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蘇御眉頭一皺,想幫他和江苑解釋,他不是這個意思。
但這話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信。
好在江苑並沒有表現出難過來。
她仍舊平靜,平靜的和蘇御道別:「我出來很久了,再不回去我朋友該擔心了,你們慢慢玩。」
她開門離開,蘇御皺著眉,讓賀輕舟趕緊出去解釋一下。
賀輕舟無動於衷,聳了聳肩:「我為什麼要解釋?」
「她是江苑啊!」
他咬了根煙,笑容不羈,漫不經心的問他:「她是誰關我屁事?」
蘇御看他的表情,是發自內心的不在意。
算了。
他冷靜下來,既然當事人都不急,他又跟著急什麼。
他也難得管了。
不過他還是勸了他一句:「舟哥,聽兄弟一句勸,凡事別做得太絕。」
他也不是真的要替江苑說話。
雖然他一直都覺得江苑是個性格和脾氣都很好的小姑娘,但他還是站在賀輕舟這邊的。
他只是怕賀輕舟到時候恢復記憶了,回想起自己這麼對江苑,會後悔,會自責。
他拿江苑當命的那些年,蘇御一直都是旁觀者。
大約是人生太順風順水了,賀輕舟一身的臭毛病,脾氣爛,性格也爛。
從小到大,賀輕舟都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他不缺愛,人人都愛他。
但他只愛江苑。
他這輩子的耐心和溫柔,都給江苑了。
為了讓江苑好好吃飯,他請了老師開始學做飯。
讀書那會,學校離得遠。
他每天往返幾趟去看她。
就算是下大雨也不能阻止。
用他的話說就是,不看一眼她,他晚上會睡不著覺。
這話聽起來誇張,卻又是事實。
他的人生,從認識江苑起,便只剩下江苑了。
歐美妝似乎對蘇御不滿很久了:「你們男的是不是都喜歡那種白蓮花?」
蘇御說:「反正不喜歡你這種塗黑粉底的。」
她氣道:「什麼叫黑粉底,你到底有沒有見識?」
蘇御不屑的笑了一下:「你全身上下,包括你那個假鼻子加起來,還沒我一隻鞋來的貴,你說到底是誰沒見識?」
這波財力碾壓,她徹徹底底的輸了。
歐美妝只能去找白芍幫她出頭。
白芍又去找賀輕舟,聲音又嬌又媚:「輕舟。」
叫他時,都快膩出水來了。
賀輕舟下巴微抬,讓蘇御少說幾句。
江苑回到包廂時,周嘉茗正準備出去找她。
看到她全須全尾的出現,她這才鬆了口氣:「你出去了這麼久,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擔心死我了。」
江苑摸了下外套口袋:「手機忘了帶。」
周嘉茗說:「沒出事就好,這種地方亂,還是別亂跑了。」
江苑點頭:「嗯。」
周嘉茗問她:「不過你去哪了,怎麼去了這麼久?」
想到剛才那幕,江苑沉默片刻,敷衍帶過:「見到一個老朋友,進去打了個招呼。」
好在周嘉茗也沒有繼續追問。
江苑家好像還挺有錢的,會在這種地方遇到朋友,也正常。
他們也沒玩太久,十二點前就散了。
畢竟都還是學生,而且又面臨考試,學業繁重。
離開的時候,經過隔壁包廂,沒有關嚴的包廂門,男人舒緩慵懶的歌聲傳了出來。
他只唱了兩句,聽歌聲都能聽出幾分不耐煩。
大約是被那些人集體起鬨要求的。
所以隨便唱了兩句敷衍了事。
賀輕舟唱歌好聽,江苑一直都知道。
她有一段時間經常失眠,賀輕舟就給她打一整夜的電話。
她失眠,他就陪她一起。
有時候會唱歌哄她睡覺。
那個時候他壓低了聲音,唱的都是些兒歌。
聽了人心情會變好。
江苑最壓抑的那段時間,就是這樣熬過來的,在賀輕舟的陪伴下。
如果沒有賀輕舟,她的人生大概就止步於那個時候了。
她為了自己的自由,為了繼續往前走,把對她這樣好的賀輕舟當累贅卸掉了。
所以不管他怎麼對她,她都認了。
是她活該。
—
回到家,燈關著。
江苑沒由來的鬆了口氣。
江苑沒開燈,借著窗外的路燈光亮走到中島台,取下杯子,倒了杯水。
喝完以後才上樓。
夜晚安靜,她打開檯燈,繼續看書。
她唯一的出路,唯一的從這個家裡逃走的機會,只有當下這一個了。
所以她不能鬆懈,也不允許出現一丁點出錯的可能。
那些天她無時無刻都在看書刷題。
教授找過她一次,詢問她對於接下來實習的醫院有什麼想法。
她說想去一醫。
教授笑容帶著讚許:「年輕人就是得有韌性,肯吃苦。
你們這屆的女生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
沉著冷靜,是一個醫生首要具備的。
她沒有經歷過上手術台,就有此特性,已經算是少見了。
江苑隨身都會帶著巧克力,防止低血糖暈倒。
圖書館裡,她戴著耳機聽網課。
周嘉茗給她發了條信息。
右下角的綠色圖標一隻在閃,她摸著滑鼠點開。
周嘉茗:【這是你嗎?
】
下面是幾張監控的截圖。
雖然模糊,並且也沒有正臉,但看穿著和髮型,是同學聚會的那天。
雖然照片把別人都打了碼,但江苑還是一眼認出,這是在賀輕舟包廂里的視頻。
江苑:【是我,怎麼了?
】
周嘉茗:【有個小網紅髮了條微博,說自己的男朋友被白蓮花前任死纏爛打,最後挑撥離間讓他們分手了。
】
江苑:【......】
周嘉茗:【你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一看就是那個小網紅在栽贓你。
現在評論里都是在安慰她和罵你的。
要不我發條微博幫你澄清一下?
】
江苑:【不用了,沒必要。
】
她不關心這些。
當事人都說沒必要了,周嘉茗也就需要多管閒事。
看著屏幕上方一直顯示著的對方正在輸入中,江苑知道,周嘉茗雖然信她,但她對這件事還是很好奇。
畢竟她自己都說過,她消失的那些時間裡,去見了個老同學。
如果她不主動說的話,恐怕周嘉茗得糾結一整天了。
江苑:【不是老同學,是賀輕舟。
】
她的消息很快就過來了,因為是專門等著。
周嘉茗:【這才多久啊,賀輕舟連女朋友都換了個?
】
江苑沒有再做評價。
因為在她看來,這些都是賀輕舟的自由。
周嘉茗就是覺得,有種站錯CP的痛苦。
她以前一直覺得賀輕舟和江苑兩個人肯定能走到最後。
可誰知道,到頭來竟然是這個唏噓的結局。
結束了對話,江苑繼續上網課。
並不受影響。
下午開始下雪,從城南下到了城北。
圖書館內的人有的出去看雪了,有的趴在窗戶上拍照。
這是今年的第一場雪。
沒什麼太大的感觸,就是冷,很冷。
蘇御沒想過今天會這麼冷,所以穿的也不多。
見賀輕舟那麼久沒過來,他打開車門,哆哆嗦嗦的下了車。
「還沒好嗎?」
賀輕舟把引擎蓋關上,問他:「你這車多久沒做保養了?」
蘇御回想了一下:「也沒多久吧,半年?」
「......」賀輕舟叼了根煙,點燃,「油路故障,傳感器故障,電路也有問題,這車要是想賣,估計人家只願意按斤收。」
「誰買車按斤買啊?」
賀輕舟靠著車門,吐了口白色煙霧:「廢品回收站。」
「得,我這車修修還能開。」
賀輕舟唇角挑起一道弧度:「這車都破成這樣了,還不肯扔?」
蘇御抱著車身,似乎怕賀輕舟真的拿去給他扔了:「這可是我自己買的第一輛車,有感情的。」
賀輕舟笑他:「狗屁感情。」
他其實一向都是這種,目中無人,桀驁自大的性子。
從小被溺愛的狠了,成長過程中沒有遇到一丁點挫折。
蘇御還記得,那個時候他們應該十四歲。
賀輕舟剛把人打了,那人哭著跑回家。
蘇御有點害怕,問賀輕舟:「他爸媽明天會去我們家裡嗎?」
賀輕舟擦乾淨手:「愛去不去。」
不可一世的小混蛋,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江苑的。
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安安靜靜的,坐在鞦韆上發呆。
然後蘇御看見,賀輕舟的臉一點一點的變紅了。
他將手背在身後,悄悄把上面的血擦去,怕被看到。
也是那次之後,安靜內向的江苑,身後多了個跟屁蟲。
也是她的守護神。
這一跟,就是八年。
只是可惜。
蘇御嘆了口氣,他這輩子大概都看不到那個溫柔體貼的賀輕舟了。
他本身就惡劣,罕見的溫柔全給江苑了。
現在忘了江苑,那點少有的溫柔便也一起消失。
車壞了,賀輕舟給4S店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把車拉走。
又讓他家司機過來,換了輛車。
司機下車走了,賀輕舟坐進駕駛座。
蘇御正好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我操,你之前泡的那個小網紅,居然發了個帖子,還把江苑掛了。」
賀輕舟聽後無動於衷。
蘇御看他這樣子,也悻悻的閉上了嘴,話題轉到了白芍身上:「你前幾天不是還挺喜歡她的嗎,怎麼突然就不聯繫了?」
賀輕舟說的雲淡風輕,仿佛剛分手的人不是他:「談了一個月就要查我手機,還讓我把照明送走,說她害怕。」
照明是賀輕舟養的狗,都養了七年了。
蘇御說:「狗不是在老宅嘛。」
賀輕舟舌尖抵了抵腮幫,似想到什麼,低笑一聲:「她說她看到我外套上的狗毛了。」
蘇御:「......」
「你們都走到這步了,分手理由也太隨便了。」
賀輕舟問他:「哪步?」
蘇御哽了一下:「這話你問我?」
車子下了高架橋,拐出主幹道,賀輕舟輕飄飄的一句:「我們什麼也沒做。」
蘇御大為震撼:「柏拉圖啊?」
「狗屁柏拉圖。」
他空出手去拿煙盒,車窗半降,抖出一根叼在嘴裡。
別說做什麼了,連牽個手都不行。
一靠近她就噁心反胃,還想吐,身體下意識的牴觸,不受控制的那種。
試了幾次都這樣。
總之次數多了他就沒了興致。
他起初還以為是自己年紀輕輕就不行了,後來自己用手試了試,比他媽鑽石還硬。
回到家後,正好碰上阿姨在打掃。
她知道賀輕舟失憶,也知道他忘了江苑。
至於先前那間房子裡的東西,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於是先問過他的意見。
那是賀輕舟專門用來存放和江苑有關的東西的房間。
從前他都是不許別人進去的,就算是打掃衛生也是他親自來。
可是眼下,他頭也沒回的上樓:「扔了吧。」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