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下次可得小心些啊,幸好這次手上拿的只是線香,要是別的危險物件,那你這手可就廢了。」姚燕燕坐在紫宸殿龍床邊,一面給皇帝手上抹藥,一面心疼道。
皇帝陛下小心地看了愛妃一眼,見她臉上只有心疼沒有責怪,心中頓時充滿了愧疚之情,「愛妃,是朕錯了。」
姚燕燕嘆了口氣,正色道:「那陛下可知你錯在哪裡了?」
皇帝立刻討好道:「朕錯在言而無信,明明答應愛妃了卻還想著反悔,朕有錯,愛妃儘管罰朕。」
姚燕燕看他表情真摯,心裡卻不怎麼信。不是她覺得陛下在騙她,而是她太了解陛下,知道這個人身上有諸多缺點,最愛的就是吃喝玩樂鬥雞走狗,不僅成日不務正業還非常懶且愛拖沓,能拖到明天的事絕不會今日去做,能讓別人代勞的絕不會自己動手。所以即使他答應了要對付亂軍,也會因為惰性一拖再拖,要是任由陛下這樣下去,再過三年,他們也還是會遭到和前世同樣的結局。
但是,姚燕燕最喜歡陛下的一點,就是陛下不同於她見過的其他男兒,陛下身上,有一顆願意交給她的、赤城的真心。
她知道怎樣才能最大限度地激發陛下的鬥志!三年以後,他們是一起君臨天下走上人生巔峰,還是像前世一樣困守在宮中被亂軍殺害,就全靠她的努力了!
姚燕燕給自己鼓了氣,面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眼圈反而還紅了。
皇帝一見愛妃要哭,頓時慌了,「愛妃不要哭了,朕保證,以後絕不會反悔了!」
卻聽愛妃道:「陛下,您也知道臣妾出身寒微,又身體柔弱,偏偏生了一副這樣的美貌,從小,臣妾心裡就害怕,害怕自己會像我娘一樣,被男人當做一件貨物隨意買賣。」
這時代的女子全然依附男子而活,就算是良家女子,也必須為了丈夫、為了人前的體面委曲求全,更何況是一個出身青樓的妾室?姚燕燕十歲那年,她爹就把她娘送了人,只是為了巴結一位當地有名望的鄉紳。
她娘以為自己被贖出青樓,即便只是當個妾室,一生也算是有了歸宿,能本本分分做個良家婦女,誰料還不是被男人當做一件可以隨意交換的籌碼?
姚燕燕年紀小時,還算自由,甚至因緣際會救下了當年出宮遊玩卻遭遇山匪的七皇子,但年歲漸長,出落得越發精緻的容貌每每都會受到那個男人帶有深意的注視。
她一個女人,嘴皮子再厲害、把力氣練得再大,還能打得過男人生來就有的優勢,還能斗得過這個時代?莫說她只是一個五品小官的庶女,無財無勢,就算她坐擁萬貫家財,在這個男子為天的時代,她也守不住。
可姚燕燕生來就莫名的心高氣傲,怎麼能容忍自己像她娘一樣,成為她爹為了往上爬隨時可以出賣的商品?既然註定要找一個男人做依附,何不尋個這個時代最有權勢的男人?最起碼這樣的男人不需要拿她出去交換利益。
將這些心裡話都說與皇帝聽,姚燕燕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淒悽慘慘道:「陛下如若還是這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那臣妾……臣妾就只能尋個足夠強大的男人作為依附了。」
自己的女人要跑去找更強的男人做依靠,要是別的男人聽見這話,定然會惱羞成怒,但是皇帝陛下腦迴路不同常人,他聽了這話,立刻麻溜地將愛妃摟緊懷裡,肯定道:「愛妃不要去,你找不到的。」
姚燕燕在他懷裡抬起頭睨著他,「陛下怎知臣妾找不到?」
皇帝陛下忽然間福至心靈,雙目炯炯道:「因為朕就是那個最強大的男人!」
姚燕燕一臉不信,悽然道:「陛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不能就,武也不成。況且……況且前世陛下臨死前,還要臣妾去找一個強大的男人做依靠,難道你對臣妾說的話……都是騙臣妾的?就如在婆婆牌位前說的那樣,只是哄著臣妾好玩的?」
皇帝陛下最見不得愛妃這副模樣,一看她眼泛淚光、神情淒楚的模樣,就心疼得恨不得為她赴湯蹈火,攥緊了雙拳,他搖頭道:「不,朕絕對沒有欺騙愛妃。前世朕以為自己要死了,憂心愛妃無枝可依,孤苦飄零,所以才說了那些違心的話。可現在朕還活著,朕怎能眼睜睜看著愛妃投入他人懷抱?就算是為了愛妃,朕也一定要發憤圖強,振興大齊,讓愛妃再也無須擔驚受怕,讓愛妃在宮裡永遠大富大貴!」
皇帝陛下神情堅定無比,就差指天畫地地發誓了。
姚燕燕聞言,果然一副大受感動的模樣,抱住皇帝動情道:「陛下……」
皇帝陛下眼含熱淚,也一副被自己感動到不行的模樣,抱緊愛妃動情道:「愛妃……」
「陛下……」
「愛妃……」
「陛下……」
「愛妃……」
兩人就這麼動情地抱了許久,雙方都被自己感動到不行。
抱完以後,兩人又抓著紙筆回到了床上。為了避免重生這樣的大事被人聽到,紫宸殿中自然也和之前一樣大門緊閉,除了他們以外連個伺候的宮女太監也無。
「按照前世的軌跡,明年應該是平平靜靜的一年。但是從後年,也就是正宇六年開始,隔壁陳國開始騷擾邊境,後來還打下了好幾座城池。」
皇帝陛下表情嚴肅地點頭道:「正宇七年,國內有一些賤民在大齊與陳國打仗時,竟趁機作亂,不過一年就集結了龐大的隊伍,後來竟還打進宮中,害死了朕與愛妃。這些賤民實在無恥!愛妃,咱們要先將那些賤民找出來,然後……」皇帝陛下捏緊了拳頭,冷酷道:「一個一個殘忍殺掉!」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大刀首領那張布滿絡腮鬍子的臉。
想起那首領捏住她後脖頸子時的那股力道,姚燕燕不禁抖了抖,覺得皇帝說得很對。「陛下說得對,咱們要先將他找出來,然後將他挫骨揚灰!」
皇帝點頭,問姚燕燕,「那大刀首領是哪裡人士?」
姚燕燕一臉懵逼地看著他,「您是陛下,您不知道嗎?」
兩人面面相覷,一種名為尷尬的東西,開始在空氣中蔓延。
半天以後,兩人終於商議出了一個章程,那就是皇帝陛下從明天開始要積極上早朝,積極處理朝政,積極發展國家,讓大齊強盛起來,如此才能擊退陳國進犯的軍隊、鎮壓作亂的賤民!
等到兩人商量出了一個章程以後,天才剛剛擦黑。
兩人看著掛在天空的一彎月牙子,由衷感嘆起來,「陛下,臣妾覺得今日這一天,可真是漫長呢!」
皇帝陛下點頭,「朕亦有同感。」
廢話,這跨度長達五章的一天能不長嗎?
時間猛地快進,瞬間到了第二日清晨。
慈寧宮中,輾轉反側了一夜的太后娘娘,頂著花白的頭髮,在侍女的服侍下顫顫巍巍地坐起身,收拾妥當之後,便打算前往飛鸞宮用想了一夜的法子收拾那個魅惑君心的小蹄子。
誰料太監傳來消息,說是陛下並未沉迷女色,而是一大早就去前朝了。
聽了回稟,太后娘娘不禁有些恍惚起來,問道:「陛下去前朝作甚?難道又要搞什麼么蛾子?」不怪太后多想,皇帝登基五年,去上朝的次數兩個巴掌都能數得過來,這些年他幹的荒唐事沒有一千也有數百,實在叫人不放心。
那太監喜道:「太后多慮了,奴才聽飛鸞宮那邊人說了,姚妃娘娘昨個兒一整天都在規勸陛下勤勉政務,二人至今還清清白白呢!」
那可不,敬事局的人都無功而返多少回了。
太后仍是有些不敢置信,本來是要去飛鸞宮的,卻掉頭去了前朝,屏息凝神地站在朝堂的帷幕後,看著陛下果真不像往日那樣憊懶,而是神情肅然地坐在朝堂上,不由老懷大慰,高興不已,連連暗道三個好字,太后才悄悄轉身離開。
坐回鳳駕上,吳女官恭敬問道:「太后,還去飛鸞宮嗎?」
太后沉吟片刻,搖頭道:「暫且不去了,你命人好好看著飛鸞宮,若是有何異動,立刻來稟。」心中默念道,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若是那個姚燕燕不是狐媚子,而是能輔助君王勤政向上的賢妃,那陛下想立她為後,也未嘗不可。只是這人,還要多看看。
吳女官並不知太后心中轉過了多少念頭,恭敬地稱是,久久得不到吩咐,抬頭看了一眼,不由愕然。
原來太后娘娘已經困得倚在鳳駕上睡著了……
***
今日天晴,陽光明媚。
昨夜就已經得了冊封,又重新回到飛鸞宮的姚燕燕,擁著狐裘抱著暖爐坐在正殿廊下曬太陽,身邊圍著四個伺候的宮女,一個給她掰瓜子,一個給她唱小曲,一個給她捏腿一個給她錘肩,她懶洋洋倚在貴妃椅上,一邊享受一邊眯著眼睛看姚嫣嫣艱難地在院子裡掃雪的模樣,美滋滋地想:好日子就該這樣,本宮要一輩子過這樣的好日子!
這樣的念頭剛剛落下,就聽見外頭傳來太監的唱喏聲,「陛下駕到——」
飛鸞宮一眾人紛紛跪下,姚燕燕則起身飛快迎了上去,卻見陛下腳步拖沓,垂頭喪氣,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姚燕燕:……
陛下這是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