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山是跑完步後才知道裴然摔倒的。
羅青山運動細胞好,跑步時把裴然甩了一大截。等他跑過終點再回頭看,裴然早就不見了。
在圍觀同學那問到情況後,他連成績都沒來得及登記就跑來了。
沒想到他會來,裴然動作頓了頓,然後被腳腕上突如其來的冰涼拽回神。
嚴准掃了羅青山一眼,淡淡地嗯了聲,然後把冰袋放到了裴然扭傷的腳腕上:「是不是這裡?」
裴然下意識應:「差不多。」
羅青山緩過勁兒,快步走進休息室:「裴然,裴然,你傷到哪了?骨頭疼不疼?」
看到裴然腿上的傷,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我打輛車,帶你去醫院。」
「不用。」裴然說,「沒那麼誇張,消毒就好了。」
「不行,還是得拍片,傷到骨頭怎麼辦?」羅青山堅持。
「沒傷著,只是扭了。」見他真打開了叫車軟體,裴然只好說,「你叫了,我也不會上車的。」
「……」羅青山指尖一頓,悻悻地關上軟體。
他尷尬地看了嚴准一眼,嚴准在幫裴然敷冰袋,連頭都沒抬。
「嚴准,你怎麼在這?」他撇開話題,扯了下嘴角,「一百米跑完了?」
嚴准說:「嗯。」
「跑得怎麼樣?」
「隨便跑跑。」
「沒事,名次不重要,也沒指望能拿獎。」羅青山隨口說,「你們這些愛打遊戲的都不怎麼鍛鍊。」
裴然安靜了兩秒,見嚴准默認似的不說話,忍不住在羅青山說下一句前開了口:「他拿了第三,前兩名都是體育生。」
嚴準的表情有了點變化,他扯了下嘴角,拿起冰袋,用手掌把裴然腳腕上的水抹掉,再重新敷上去。
裴然覺得自己被他掌心燙了一下。
羅青山愣了愣:「啊?這樣……恭喜。」
他心裡還有許多疑惑,都體現在他緊皺的眉頭上。他拿起紙巾擦了汗,然後朝嚴准伸出手:「謝謝你把裴然送過來,冰袋給我,剩下的我來吧。」
嚴准終於抬頭,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動作。他看著羅青山,語氣詫異:「你們不是分手了?」
這話一出,氣氛再次冷下來。
羅青山表情變化非常豐富,半晌,他笑了一下,故作輕鬆:「所以才需要一個好好表現的機會。」
嚴准反問:「我憑什麼給你這個機會?」
羅青山:「?」
裴然聽不下去了,他把腳抽回來:「不麻煩你們了,一點小傷而已,我自己可以處理的。」
羅青山仍舊看著嚴准,眼神略微複雜。他正想開口詢問,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他們班長,讓他趕緊回操場簽名,不簽名就等於白跑,成績直接取消。
羅青山又問了幾句才走,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滿臉顧慮。
冰袋凍手,裴然象徵性地隨便捂了捂,誠懇地對身邊的人說:「今天謝謝你。」
嚴准嗯了一聲,忽然道:「過來的時候,你踩了我好幾腳。」
單腳走路很難,尤其剛摔那會兒,裴然雙腿都疼,走得很不利索。
裴然跟他對視兩秒,又低頭看了下嚴準的鞋。
白色限量款上有鞋印,鐵證。
「抱歉。」裴然說,「我幫你洗吧。」
嚴准難得怔了下,挑眉:「你幫我洗?」
裴然補充:「送去洗衣店,那裡也能洗鞋的。」
嚴准興致消散:「不要。」
他看向裴然的手,非常漂亮的一雙手,適合畫畫,適合彈鋼琴,適合裴然。
嚴准心想,就算裴然真要親手給他洗鞋,他也不捨得糟蹋。
裴然說:「那我用濕紙巾幫你擦一下?」
「別了,」嚴准收回視線,「當你欠我個人情吧。」
裴然很輕地皺了下眉,口吻堅決道:「我賠你一雙,你這是什麼型號?」
感覺到裴然態度的微妙變化,嚴准跟他對視良久,然後輕嘆一聲氣。
他轉身從旁邊的桌子上抽出紙巾,抓過裴然的手腕,用紙巾在冰袋上蹭了蹭,然後隨便在鞋上抹了一下。
「乾淨了,你不欠了。」
話音剛落,嚴准口袋的手機連續響了好幾聲。
看到消息內容,嚴准才想起自己答應林許煥今天去基地陪他們打幾場訓練賽。
嚴准起身:「走吧。」
裴然抬頭望他:「去哪?」
「送你回去。」嚴准說完,也不管裴然答不答應,抓著他的手就搭到了自己脖子上,「摟緊。」
裴然的宿舍很乾淨,舍友搬走後,他做了個大掃除,空氣中還帶著淡淡的水果香。
嚴准把他放下就走了,宿舍門都沒關。
裴然也不著急,他打開桌上的黑色袋子,心想剛剛應該問嚴准吃不吃水果的。
裴然艱難地走到洗手池,仔仔細細地削去桃子皮,剛要咬下第一口,門口又傳來了動靜。
嚴准去而復返,手裡拎著一個黑色袋子:「拿著。」
裴然問:「是什麼?」
「冰淇淋。」嚴准說,「你拿來敷腳。」
裴然笑了。
嚴准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戳到了他的笑點,他盯著裴然看了良久:「笑什麼?」
裴然笑著搖頭,把袋子接過來:「謝謝,你要吃水果嗎?」
「要。」嚴准看了眼他手上:「桃子?」
裴然嗯了一聲,猶豫片刻,把桃子遞了過去:「我洗過手了,乾淨的。」
裴然剛說完,嚴准忽然湊上來,低頭咬著接過他的桃子。
他在裴然震驚的目光中咽下一大口果肉:「甜。」
幾場訓練賽結束,tzg的教練微信直接被爆破。
「全是問我是不是把你騙來戰隊了,還說我陰險,藏著掖著不告訴他們。」教練冷笑,「真逗,我要真把你搞來了,我不得拿個擴音器去他們基地播報十遍八遍?」
嚴准靠在電競椅上,正在跟別人對狙。三秒後,對方被他一槍爆頭。
「漂亮!」教練靠在他電競椅後頭,「所以你怎麼看?給不給我這個播報的機會?」
嚴准嗤笑一聲,怎麼今天誰都找他要機會。
「不給。」嚴准說,「你再叨叨,我回去了。」
「別,屋子都給你準備好了,今晚睡這。」教練早都習慣了,「那你以後能不能經常過來給他們練練手?」
林許煥哀嚎:「別啊,一會給我打自閉了。」
教練說:「就是要把你打自閉,你才傲不起來。天天在直播間放騷話,我看你是嫌工資太高。」
「有什麼關係……」林許煥嘟囔,「哥,那樓里幾個人?」
打完訓練賽,其他人都擼串兒去了,林許煥上火吃不了,只能留下來求著嚴准陪他打雙人四排。
「四個,滿編,我打倒三個,」嚴准換上步/槍,「沖樓。」
一局遊戲結束,他們被開掛的神仙狙擊,吃了個雞屁股。
嚴准覺得沒意思,這遊戲神仙越來越多。他剛想關遊戲,餘光撇見了某個在線好友。
他立刻點了邀請。
「不打了?哥?」見他沒準備,林許煥問。
嚴准說:「不知道。」
林許煥問:「……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嚴準點了支煙:「看他理不理我。」
林許煥還想再問,遊戲界面忽然多出一個人,這人穿著白色的原始服裝,一看就知道是萌新。
「誰啊這是。」教練警惕地湊上來,「其他戰隊的人?」
他想不出誰能讓嚴准說出這種話來。
這句話通過林許煥常年開著的麥克風傳到了裴然耳中,聽起來,嚴准似乎並不在宿舍。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大晚上的還要上遊戲,看到嚴准發來的邀請,他下意識就點了接受。
裴然看了眼身邊穿得花花綠綠的陌生id,他問:「拉錯人了嗎?」
「沒有沒有,沒拉錯。」林許煥忙說。他在197的直播回放里見過這人,ranbaobei,嚴準的老闆。
「你準備吧然寶貝,我們馬上開車,帶你飛。」
進入遊戲等待界面,林許煥把麥關了:「哥,這是你那老闆吧?」
嚴准嗯一聲,煙沒吸兩口就擰滅了。
林許煥走到裴然的遊戲人物面前:「可我看他……好像也不是很有錢的樣子啊。」
嚴准懶得應他,開麥問:「腳還疼不疼?」
裴然說:「不疼了。」
「嗯,少走路,沒用的課就翹了。」
林許煥:「哥,你這是教壞老闆啊!」
「你以為都是你?」裴然聽見嚴准懶散地應身邊的人,「我老闆很乖,教不壞。」
電腦屏幕的光打在裴然臉上,他耳根浮現淡淡的粉色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裴然抿抿唇,忍不住喝了口水。
林許煥他們最早知道嚴准去當陪玩時,都是震驚的。
他們還在私底下討論過嚴準的價錢,他們突擊手表示,嚴准強歸強,性格卻不敢恭維。不是說他脾氣差,就是不愛說話,冷,一百一小時頂天了。
林許煥是說的最高的,他猜兩百——不過事後可能會被老闆舉報拉黑一條龍。
兩局遊戲結束,林許煥徹底顛覆了之前的想法。
他親眼看到嚴准把滿配槍丟到ranbaobei面前:「裴然,加buff。」
山上槍聲響得跟鞭炮似的,平時聽見槍聲跑的比誰都快的人,這會兒正跟在ranbaobei身後搜野區:「等他逛完這房子再去。」
最特麼絕的是。
ranbeobei死後,嚴准把殺他的隊伍滅乾淨,然後掏出了一顆□□。
自雷了。
自雷了。
自雷了……
林許煥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並排的兩個盒子。
良久,他轉過頭,幽幽地發問:「哥,你……到底坑了人家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