吵架歸吵架,誰允許你私自動我的畫筆?太不講道理了,難不成以後我不想讓你去醫院加班,就能把你給綁起來?」
溫紀辰聞言略微抬眸,有點奇怪,「我沒有拿你的畫筆。」
他又重新低頭,聲音裡帶著寵溺和溫和,隱隱含著笑:「不過司笙老師如果想綁我,也是可以的。」
「......你好變態。」
他點頭,回答的從善如流:「沒錯。」
司笙還想提自己漫畫的事情,他的手機鈴聲忽然響了,在安靜的醫院顯得格外突出,她挑了下眉,示意他接電話。
溫紀辰動了動手指,「手有點酸,抬不起來。」
「溫醫生,你今天真的......」
「明天就不這樣了。」溫紀辰一本正經的回答。
司笙只能從他口袋裡找出手機,滑屏接通放在耳邊。
溫紀辰看見來電顯示人,便又懶散的靠回司笙身上,時不時的嗯一聲,最後說道:「我現在不在醫院,明天也不在,有事可以找主治醫生,其他的忙我幫不上。」
說完示意司笙掛斷電話,她皺著眉嘀咕:「都這麼晚了還找你工作,不知道你生病了嘛。」
「不是醫院,是許家的親戚。」
「許家親戚?他們找你幹嘛?你怎麼都沒有和我說過?」
他輕描淡寫的解釋:「許晚錦的叔叔生病住院,托我幫忙,不是什麼大事。」
「溫紀辰!」司笙抓緊他的手,兇巴巴地道:「以後這些事你再敢瞞著我,我就真的不跟你回家了!」
溫紀辰深深地望著她,清雋的眉眼帶著笑:「所以今天是會跟我回家的,對嗎?」
她故意道:「不回。」
他笑了聲,繼續埋頭睡覺。
等吊瓶打完已經很晚了,司笙叫車回他家,溫紀辰用氣聲道:「我餓了。」
「想吃什麼?」
「都可以。」
「你現在只能喝粥吧,我看看外賣還有沒有。」司笙打開外賣,翻了兩下又關上,「算了,外賣的怕不乾淨,我回家給你做。」
溫紀辰眼睛亮了亮,倏地一下有了神采,「你給我煮粥?」
「不然你自己去做?」
他臉上揚起笑容,一雙眼眸熠熠生輝,仿佛她為他煮粥是什麼天大的賞賜似的。
「我難道平日裡對你很差嘛。」司笙不由得咕噥。
回到家裡,她扶著溫紀辰躺回床上,在廚房裡煮粥,等待的時間翻了翻軟墊,在下面發現了畫筆。
還真的是誤會。
煮好粥後,司笙端進臥室裡面,溫紀辰靠在床頭,雙手疊放著不動,眨著眼睛看她。
「要我餵?」她一眼識破他的想法。
溫紀辰點點頭。
司笙想著先前冤枉他,拿著勺子,一口口的吹,再餵到他嘴裡,耐心十足。
他喝著粥,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她,溫柔又深情,看得司笙有點不好意思,「你不要一直看我。」
「你好看。」
「油嘴滑舌。」
餵完粥,溫紀辰要去浴室洗澡,司笙問他:「測溫計放在哪裡?我先前都找不到。」
「柜子下面有個醫療箱。」
她在柜子下面翻出醫療箱,抱起小箱子,又看了眼鎖著的抽屜,神秘兮兮的。
等溫紀辰洗完澡出來,司笙邊拿測溫計邊問:「你小房間抽屜里鎖著什麼東西?」
他神色波瀾不驚,躺進被窩裡,笑著回道:「見不得人的東西。」
司笙見他笑得別有深意,又不自覺的想歪了,再瞧溫紀辰眼神都不太對勁,咕噥著:「果然是變態。」
好不容易照顧溫紀辰睡下,司笙剛想去洗澡,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沒有多想就接通了。
「餵。」
「喂,我是許晚錦。」
司笙愣了下,「怎麼了?」
許晚錦的聲音不同以往那樣囂張跋扈,有點焦急:「我叔叔是不是找溫紀辰幫忙了?」
「是,生病住院,找他幫忙。」
「他們還有沒有說其他的?」
「我不清楚。」
「行,我知道了,謝謝你。」
許晚錦掛斷電話,司笙卻是有些愣神,難得見她好聲好氣的樣子,竟然還會和自己說謝謝。
她笑著搖搖頭,再看通話記錄,覺得這個號碼莫名的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司笙在浴室洗完澡,魂不守舍的躺進被窩,被攬進滾燙的懷裡,溫紀辰抱著她輕聲問:「在想什麼?」
「你怎麼還沒有睡。」她回過神來,神情有點不悅,「生病還熬夜,你不要命?」
溫紀辰聞言勾著唇角笑了笑:「這話聽著有些耳熟。」
司笙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平日裡他經常對自己說這句話。
設身處地,原來是這種感覺。
「今後我儘量早點睡覺。」她彆扭道。
溫紀辰低低地笑著,下頜抵著她的腦袋,司笙沉默片刻,又忽然說:「其實我昨天挺高興的,我的漫畫作品進了比賽前十,都沒有來得及和你分享喜悅,你就劈頭蓋臉的說我。」
「我知道。」
司笙微微抬眸,「什麼?」
他輕聲道:「我說我知道,阿笙。」
「哦對,你早知道我的馬甲,我發微博你也能看見,那你怎麼不恭喜我?」
「我恭喜過了。」
她的心不由得一跳,心裡的猜想仿佛被證實。
剛剛接到許晚錦的電話後,司笙去翻了給Chence寄東西的電話號碼,一模一樣。
許晚錦不可能是Chence,但她有可幫人收快遞。
溫紀辰見她神色不定,伸手從床頭櫃拿出鑰匙,「去看看我抽屜里的東西?」
司笙毫不猶豫,拿著鑰匙跑去小房間,打開緊鎖的抽屜,慢慢拉開,心跳也越來越快。
裡面放著鑰匙扣和娃娃,是她親自訂製寄給Chence的,有一張很簡單的畫,是生日時Chence畫給她的。
司笙跑回臥室里,溫紀辰靠在床頭,臉龐籠罩在光影里,笑著望向她。
「你是Chence。」
他牽過司笙的手,「是我。」
司笙依舊覺得不可思議:「你怎麼會是Chence。」
給作品砸錢拼人氣,有爭議時義無反顧砸錢支持她,心情不好時主動安慰,生日時為她畫畫,凌晨催著她去睡覺。
全都是同一個人。
他揉揉她的長髮,「無論在哪個次元,我都會護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