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打完電話,比剛才更不高興。
受傷就受傷,跟他有毛關係?咋老管不住自己?簡直賤毛病。
謝竹星都聽出來是他了,還裝沒聽出來,也是賤嗖嗖。
遲立冬看他打完了,叫他:「走吧,哥帶你去吃藏餐。」
當地有名的餐廳,在小巷子裡,位置偏僻,要不是遲立冬熟悉,還真不好找。
用餐的客人很多,大多都是內地遊客,其中又多半都是年輕人。
也沒人認出王超來,只進門時門口那桌的有兩個漢族女孩多看了他幾眼。
以前他出門吃飯特別討厭被人認出來,現在別人認不出他了,他又喪氣得很,拿了個不鏽鋼勺當鏡子照了照,腦袋可真亮啊。
上了菜,剛開始吃沒多大會兒,王超倒扣在桌邊的手機就嗡了一聲。
他以為王齊又例行關心他的衣食住行,隨手翻過來看,卻是條簡訊,一個沒存名字的手機號發來的,號碼他挺熟的,剛才才打過。
「你現在在哪裡?」
王超心裡直突突,也不敢回復,又把手機放下繼續吃飯。
還惦記著,飯也不香了。
謝竹星這邊打著吊瓶,等了半天,沒等到回信,沒忍住,還是打了過去。
王超拿著嗡嗡振動的手機,快哭了,像拿了個定時炸彈一樣。
遲立冬:「……不想接就掛斷吧。」
王超看他一眼,把手機遞過去,眼巴巴道:「遲哥,你幫我接,就說,就說他打錯了。」
遲立冬接了起來:「餵。」
那邊謝竹星略遲疑:「你是?」
遲立冬看看王超,道:「你要找誰?」
謝竹星心說,這他媽誰啊?問:「這不是王超手機嗎?」
遲立冬說:「不是,你打錯了。」
他掛了電話,王超幫他倒了半杯奶茶,說:「謝謝你啊。」
遲立冬一臉古怪道:「是個男的。」
王超心不在焉,沒get到他的意思,說:「男的怎麼了?」
遲立冬不說話了。
王超拿回他的手機,又看了看那條問他在哪兒的簡訊,有點沮喪。
他這賤毛病是沒治了,謝竹星朝他招招手,他就高興的直想搖尾巴,傷疤都還沒好利索呢,就快把疼給忘乾淨了。
第二天離開拉薩,啟程回京。
來時走的川藏線,回去走青藏線到西寧,再一路東去,比來時要快得多。
離京的第十七天晚上,京昆高速公路,距離北京三百多公里的高速服務區。
遲立冬和王超在服務區吃了晚飯,一起去上廁所。
方便完了洗手,王超把帽子摘了,順手用涼水擼了把自己的光頭。
四月底的華北已經是初夏的溫度。
遲立冬在旁邊笑著說:「你這曬黑又剃了頭,跟你哥越發像了,他以前在散打隊的時候就這樣,一模一樣。」
王超戴好帽子,道:「我都忘了他那時候啥樣兒了。」
遲立冬道:「你那會兒才七八歲,還沒換完牙,我去你家玩兒,你追著你哥跑,摔了一跤還把門牙給磕掉了,你哥還買棒棒糖哄你,我記得那糖比你臉都大。」
王超早不記得了,道:「你記性還挺好啊。」
遲立冬笑笑說:「以前都沒見過你哥疼起人來是什麼模樣,挺不一樣的。」
離開服務區,繼續上路。
距離北京越來越近,王超越來越笑不出,也不玩手機,就盯著高速路看,直愣愣的。
遲立冬道:「還得仨鐘頭,要不你睡會兒。」
王超道:「不困,要不我開?」
遲立冬道:「不用,那聊會兒。」
同路了十幾天,起初王超是不說話,後來也是心不在焉,倆人還真沒怎麼聊過天。
王超就跟他聊:「你這回去準備怎麼著?」
遲立冬道:「什麼怎麼著?」
王超道:「就那收明信片的姑娘啊,知道人家都收著了,還準備繼續裝下去?不如就明說了吧。」
遲立冬沒接話。
王超激他道:「瞅瞅你,這麼大個子,咋這麼慫?」
遲立冬道:「你不慫?連個電話都不敢接。」
王超不服道:「我那是……」是啥啊?
遲立冬道:「你那就是慫。」
王超抱著胳膊氣呼呼。
遲立冬看看他,道:「電話里那男的就是你對象?」
王超又有點尷尬,說:「不行啊?」
遲立冬抬起右臂來,道:「給我燙這疤的,也是個男的。」
王超吃了一驚:「……沒聽我哥說你是彎的啊?你沒跟他說過吧?」
遲立冬不吱聲了,兩手握緊方向盤。
王超想這人大概是沒出櫃,不想讓身邊的人知道,沒說就沒說吧。
他也不說了。
進北京時,天已經亮了,所幸路上還不堵,遲立冬把王超送到了家門口才走。
王超拖著行李箱進門。
王錦正在吃早飯,驚得下巴差點掉進粥碗裡,喝道:「你哪位啊!」
王超:「……二哥別鬧。」
王錦痛心疾首道:「我弟弟膚白貌美,一頭秀髮,你是何方妖怪?」
他當然是開玩笑的,可把王超難過壞了,等他上班走了,王超攬鏡自照,越看越丑,不禁悲從中來,哭掉了半盒紙抽,才腫著眼睛補覺。
睡一會兒醒了,又照下鏡子,再哭一會兒,接著睡。他這麼愛臭美的一個人,這還咋臭美?
連做夢都是自己白回來了,頭髮長出來了。
等他睡夠起來,給劉聰明打了個電話,想說他以後不當歌手要退圈了。
他剛說了句:「我回北京了……」
劉聰明就在那邊做作的哭起來:「你總算回來了,你說你一聲不吭走了,小謝說倒下就倒下了,我怎麼這麼命苦?」
王超一愣:「他咋還沒好?不是說沒啥事兒嗎?」
劉聰明道:「怎麼會沒事兒?要不是送得及時,人可就沒了。」
王超:「……胡咧咧。」
劉聰明道:「真的,去醫院急診,大夫都嚇一跳,脾臟出血,那說沒可就真沒了。」
王超罵道:「我呸!你就咒他吧。」
劉聰明道:「不信算了,反正他還一個人跟醫院躺著呢。」
謝竹星住院快一個禮拜了。
他是脾挫傷,有輕微出血,現在還在觀察期,要臥床休息,只能吃流食,睡覺只可以平躺,連深呼吸都會疼。
公司安排了人照顧他,即使有人陪,還是覺得孤單。
他本來覺就不多,躺在病床上勉強自己也睡不著,只能睜著眼睛想東想西。
想什麼呢?
不好意思說。
想啊想,想啊想,好不容易等到想的那個人打來了電話,可他再打回去,居然還他媽「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