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溫羨瑤失眠了。
也不知道是被陸澤晚上氣的,還是餓的,怎麼嘗試入睡也睡不著。
她在西餐廳時胃口不好,壓根沒怎麼吃東西,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餓感上來了,仿佛饞蟲全都甦醒了一般,細細密密地咬著她,餓得她難受。
溫羨瑤實在睡不著,她看了眼手機時間,凌晨1點半。
她隨手打開微博刷了刷,好巧不巧微博給她推薦的全都是美食動圖,尤其是牛油鍋的火鍋,涮肚、涮鴨血、涮苕粉……在紅通通的油鍋里用筷子撈起來苕粉,粉上面一層紅油,油亮鮮嫩,看得人直咽口水。
溫羨瑤現在,此刻,特別想吃火鍋,還要牛油鍋的。
她嘗試閉眼,結果腦袋裡依然還是剛才的美食動圖,實在難以忍受,溫羨瑤從床上坐起來,準備自己開車去吃火鍋。
爸媽和家裡的傭人都睡了,沒必要吵醒他們,離家裡4km左右處有個24小時營業的重慶火鍋,味道地道、肉質新鮮,溫羨瑤經常去吃,是那裡的常客。
說做就做,溫羨瑤隨便裹了件大衣,輕手輕腳地出門,從車庫裡取出自己的紅色法拉利,她啟動車子,確定了下導航的路線。
溫羨瑤的車技很差,姐姐的去世讓她畏懼死亡,尤其是各種意外死亡。
也因此,她在路上基本不怎麼開快車,一般都穩中求進,好在現在是凌晨,路上的車輛稀少,溫羨瑤也慢慢地把速度提了上去。
快走到前面一個紅綠燈時,溫羨瑤緩慢降速,她一邊降速,一邊從後視鏡看了眼後面的情況,就這一眼,她發現了不對勁。
遠遠地,後面有一輛白色的車瘋了一樣沖了過來。
那白車的速度大概有200多邁,早就超過了這段道路的限速。
明顯,這輛車有問題。
意識到這點,溫羨瑤腦子變得空白,緊張地手腳冰涼,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停車還是該往路邊開。
怎麼辦,她要怎麼做。
她第一次覺得死亡離自己這麼近。
而就在她腦子發蒙的這幾秒鐘,她眼睜睜地從後視鏡看著那輛白車狠狠地撞上她後面的兩輛車,後面的車的慣性收不住,一輛車接著一輛車的連環撞了過來。
太快了,她甚至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溫羨瑤只感覺後面驀地傳來巨大的衝力,她控制不住地身體往前,車裡立刻彈出了安全氣囊,她的頭「砰」地一聲狠狠撞在了擋風玻璃上。
什麼都沒想,她只覺得腦門上一陣劇痛,溫羨瑤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知覺。
凌晨2點,陸澤還在辦公室里辦公,合作案他看得差不多了,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一亮,新聞消息彈出來:「#C城四車連撞#C城西折路和本木路的紅綠燈路口前發生四車連撞事件,據悉是由於袁某失戀醉駕導致的車禍,現場四輛車分別是黑色本田、黑色路虎、紅色法拉利、白色大眾,目前救護車不足,還在趕來的路上…………」
看到「紅色法拉利」的時候,陸澤心裡莫名湧上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打開新聞,看到現場圖片,紅色法拉利被撞到一邊,隱約露出了車牌號的後四個數字——「1125」。
陸澤的瞳孔驟然收縮。
11月25號,溫羨瑤的生日,她的密碼後四位一般都是1125。
他扔下手上的合作案就往外走,電梯太慢他直接走的樓梯,樓梯里只有他一個人急促的腳步聲,咚咚地在寂靜的樓道里響著,一聲又一聲。
仿佛是奪人命的音符。
一邊下樓,他還一邊打著溫羨瑤的電話,她換過電話號碼,他早就知道她新的電話號碼,一直沒有打過,陸澤清楚,打她的電話估計也會被拉黑,但現在他也顧不上了。
然而,她的電話也沒有人接。
滴——滴——的一聲,聽得人心焦,陸澤心中的不安加劇,他直接把電話掛了,沒再打過去。
她可能睡著了,也可能出了事故……無論如何,他都要過去看一眼。
也就在這個瞬間,陸澤忽然無比清楚了自己的想法,比任何時候都清楚。
說什麼報復,說什麼恨她,說什麼來討債不會放過她,其實都是假的。
溫羨瑤不能有事。
報復不過是個幌子,是個他能體面又光明正大接近她的幌子,他依舊愛她,愛到骨子裡去。
陸澤不敢再想,他只要一想到溫羨瑤可能有事這個可能,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儘量保持鎮靜,迅速地到車庫取了瑪莎拉蒂,開車往案發現場去,一路上,他風馳電掣,開出了賽車的架勢,飄移、轉彎、加速,他的車技好,即使開得飛快也沒出問題,可實際上,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都在抖。
他強迫自己鎮定,用力地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凸起,陸澤的唇緊抿著,黑眸中情緒翻滾。
溫羨瑤,你等等我。
陸澤到車禍現場的時候,救護車還沒有到,他一眼便看到了遠處的法拉利,陸澤從車上下來直奔紅色法拉利去。
紅色法拉利被擠在兩個車之間,法拉利的車頭撞得有些變形,從前面的玻璃能看到裡面的情況,駕駛位的女人半躺著,額頭上紅色的血跡分外駭人,她黑睫微垂,臉色蒼白,安靜得仿佛是睡著了而已。
看清女人的臉時,陸澤的心不可抑制地疼了起來,翻騰著疼,疼得他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真的是溫羨瑤。
他迅速將法拉利的車門打開,手觸碰到溫羨瑤的瞬間卻又不敢靠近了。
怕她消失、也怕她死掉。
他壓抑住心中的晦暗情緒,微微俯身,輕柔地將她抱起來,她輕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一樣,陸澤都不敢用力。
陸澤一遍一遍地和她說話,聲音低得仿佛從胸腔里擴出來的:「溫羨瑤,欠我的還沒還清,你怎麼敢死。」
「你看一眼我。」
「聽見了麼,你看我一眼。」
而昏迷的溫羨瑤沒有任何回應,她閉著眼,少見地安靜和乖巧,陸澤卻有一種她死氣沉沉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發慌。
他把她橫抱著放到車上,再立刻進到駕駛位,開車去醫院,一路上,他都不敢感受溫羨瑤的鼻息,陸澤承認,他在怕。
他不怕死亡,但他怕死亡把她帶走,如果她死了,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在國外忍辱負重掙扎著的五年,無數個覺得自己活不下去的夜晚,都是她在支撐著他,她讓他拼了命地往上爬,讓他成為了現在的他。
無論他變成了什麼樣,他從最開始想要的,都只有她而已。
當陸澤到醫院,抱著她把她交給醫生的時候,他眼眶發紅,想摸她的臉,指尖卻在抖,他啞著嗓子,和溫羨瑤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你要是死,那不如,我們一起死吧。」
……
檢查結果出來,溫羨瑤命大,是四車連撞事件里受傷最輕的,全是外傷。
早上7點的時候,溫羨瑤醒了,她醒來後,入鼻聞到消毒水味,下意識地皺眉,因為她姐姐的原因,她從小就極其排斥醫院和一切和醫院相關的東西。
她睜開眼,只覺得頭疼發暈,她望了會天花板,神思也逐漸清醒了些,溫羨瑤環顧四周,看清自己確實是在醫院裡。
應該是醫院最好的病房,各種用品一應俱全,乾淨衛生,裝修得也很舒適,而且只有她一個人,旁邊有個陪她的護士。
溫羨瑤回憶了下,想起昨晚失控的白車,和昏迷前車裡彈出來的安全氣囊,她的意識逐漸回籠:「昨天晚上……」
護士溫聲解釋道:「昨晚發生了四車連撞的意外事故,袁女士失戀醉駕導致的意外,你是受害者,根據法律政策,袁女士應該給你相應的補償。另外,檢查了下,你是外傷,已經消毒包紮好,定期換藥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想起昨晚的情景,溫羨瑤現在還心有餘悸。
生命有多脆弱過她早早就領會過,在昨晚的那個瞬間,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失去了知覺。
現在是外傷沒什麼事……如果真的有什麼事,那她也會像姐姐一樣,消失在這個世間。
不會有人再聽到你說話,你的人生里不會有新的故事,你只存在在別人的記憶里,而他人連回憶起你都是悲傷的味道。
溫羨瑤不想把自己的害怕表現出來,她沉默了一會,恢復了下情緒。
緩了一會,剛才那些脆弱不安的情緒才消失,隨後,溫羨瑤冷哼一聲,又恢復成那個趾高氣揚、無所畏懼的溫羨瑤,她開始追究肇事者的責任:「你剛才說的那個什麼,什麼袁女士,她在哪裡?」
護士不太明白她問這個幹什麼:「啊?」
「自己處理不好感情問題還要醉駕禍害別人的生命,她在哪兒?」溫羨瑤又問了一遍。
溫羨瑤差的是賠償的那點錢麼?
袁某這種漠視生命的行為就讓她生氣,醉駕本來就是對生命的不負責任。
這種人,根本就不明白生命的可貴。
她要去討個說法,也讓袁女士以後都不敢再犯。
護士頓了兩秒,開口回答:「袁女士,她現在在重症ICU病房裡,還沒有醒。」
重症ICU……那這個袁女士能不能醒來還是一回事。
溫羨瑤:「算了。」
原來肇事者受傷得這麼嚴重。
好像沒有追究責任的價值了,肇事者自作自受。
溫羨瑤正想再說什麼,門突然開了,溫羨瑤抬眼看向門邊,剛才要說的話現在忘得一乾二淨。
她居然在這裡,看見了陸澤。
陸澤為什麼會在這……她是還在夢裡麼?
作者有話要說:不是夢
能被人以生命來愛真的還挺讓人羨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