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2024-09-06 21:05:42 作者: 扁平竹
  第六十六章

  賀輕舟也沒說話, 只是點了下頭。

  可動作太輕微,若不是此時江苑就在他懷裡躺著, 恐怕壓根察覺不到。

  他把她抱的更緊。

  「明年, 我們去看瀑布,看彩虹,好不好?」

  上次江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他沒說話, 一個人看了好久的月亮。

  可這次,江苑笑了笑, 同意了。

  夜色繾綣, 他們再無別的話。

  賀輕舟是個極其容易滿足的人, 至少在這一刻, 他很滿足。

  聽到懷中人熟睡後的呼吸聲, 感受著她的體溫。

  曾經只在夢中出現的場景, 此刻顯得卻無比真實。

  —

  今天天氣不錯,陰了那麼多天,終於見晴。

  鄰居家應該有喜事, 一早就過來敲門, 給江苑送喜糖。

  還熱情的同江苑打過招呼, 讓她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儘管說。

  江苑鍋里煮著粥。

  今天的早餐是中式的。

  蛋煎到一半, 賀輕舟洗漱完出來,身上穿了件白色短袖, 從後面抱著她。

  比她高出一個頭還多一點的身高, 彎著腰才能將下巴枕在她肩上:「做的什麼?」

  江苑說:「煎蛋。」

  他喉間哼哼兩聲, 像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狗撒嬌:「又是煎蛋。」

  江苑無奈的輕笑:「那你想吃什麼?」

  她轉過身去,拿起被隨意搭在他頭頂的干毛巾, 替他輕輕擦拭著濕發。

  濕發柔軟,倒真像一隻狗狗了。

  「怎麼不把頭髮吹乾了再出來?」

  他說:「想先出來看看你。」

  江苑輕笑:「我又不會跑,想看我隨時都可以。」

  他把火關了:「有後遺症了。」

  江苑聞到糊味,這才想起來鍋里還煎著蛋。

  「完了。」

  他輕笑:「美色誤人。」

  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江苑說他不要臉。

  早飯他們吃的白粥。

  江苑提起剛才隔壁送喜糖的事:「好像是小孩滿月。」

  賀輕舟聽的有些出神。

  江苑問他:「羨慕了?」

  他低頭笑笑:「一點點。」

  江苑胃口不大,一碗白粥也只吃了半碗,剩下的便推給他了。

  她從前的剩飯也是賀輕舟替她吃的。

  身處高位的賀家公子,自小養尊處優,這輩子大概也只吃過她一個人的剩飯。

  江苑說:「周嘉茗約了我們下周吃飯,慶祝她老公升職。」

  說起來,賀輕舟與周嘉茗的老公打過交道。

  她老公是公職,先前賀輕舟有個項目審批,還是經由她老公的手。

  「下周幾?」

  「周三吧好像。」

  他點頭:「我到時候把時間空出來。」

  吃完飯,他把碗筷收拾清洗了,說今天有個招標會,要去一趟鄰市,可能回來的比較晚。

  讓她先睡,不用等她。

  江苑替他系好領帶,叮囑他少喝點酒。

  他笑了笑,過來抱她:「遵命。」

  他走後,江苑又把屋子收拾了一遍。

  賀一舟的電話是在下午打來的。

  她剛準備去睡個午覺,看到來電聯繫人後,覺便全醒了。

  她這次打電話給她,賀輕舟那邊是不知道的。

  「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你回國的事,輕舟向來不同我們講這些。」

  話里隱約還帶些歉意。

  江苑忙說:「我也沒回來多久。」

  賀一舟聽出了她話里的侷促,輕聲笑笑,這點倒是沒怎麼變。


  仍是受不了別人太客氣。

  「上次也不知曉輕舟和你在一起,就急匆匆的喚他回來。

  今天特地給你弄了桌接風宴。」

  似乎料准了江苑會拒絕,不等她開口,賀一舟又補充一句,「飯菜已經做好了,都是你愛吃的,如果你不來的話,就只能撤掉了。」

  退無可退。

  難怪賀輕舟從前總說,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就是他姐。

  她深諳如何利用每個人的特性。

  江苑最後還是答應了。

  原是想和賀輕舟說一聲的,但轉念一想,他那邊沒有任何消息,想來一舟姐也是瞞著他給自己打的這通電話。

  賀家老宅,她已經很多年沒有來過了。

  大約是老人家念舊,也沒別的改變。

  徽派的建築。

  家中傭人在堂前煮著茶,滿院的茶香。

  看到賀父賀母的瞬間,江苑微抿了唇,大抵沒想到他的家人都在。

  賀父逗完了鳥,讓人把籠子帶上樓。

  然後笑看著江苑:「江家小囡都長這麼大了。」

  江苑一一打過招呼:「賀叔叔,賀阿姨,晚上好。」

  賀父讓她先坐:「一舟剛哄完孩子,應該馬上就好了。」

  江苑坐在沙發上,被方幾擋著的地方,是她因為不安而交握在一起的手。

  賀母又將她仔細打量一遍,興許是因為之前已經被迫接受賀輕舟不結婚的事情,眼下是越看越滿意。

  忙讓廚房把飯菜端出來。

  「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但這些都是輕舟的拿手菜,我料想他會做的應該都是你愛吃的,所以就讓廚房每樣都做了。」

  那些菜實在太豐盛,一張餐桌竟然都擺放不下。

  江苑有些受寵若驚,說不必這麼麻煩。

  賀父笑了笑:「你阿姨從小就是這個鋪張浪費的性子。」

  賀母不高興的瞪他一眼,手在桌下掐他的腿。

  賀父疼的輕笑,連忙改口:「叔叔剛才是開玩笑的,你阿姨挺節約的。」

  賀母懶得再理他,和江苑拉起家常來。

  回來多久了,在國外待的還習慣嗎,工作穩定了沒有。

  都是一些司空見慣的問題,江苑倒也都答的上來。

  賀京陽扶著樓梯,一點一點的蹭下來。

  賀母瞧見了,忙讓保姆去抱他。

  「怎麼你一個人,媽媽呢?」

  賀京陽被保姆抱下樓:「媽媽睡著了。」

  「......」賀母從保姆手中接過小外孫,「媽媽不是在哄你睡覺嗎,怎麼她睡著了你沒睡?」

  賀京陽的眼神早就鎖定在江苑身上了:「媽媽給我放兒歌,結果自己睡著了。」

  他問外婆:「漂亮姐姐怎麼來我們家了?」

  賀母說:「漂亮姐姐來家裡吃飯,你高興嗎?」

  「高興。」

  他朝江苑那邊伸出肉嘟嘟的小手。

  江苑笑了笑,把他抱過來,放在腿上。

  他似乎很喜歡她,一黏在她身上就不肯走了。

  賀母覺得這個稱呼有些亂,讓他喊舅媽。

  賀京陽不喊:「舅舅才配不上漂亮姐姐。」

  他小聲告訴江苑:「舅舅沒有我討女孩子喜歡,漂亮姐姐,你千萬不要和舅舅在一起。」

  小孩子的身上總有一種暖烘烘的奶香味。

  江苑笑著點頭,說會好好考慮的。

  賀京陽這才放心。

  外頭傳來開門聲,傭人拿著外套過來,往衣帽架上掛。

  江苑認出那是賀輕舟今天出門時穿的那件。

  不多時,換了鞋子的賀輕舟出了玄關。

  先是深看了江苑一眼,確認她的表情還算輕鬆,便松下那一口氣。

  洗了個手才過來。

  江苑問他:「不是會很晚嗎?」


  他把江苑懷裡的賀京陽拎走:「後頭的晚宴沒參加。」

  賀母眉頭一皺:「你這是擔心我欺負江苑,特地趕回來的吧。」

  他散漫應聲:「我是擔心這個小傢伙占我女朋友的便宜。」

  被扔回保姆懷裡的賀京陽正嚎啕大哭,一口一個臭舅舅的罵著。

  賀母把他接過來,抱在懷裡輕聲哄。

  江苑聞到賀輕舟身上沾染的淡淡菸酒氣。

  他笑道:「聽你的話,沒喝酒。

  別人的。」

  桌下,他的手正握著她的手。

  她獎勵般的用手指蹭了下他的掌心:「真乖。」

  兩個人的聲音都足夠小,旁人也聽不到。

  但神情卻遮掩不住。

  賀父瞧著,與賀母對視一眼。

  也都淡淡的笑開了。

  這頓飯吃的倒是安靜,因為賀輕舟的到來,話題中心便落在了他身上。

  他像是專門趕回來,替她承接這些詢問的。

  江苑也落了個清淨。

  吃完飯,他們原是想在留他們一會。

  但被賀輕舟給拒了,說下次吧。

  走之前賀母要了江苑的電話號碼,說自己近日來無聊的話,就缺個說話的。

  賀輕舟讓江苑不要信,她壓根就不無聊,整天不是購物就是打麻將,生活豐富的很。

  「她就是怕你不要我,所以想隔三岔五查個崗。」

  賀母被戳穿心事,氣急敗壞的打了他一下:「當初就不該生你。」

  賀輕舟也只是笑:「行了,你們進去吧,外面風大,別感冒了。」

  賀母一邊和賀父罵著,怎麼生了這麼個逆子,還不忘囑咐他們得了空就回來吃飯。

  上車以後,賀輕舟問她:「會不適應嗎?」

  她搖頭:「阿姨人很好,叔叔也很好。」

  賀輕舟笑說:「可不得對你好點,難得有個兒媳婦。」

  江苑說他又貧嘴。

  今天天氣不錯,不那麼冷。

  江苑突然有些懷念從前,她說:「賀輕舟,你帶我去附近轉轉吧。」

  北城的變化真的很大,帶著幼時記憶的地方,很多都拆了重建。

  有的變成高樓,有的變成商業中心。

  賀輕舟帶她去了那個公園。

  問她還記不記得。

  他當時就站在這兒,往回看了眼,就看到她了。

  穿了條白裙子,坐在鞦韆上,晃晃悠悠的發著呆。

  「那個時候我還擔心,怕你看到我打架的樣子,會怕我。」

  他笑了笑,「誰知道你壓根就沒注意到我。」

  江苑被他抱著,靠在他懷裡。

  「我以前確實挺怕你的,後來你結結巴巴的和我講話,我就不怕了。」

  壞人才不會結巴,只有好人才會。

  江苑想再盪一次鞦韆,她坐在上面,晃了幾下。

  有鐵鏽,聲音遲鈍,但好在還能晃動。

  賀輕舟在後面輕輕推。

  大約是天氣好的緣故,今天的夕陽也很美,溫暖的橙黃色,隔著樹影落下來。

  灑在她的裙擺。

  一如十六年前,他們初遇的那個午後。

  時間仿佛恍惚了一陣。

  她還是那個坐在鞦韆上發愣的小女孩,遠處,少年羞紅了臉,將手往身後藏。

  只敢偷偷看她。

  江苑抬眸輕笑,仿佛與十四歲的賀輕舟對視。

  應該早些發現他的,早些走到他面前。

  不過好在,也不算太遲。

  微風吹來,有淡淡花香。

  江苑突然開口:「賀輕舟。」

  「嗯?」

  她聲音溫柔:「我愛你。」

  身後有片刻的安靜,男人彎腰,抱著她:「我也愛你。」

  十四歲的賀輕舟在蘇御的催促下離開,還不忘回頭再看一眼。

  然後,便和已經逝去的那十六年,一同消失在夕陽之下。

  不過他笑了一下,那副模樣,臭屁得很。

  仿佛在說,小爺我就知道,沒人能抵擋住我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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