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姚燕燕那一眼看得心中一悸,姚嫣嫣強笑道:「燕兒你怎麼這麼看我?」
姚燕燕沒有拆穿她,而是收回視線,仔細給自己的指甲塗上鳳仙花汁,慢悠悠道:「只是覺得,以你的姿容,就算選拔延後再久,準備得再充足,也入不了陛下的眼。」
姚燕燕以前說話雖然不討喜,可也從未如此直接,姚嫣嫣盯著她那張美艷絕倫的臉,心中又妒又氣,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了,只是顧著房裡還有一名宮女,才勉強道:「燕兒,我知道你生得美,肯定能得到陛下喜愛,只是你這性情須得改改,陛下要選的妃嬪,必定是賢良淑德、才貌兼備的。你這樣言語無度,恐遭人嫉恨,姐姐也是為了你好。」
此刻,任誰聽了這番話,都覺得挑不出錯來,還得由衷感嘆姚嫣嫣實在大度溫良,不但不生氣反而為姚燕燕著想。
然而姚燕燕並不吃這一套,她最討厭姚嫣嫣這種明明肚子裡花花腸子都攪成毛線團了,還要裝出一派清純無辜之人。
她抬頭朝姚嫣嫣翻了個白眼,這一舉動原本十分粗俗,可她生得實在是美,縱使舉止不雅也顯得風情萬種,「少在這兒裝模作樣。不牢您惺惺作態了,等入了昭德殿,陛下只要一看見我啊,肯定會驚為天人,然後弱水三千隻取我這一瓢。至於你們這些庸脂俗粉,自然是哪邊涼快呆哪兒去。」
沒料到姚燕燕會將這樣一通明晃晃的嘲諷砸過來,姚嫣嫣已經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了,半晌後才恨恨拂袖而去。
姚燕燕還不嫌事大地補了一句,「走了就別回來,省得污了我的眼睛。」成功把姚嫣嫣氣走,自己獨占了一間廂房的姚燕燕覺得心情格外舒暢。她低頭想看一看自己的腳趾甲,卻對上青壺目瞪口呆的模樣。
姚燕燕漫不經心道:「怎麼?很吃驚?」
青壺連忙搖頭,結巴道:「沒……沒有,只是……只是覺得采女您……您厲害。」
姚燕燕聞言嘴角微揚。
對於重生這樣的好事,她當然是很快就欣然接受了,反正連穿越這種事都能發生,重生算個啥?誰叫咱是女主呢?就算死了也能翻盤重來!
想到這兒,姚燕燕忽得一愣,穿越是啥?女主又是啥?
說起來,從前世開始,她就隱隱約約覺得不太對,比方幼年時她走在街上,會覺得房子應該更高更多;阿娘給她做衣裳時,她總覺得有個機器可以刷一下做好一件衣服;縱使騎著快馬出行,她也覺得應該有更快更舒服的工具……甚至有時候,她會突然冒出一些誰也不懂的話。她總覺得,她應該過更好更有尊嚴的生活,而不是像那些渾渾噩噩的女人一樣,為了丈夫兒子、為了人前的體面,委曲求全地卑微到泥地里。
不過這些事,在她遇到陛下以後,慢慢地就不再想了。現在突然想起來,她也只是怔了片刻,而後很快便回過神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早點見到陛下,畢竟正宇四年就要過了,還有三年,只剩下三年,那些匪軍就要打進城了!
***
采女們除了在藏秀閣接受教導外,其餘時間都是在薈萃院中度過的,一日三餐也是在薈萃院中的一處小樓里。
前世的這個時候,姚燕燕自覺和那些女人合不來,也就很少跟她們接觸,日常行動基本上都是一個人,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她活得已經夠小心翼翼了,那些女人還非說她心高氣傲目中無人,肯定是因為嫉妒她的美貌!
她前世還為別人的誤解不平過,不過現在嘛,哼,跟這些俗人計較簡直是拉低了她的身價!
這日傍晚,姚燕燕帶著青壺走進食齋,就發現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她渾不在意,挑了張桌子坐下後便叫青壺去給自己盛飯。
飯還沒吃上兩口,就聽見那些采女嘰嘰喳喳地說閒話。
「瞧她走路搖擺那樣兒,活脫脫狐媚子轉世。」
姚燕燕:可不是麼?陛下常說我就是狐妖轉世來勾他魂的。
「神氣什麼呀?不就是個庶女?」
姚燕燕:庶女怎麼了?本宮將來可是寵冠後宮的貴妃娘娘,就看不起你們咋地?
「一個青樓娼妓生出來的腌臢東西,也敢和嫣嫣比……」
聽到這句話,姚燕燕的眼神冷了下來……
宋楠兒正唾沫橫飛地向其他采女吐露姚燕燕的身世,就差把姚燕燕她娘在青樓里接過幾位客人都編排出來了,忽然發現面前這一桌子人都靜了下來,宋楠兒正奇怪,「你們怎麼了?」
下一刻,頭上一熱,一盆熱湯扣到了她頭上。
「啊!」宋楠兒尖叫一聲,隨即就被人猛扯了一把後領子,從條凳上狠狠往後摔了下去,跌了個四腳朝天,那狼狽的樣兒,活像一隻蛤蟆。
宋楠兒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就看到姚燕燕站在自己面前,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姚燕燕,是你!」宋楠兒尖叫起來,就要爬起來去抓姚燕燕,可姚燕燕這會兒已經占據了全面優勢,她一腳將要起身的宋楠兒踢回去,而後一屁股坐到了宋楠兒肚子上,壓得宋楠兒臉色發青無法翻身後,抬手利索地甩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聲,無比清脆,一下就將宋楠兒打懵了。
「我看宮裡採選秀女之人都得去看看眼疾了,竟連這種滿口污言穢語的丫頭也敢招進來,也不怕哪天禍從口出,牽連旁人。」
姚燕燕這話一出,那些想要上去幫宋楠兒的人頓時停住了腳步。她們方才聽宋楠兒說話的時候沒細想,可現在被姚燕燕一提醒,才猛地醒過神,是啊!這可是宮裡,她們這些人雖然出身不高,好歹在藏秀閣里學了一個月,知曉在宮裡須得謹言慎行,否則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而宋楠兒這種人,就更可怕了,就她這口無遮攔的性子,若是哪天犯到了陛下跟前,那可是株連九族的罪過,她們這些和宋楠兒走得近的,也難免會受牽連。
眾人想到此處,再也不敢上前。心裡明白姚燕燕為何對付宋楠兒,竟隱隱對她有幾分欽佩。更不提她生得美艷,連打人時也顯得颯爽又柔媚,真真是賞心悅目。
可被打的宋楠兒就不會這麼想了,她頭上後背都濕漉漉的,左臉頰火辣辣地疼,沒等她反應過來,右臉頰忽然一痛,又被甩了一巴掌。
姚燕燕前世被皇帝寵壞了,走到哪裡都跟螃蟹一樣橫著,連對匪軍首領都敢吐口水,對著一個嘴巴不乾淨的采女,就更無所畏懼了,一句話嚇退其他采女後,她左右開弓,啪啪啪連抽了宋楠兒十幾個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雙頰腫脹,才不甘不願地停了下來。
失算了,沒帶個木板子,打得她手疼。
卻在這時,食齋門外傳來喊聲:「吳女官來了。」
姚燕燕抬眼看去,就見一名身著素淨深綠衣裳、年近四十的女官領著幾個人走了進來,跟在她身後一起進來的,還有姚嫣嫣。
姚燕燕一挑眉,難怪沒有看到這傻貨,原來是告狀去了。
見到吳女官繃著臉一副嚴肅的模樣,她靈光一閃,忽然捏起小拳頭,狠辣地搗向了宋楠兒的雙眼。
以為吳女官來了就能得救的宋楠兒被搗得雙眼發黑,嗚咽一聲,頂著迅速烏黑起來的眼圈暈了過去。
眾人都沒想到在吳女官來了以後,姚燕燕竟然還敢對宋楠兒出手,一邊敬佩她的「勇氣」,一邊開始幸災樂禍。
吳女官眉頭下壓,怒道:「還不把她拉開。」幾名宮女立刻上前,將還坐在宋楠兒身上的姚燕燕拉起來。
姚燕燕無所畏懼,耿直道:「宋楠兒辱罵我的生母,她活該被打!」
青壺連忙稟告道:「回吳司禮,小姚采女所言屬實。」吳女官是宮中掌管禮儀的女官之一,采女們籠統地稱為女官,但是這些宮女們卻仍一板一眼地稱呼其職位。
吳女官又看向其他人,采女們也都承認了,畢竟在吳女官面前,沒有誰會為了維護一個宋楠兒冒險說謊。
見狀,吳女官心裡卻有了思量,姚燕燕的容貌實在出挑,若是到了御前,肯定能得到陛下青睞,可是這樣一個行事肆意的性子,卻不適合留在後宮當中。一個不好,甚至可能招來禍患。
吳女官原本就只是因為姚燕燕未來可能受寵而對她有些優待,現在見出了這事,就有些猶豫起來。片刻後,她道:「宋采女口出穢語、品行不端,剔除參選名額,明日起到浣衣局當差。小姚采女須在靜室中思過三日,抄寫《女戒》一百遍。」她想明白了,這個樣子的姚燕燕不能到昭德殿去,太后見了必然不喜。
聽了判決,站在吳女官身後的姚嫣嫣勾了勾唇角,兩日後就是昭德殿的選拔了,姚燕燕要在靜室中思過三日,必然錯過,任她傾國傾城,見不到皇帝也是無用。
***
坐在靜室里,一邊啃蘋果一邊抓著毛筆亂畫的姚燕燕表示:一群傻貨,兩日後陛下根本不會去昭德殿,去了也白搭。
而等那些女人全去了昭德殿,薈萃院人少了,她就能趁機跑去蘭梧宮找陛下,完美!
「哎,我可真是個機靈鬼。」姚燕燕如此感嘆。
與此同時,剛剛重生但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預知夢的皇帝陛下,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完好無損的肚皮,又摸了摸夢裡姚妃撫過的臉龐,露出一個陶醉的笑容。
一旁伺候起居的太監悄悄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抽了下。
皇帝恍恍惚惚地問他:「今夕何夕?」
太監如實說了,又提到兩日後昭德殿選妃一事。
皇帝陛下想起夢裡的姚妃,心尖兒一顫,立刻從龍床上爬起來,嚷嚷道:「等什麼兩日後,朕現在就要去找姚妃。」
剛巧太后娘娘到了,把「姚妃」聽成了「妖妃」,老人家眉頭一皺,老不高興。
於是剛剛踏出紫宸殿大門的皇帝就被押了回去,扣在桌案前罰抄《論語》。
同樣被罰的皇帝陛下支著腦袋仰望窗外一角月牙,心想:在夢裡,朕就是因為跑去蘭梧宮,才會錯過兩日後的選妃,以致於數月後才見到愛妃,這一次,朕一定要打扮得風流瀟灑,一定要早早就去昭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