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4-09-06 23:51:53 作者: 少地瓜
  後面王氏和杜瑕與杜河分別,又去早上下車的地方等牛嫂子夫婦,就見他們兩口子也買了好些布匹和油鹽醬醋等物。閱讀

  她家中沒有公婆兄嫂,如今兩邊親戚也都死絕了,自己當家過日子,又能賺,所以出手大方,毫無顧忌,遠非王氏可比。

  就拿這些布匹來說,雖然同樣是棉布,可王氏買的這幾種都只要百十文一匹,並沒什麼出彩的花樣,染的顏色也有些黯淡。牛嫂子手邊堆著的俱是幻彩輝煌,浸染的十分美麗,沉甸甸滑膩膩,杜瑕略掃了眼,就認出其中自己在布店看見過,要價七百文一匹!

  回家之後,王氏先偷偷去把自家相公給孩子們帶的點心零嘴兒放下,這才揣著幾塊布去了正房。

  待她說只湊了四兩,杜平和于氏果然冷了臉。

  杜平吧嗒下嘴,微微皺著眉頭道:「我可是知道的,他一月就有二兩多銀子,又包吃住,並沒有什麼開銷,怎的就這麼點?」

  于氏忙接道:「可不是,他就海哥這麼一個弟弟,日後海哥發達了自然記得他的好處,何至於這樣小氣!你再回去拿幾兩。」

  在這一刻,這兩個人似乎全然忘記了,兒子那所謂的一月二兩多需要先交給他們三成半不說,另有額外一家三口要養活,更有師父師兄和一應人情往來要打點。

  這一干人只知道朝杜河伸手要錢,卻從沒有一個問他累不累,需不需要家中支援。

  王氏暗中腹誹,心道且不說小叔是個不知感恩的,想等他出息恐要等到百年以後,墳頭草怕不得有二尺高!誰敢拿這個做指望。

  他們夫妻二人既已打定主意找機會分家,此等便都是肉包子打狗,註定有去無回的舍本買賣,故而咬死了不肯多費錢財。

  想到這裡,王氏忙咬牙哭訴道:「二老有所不知,相公畢竟是在外面做活,又寄人籬下,哪裡比的家中舒心?上月他師父壽辰,幾個師兄拼命巴結,他少不得也要隨禮。又有師娘年紀大,病了,這又是一筆開銷。前兒下面還添了孫子……我已是有兩個月不見他家來帶銀錢回來了,心裡雖著急,可到底是個婦道人家,也不敢問,這回我還沒開口,他竟先說想跟二老借錢使使,說有急用。」

  她偷瞧公婆一眼,就見他們似乎並不十分相信,又道:「還是我摟著瑕兒哭了一回,又說了方才婆婆說的話,他這才鬆了口,說到底是親兄弟,哪有不幫襯的道理,只卻沒給我好臉子,也把瑕兒唬了一大跳,如今我瞧著竟是有些發熱呢。」

  杜平和于氏給她張口一車簍子的話堵得插不上嘴,不由得有些氣惱,只是覺得奇怪,二媳婦一向老實憨厚,又是個性格綿軟的,怎麼今兒倒能言善道起來!

  王氏原先是裝委屈,可說著說著難免回想起這些年自家的艱難日子,漸漸地就真傷心,最後眼淚也噼里啪啦掉個不停,看著十分可憐。

  卻是錯有錯著,她嫁過來十年有餘都沒掉過一滴淚,今天竟哭成這樣,饒是杜平和于氏原本有些懷疑,眼下卻也信了八、九分,不敢再逼。又聽說杜瑕身體又不好,就有些煩悶,揮揮手叫她出去。

  「那丫頭是個沒福的,我就說不叫她去,你偏不聽,這下可好?以後也別叫她到處亂跑了。」

  王氏一聽直接恨得咬牙切齒。

  什麼叫沒福?

  瑕兒聰慧乖巧,又體貼父母兄長,如何就沒福了?這豈不是咒她去死!

  這個家,果然是住不得了!

  要說三房兒子中,最不受寵的自然是二房,而最得寵的卻是三房,如今杜海要出去浪蕩,于氏不願全動自己的私房,所以不僅找了二房,也叫大房出錢。

  然而大房的日子過得卻比二房更緊吧!

  杜江平日跟著親爹杜平做活,一應錢財往來都不過他的手,除非自己擠時間接私活兒,實在難碰到銀錢。周氏身子不中用,一天竟打不了兩個絡子,三丫倒是乖覺,可手藝有限,一天拼命下來也只得十來個錢;四丫性格浮躁,針扎似的坐不住,反倒不如周氏。

  且周氏早年強行產育傷了根本,留下病根,常年病著,賺的這點錢怕還不夠買藥湯……

  雖然杜寶得臉,二老時常用私房貼補,可不過吃食衣裳之類,並換不來錢,那也都是有數的。

  是以于氏剛一說要大房拿五兩銀子,不亞於一道驚雷劈在周氏頭上。

  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身子都軟了,頓時搖搖欲墜,站都站不穩,勉強擠出點乾笑來,聲音嘶啞道:「咳咳,娘,這,這實在是太多了,我們實在是拿不出啊。」


  于氏立刻瞪圓了眼睛,兩道眉毛似乎也要從額頭上飛出去,高聲道:「好啊,平時你吃那些就有錢,這回輪到我兒要辦正事,就沒錢?好個孝順媳婦!當我兩隻眼睛是瞎的麼?」

  周氏氣得不行,心道小叔哪裡是辦正事!

  又聽于氏嚷嚷,說什麼二房都拿了幾兩,周氏又想,弟妹也是苦,怪道方才見她眼睛都是紅的,平時被你們欺負的那樣兒,我看了都不忍心,虧您還好意思拿她出來說嘴。

  *****

  再說二房這邊,杜文見妹妹好不容易打結子掙了錢,竟然還給自己買紙,不由得十分感動,直說:「你該自己留著買花兒戴。」

  杜瑕就笑道:「哥哥竟也計較起來,不過一刀紙罷了,也要不了幾個錢。」

  王氏聽後忍俊不禁,說:「眼見著如今你竟也財大氣粗起來。」

  杜瑕想了下自己僅有的一兩銀子私房,真是連本書都買不起,也跟著笑。

  杜文自然知道妹妹給自己買的青竹紙更好,可到底太貴,又是激動,又是感慨,說自己用那黃草紙練字也極好,實在不必如此奢靡。

  杜瑕笑了一回,正色道:「哥哥是正經讀書人,難道竟不如我明白?殺豬還知道把刀子磨快了再動手呢,更何況練字這等大事。虧哥哥常說日後想要抄書賺錢,可你若總是用這黃草紙練字,要等到何年何月。倒不如眼下你用好紙快些練好,日後抄書也便宜,到時候想給我買什麼不好?怕到那時三兩、三十兩都賺得,誰還在乎區區三十文錢?」

  杜文也覺得有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越發用心練字,珍惜用紙。他知道自己平日讀書所耗甚大,妹妹又年幼,本該被寵著,可年紀小小卻知道努力賺錢,給自己買東西,他這個當哥哥的白痴長几歲,卻沒賺過一文錢,給家人買過一樣東西,不由得十分慚愧。

  王氏看出他的心事,忙笑道:「你們兄妹友愛原是好事,你也不必著急,聽說讀書很是一件厚積薄發的大事,竟是水磨的功夫,急不得一時。你妹妹說的很是,你有如今心疼的空,倒不如好生念書,日後做了秀才乃至舉人老爺,且能蔭庇一家呢,幾十個錢又算得了什麼?不過是誰先誰後。我們本是一家,正該團結一心,何苦斤斤計較,反倒沒趣。」

  杜文聽後便覺醍醐灌頂,果然不再計較,只是兄妹感情越發好了。

  卻說大房那邊周氏說沒錢,反被婆婆訓了一通,當晚便頭痛起來,翻來覆去嚷了一夜,杜江便不由的對弟弟和爹媽有了怨氣,也梗著脖子說沒錢。

  于氏大罵他不孝,他就把兩手一抄,蹲在炕沿下面抱怨道:「娘也不必扯那些有的沒的的,我平日為人如何,街坊四鄰心中自有公論,且不必說那個。再要說不孝,也斷沒有哥哥孝敬弟弟的道理!他如今也大了,兒子都有三個,不說好好幹活置辦家業,卻又往哪裡耍去?」

  「真要我說且不必去,什麼勞什子遊學,有那個志氣倒先作一篇文章出來,叫先生念了喝個滿堂彩,也好再說遊學!」

  「只說這些年我與二弟接濟了他多少,原不指望他還,可也不該這麼填不滿,我也是有婆娘兒子的人,就是兩個女兒日後也要置辦嫁妝,寶哥更要科舉,哪裡經得起這樣耗!」

  于氏氣個倒仰,也不管旁的,只是一味的呼天搶地,越發的叫起屈來,見杜江仍不服軟,她乾脆就把兩隻眼睛一閉開始數落。

  從當初逃荒時如何艱難,她跟杜平如何帶著兄弟幾個跋山涉水,又冒死去偷吃搶喝,恨不得咬破指頭放血,豁出命去將他們拉扯大。現在眼見著她老了,不中用了,就開始不愛護兄弟,又雲如此這般她就是死了也不能閉眼……

  杜江一貫對爹娘偏疼幼弟很有意見,只是覺得自己終究是老大,凡事要忍讓,哪知杜海竟是個混帳二流子,不學好不說又得寸進尺,這麼下去自己一大家子豈不都要被他拖垮?

  況且眼下兒子□□書,又有兩個丫頭未嫁,日後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攢錢尚且不夠,哪裡又來的餘力到處潑灑!

  于氏繼續哭號,杜江也被惹惱,乾脆甩臉子出去了。

  于氏萬萬沒想到長子竟也敢違抗自己,一時都愣住了,還是外面牆根兒底下抽旱菸的杜平見兩人鬧得不像,掀帘子進來喝止:「大晚上的,別嚎了!」

  于氏果然立刻不哭了,也不拍大腿了,卻指著外面罵道:「看看,看看,一個個的翅膀硬了,這就要抖起來,連我這個娘也不放在眼裡!我就說那個周氏不是什麼好的,險些生不出孫子不說,這回又挑唆著兒子跟我作對!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說著,竟就要找鞋下炕。

  杜平被她嚷嚷的頭漲,不由得抬高了聲音,瞪眼道:「你且消停些吧!」

  見他真有些氣惱,于氏也不敢捋虎鬚,訕訕的住了嘴,重新挪回炕上。只是到底不甘心,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杜平狠命抽了幾袋煙,最後將菸袋鍋子往鞋底用力磕了幾下,道:「你這幾天再跟他們說道說道,若是實在不中用,就先用你我的私房添補上。」

  一聽要動用私房,于氏便如同被割了肉似的疼,又嘟囔了大半宿,吵得杜平也不得安生。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真的,分家倒計時,也就這兩天了……謝謝大家支持,希望方便的話還要留言啊,因為積分差不多都是積分和收藏帶起來的……哭瞎,我是冷評體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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