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憑藉強大的複製能力複製了一座城池,並在化神而出的那一刻,將每個人都強行帶入了複製世界中。記住本站域名
這裡的天與地,高山與湖水,一磚一瓦,每一個錦族人、機器人,再到武器、諾亞方舟,全都是複製品。
屬於副本劇情里的特殊道具無法被複製。也因此那些強大先進的高科技武器的作用無法被復刻,在複製世界中,它們全都有形無神。
雨停,介質根本無法起作用的真相頓時被揭露。
看見這一幕的時候,穆生知道周謙已經察覺到複製世界的秘密,心狠狠一沉。
但謝懷不愧是謝懷,周謙那方最值得忌憚的可怖神明,如今已經墜入了變成了廢墟的城市中,即將隨著烈火化作灰燼!
「哈哈……周謙的首級,我來取!」
穆生的雙眼紅光大綻,神色愈發陰毒。
轉頭朝向周謙,他立刻朝東邊方向撲了過去。
周謙坐在小龍身上,深深看了一眼城市中央地帶,再帶著隊友們頭也不回地朝諾亞方舟奔去。
好在他還能通過意識海聯繫白宙。「宙哥,怎麼樣了?」
周謙幾乎沒能感覺到白宙的氣息。
好在很快他聽到了白宙的回應。「我沒事。別回頭。」
在周謙沒能回頭看到的地方,深藍色的長龍被縛龍索死死困住,龍鱗一片片被灼燒至焦黑,鮮紅血液剛湧出就被燒焦,為龍鱗鋪上又一層深黑的外殼。
在整整三條縛龍索的作用下,白宙幾乎無法動用任何一絲靈力。
須臾只見空中巨大的蛇尾狠狠一甩,一團有著極強毒性的霧氣便朝白宙所在的地方襲來。
白宙不遲疑,捨棄龍身,在千鈞一髮之際立刻變回普通人的大小。縛龍索就此失效。
右手穩穩握住唐刀,白宙左手卻是自行囊里拿出了一枚【乾坤大挪移鏡】,他的身形瞬間在毒霧與烈焰中消失。
再出現的時候,他已來到了穆生頭頂的後上方位置。
渾然不覺的穆生高高正翹起了蠍尾,準備朝周謙等人所在的東方噴出了毒性極其強大的毒霧。
白宙雙手交握持刀,沒有半點遲疑,當空就朝穆生劈了下去——
裹挾著強大殺意的凌厲刀鋒勢如破竹,甚至在穆生還察覺不到疼痛的時候,就將他化作的龐然大物直直劈斬成了兩半!
巨大的半人半蠍怪物一分為二,身體中間頓時噴出大量腥臭粘稠的血液。兩半身體用力砸向地面,激起磚瓦灰石無數,再在烈火中化作灰燼。
重傷未愈的情況下,這一斬實在消耗了白宙太多力量。
劈斬之後白宙一時脫力,連道具都沒有力氣取,勁瘦修長的身軀直直朝燃著無盡烈火的地面墜了下去。
此時他渾身上下幾乎就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傷口到處都是,大片大片的皮膚被燒傷,褐色的血痂簡直成了他此刻的衣衫。
不過僅僅墜了數尺,白宙就被人接住了——那是周謙及時乘龍而來,再與他在離萬丈火海咫尺之遙的地方緊緊相擁。
哪怕整個世界都盡數化作了焦土,他們起碼還能給彼此一個擁抱。
「我不會不回頭的。」
周謙握緊白宙的手,額頭抵上他的額頭,再深深看進他的眼睛,「我去X區,我進入這個遊戲,就是想帶你走。我們要一起走。」
周謙並沒能與白宙溫存多少時間,謝懷與謝花盈很快就齊齊出現在了他與白宙面前。
此刻周謙、白宙皆為普通人的形貌。
在他們面前,兩個姓謝的卻都是神的形態,雙雙顯得非常巨大,周謙費力抬起頭,才能勉強望到謝懷的頭顱。
謝懷含著些許輕蔑的聲音傳了過來。「白宙,你為人的形態太弱了,我能輕易殺死。可如果再次化神,你的精神力會立刻達到閾值。
「周謙你的狀態也相當夠嗆。你能控制住他嗎?你得當心,他化神狂躁後第一個殺的人,就會是你。」
很快周謙聽到白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周謙,準備好了嗎?」
「我準備好了。我們會熬過去的。」周謙道。
握了一下周謙的手,下一句話白宙是在意識海里對他說的:「繼續帶其他人走,去到諾亞方舟所在的位置。
「我馬上化神。化神後我會用一個叫【極鏡】的技能。它能向相反的方向扭曲其他人的技能。到時候我將謝懷引到附近,你配合我,將時間減緩到最慢。」
周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好。這招好用。到時候你記得想辦法脫困,我們一起登上真正的方舟!」
白宙朝周謙點點頭,再不遲疑地化了神。
人形白宙自周謙身邊消失。
虛空之中再度出現一條巨龍。
巨龍擺尾,當先在身後甩出一長排水柱,為的是掩護周謙前去與其餘隊友匯合。下一瞬,謝花盈和謝懷合攻而來。巨龍身體當即橫掃而上,與兩個實力極為可怖的神明展開下一輪生死拼殺!
但這個過程並不順利,幾乎在再度化神成功的那一刻,白宙眼前就同時還出現了另一個世界——那是他搖搖欲墜,即將崩塌的意識世界。
與白宙一同看見這個世界的還有周謙。
周謙眼前一邊是他乘著小龍奔向其餘隊友、和複製版本諾亞方舟的畫面,另一邊則是白宙那混亂一片的意識海。
眼前的應許之地毀的只是一個城池。
可白宙的意識海里,世界已走向了真正的末日。
在白宙的意識海里,這一回他又看到了滿世界的洪流,這本是周謙上次助他渡劫成神兩人所看到的畫面。
此刻劇情像是有了後續一般,居然往前走了——
他與周謙坐在葫蘆上。
全世界的人類都喪生於洪水之中,他們二人是僅有的倖存者。
夾岸是連綿起伏的山,葫蘆正前行在湍急的水流中。
意識海里中的白宙起身站在了葫蘆上。他左右觀望了一下,就像是想要搞清楚他們會去到什麼樣的地方。
可當他再度側頭時,卻發現周謙不見了。
一團臉都沒有的黑影突兀地出現,取代周謙坐到了葫蘆上。白宙立刻蹙眉:「你是誰?」
「我是這個遊戲裡的系統,你也可以將我稱為神。我無所不在,當然能出現在你的意識世界。所有的玩家都在尋找我,讓我幫他們實現心愿。現在我出現與你相見了。我准許你,現在可以向我許願了。」
神明對白宙開口。可他的聲音像是直接在白宙的內心深處響起的。
「白宙,你真的非常不錯。你跟這個遊戲有緣。」神明繼續道,「這麼久以來,你是第一個最接近我主人的人。我非常欣慰。」
「你的主人是誰?」白宙問他。
神明道:「當然是把我製造出來,留在這個星球上的……更偉大的神明們。雖然他們離開了,但我一直記載著這個星球上的各項數據。
「也許有朝一日,他們會召回我,欣賞我的世界裡發生的一切。這個遊戲很有趣,是不是?」
白宙問他:「你為什麼現在來見我?」
「我說了,你可以向我許願。」神明道,「你應該清楚現在的情況有多危急。在你的幫助下,也許周謙他們能逃離這個副本、能活下去,但你以一對二,一定會死。你和謝懷同歸於盡,已經是最理想的結局。
「現在你可以許願,讓我把你、周謙以及你們的朋友全部直接帶離應許之地。
「當然你也知道,我從不無償授予心愿。想要實現這個願望,你就要有所付出。」
「實現我的心愿,你有什麼條件?」白宙問。
「條件很簡單,離開這個副本後,你和周謙需要停止關閉遊戲的計劃,讓它繼續面對所有人開放。」
神明道,「所以現在你面臨的選擇很簡單——死,或者放棄關閉遊戲。」
聽罷,白宙一時陷入了沉默不語。
神明又道:「這是一個殘忍的遊戲,很多人都在這裡變得越來越極端,越來越失去了人性。一個個微小心愿的實現,讓他們變得愈發貪婪,愈發不肯放棄這個遊戲。
「所以我可以告訴你,謝懷之前展示的那些大家想聯合起來殺掉周謙的視頻,確實都是真的。這個副本的時間線很長。這些日子裡,外面已經徹底變天了。」
「白宙,如果是這樣,你還肯替那些可恨的玩家們付出嗎?
「我這個系統,身帶真正神明留下的最高級算法,我能夠根據現狀計算出所有可能發生的未來。
「如果周謙落到他們手裡,可能會遭受怎樣的折磨,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模擬出來。白宙,你且看——」
前方忽然起了風,捲起一重又一重的水幕。
水幕上播放的全是系統預演出來的跟周謙結局有關的畫面。
葫蘆被一股無形地力量裹挾著向前,七拐八繞地穿行在各個水幕間,以這樣的方式,白宙目光一一滑過不同的水幕,被迫親眼目睹了無數種周謙的死法——
第一重水幕,周謙被萬箭穿心,一把箭甚至插著他的心臟,將血紅心臟的一部分都插進了骯髒的泥土裡。
第二重水霧,周謙死於毒,全身的血肉化為了蛆蟲,白骨則化作了黃水,他的頭被砍了下來,一張精緻穠艷的臉被人的腳踩在了腳下。
……
萬重水幕全都成了赤紅色。
緊接著整個世界都變紅了。
血液變得滾燙沸騰,壓抑不住的憤怒徹底衝出了被理智禁錮的牢籠,白宙自此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見任何畫面。
好不容易等白宙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他看見自己雙手正握著唐刀朝著重重水幕砍去。
萬千水珠被打散,復又重聚,連帶著周謙受折磨的畫面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眼前還原。
怒意醞釀到極致,「轟」得一聲巨響,那是白宙凌空而起,俯身往下,朝水幕砍出重重一刀的聲音。
在那個方向上,無數重水幕都被他的一刀之力斬落水中,可很快它們就在風力的作用下重新自水面生長了出來,再度匯聚成鮮活生動的圖像。
斬不斷。
無論如何都斬不斷那些畫面!
再怎麼努力,都無法阻止周謙走向死亡!
白宙以單膝跪地的姿勢落回葫蘆上,捂住心口,張嘴就噴出一大口血,他握刀的手第一次竟顫抖了起來,因為恐懼,也因為憤怒。
他害怕周謙真的會死。
周謙想要拯救的人、居然全都要反過來殺他,這讓他感到無比憤怒。
伸手抹一把嘴角的血,再抬起頭的時候,白宙忽然發現葫蘆停止了前行,至於周圍的山脈、河流、甚至包括天空,居然全都變成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白宙被困在了方寸之地,他的周圍都是活生生的人組成的人山人海。
現在這遊戲裡的所有玩家,竟全都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此刻,無數個玩家、無數張嘴,喊出的都是同一句話:「周謙必須死!殺了周謙!!殺了周謙!!!」
那團沒有臉的黑影又出現了。
他的手指指了一下白宙手裡的唐刀,整個刀身便都泛上了一層紅。
握住這一把森寒凌冽、殺意盎然的刀,白宙仿佛化作了自地獄而來的最可怕的修羅。
他來到人間的目的,就是將所有人全部殺死。
「他們都是想殺周謙的人。你現在可以憑藉我給你的神力,在一刀之內,斬殺掉他們全部。」
神明說了這麼一句話後,白宙果然雙手握住刀柄,將刀舉了起來。
斬下去吧。
斬下去,放棄關閉遊戲。
或許本該這樣。
不,不是或許。是理當如此!
我已化神,為什麼要放棄這來之不易的一切?
「宙哥,這世上為什麼會有你這麼完美的人?」
——我當然不完美。
我只是在你面前裝出了完美的樣子。其實我把很多缺點都隱藏了。
我也會嫉妒、憤怒。我爸媽其實也就是因為工作忙了忽略了我,這種事太過常見,他們讓我吃得飽穿得暖,讓我上了很好的學校……
他們明明沒有半點對不起我,可你不知道有時候我會恨他們到什麼樣的地步。那樣的我連我自己都陌生。
「宙哥,你對誰都這麼溫柔友好嗎?」
——當然不是這樣。
我看似沒有和任何人發生任何大的矛盾。但那只是因為我並不把他們放在眼裡。我不願去主動了解他們,也完全不肯讓他們走進我的世界。
周謙,除了你,我甚至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真正性格古怪的人,不是你,從來都只是我。
「你可也曾心生怨懟、有過不滿?」
「你會不會在某個時刻,也會覺得老天對你不公?」
——當然會。這世上那麼多人,憑什麼得漸凍症的那個偏偏是我?
我只不過想當一個最平凡的普通人,這對旁人來說簡直無需努力就能達到,可為什麼它偏偏對我來說觸不可及?
為什麼我要在遊戲裡拼殺整整七年、經歷無數生死、遭受無數苦難……只為換取一個最正常不過的生活?
……
我從來不是一個好人。
我早就可以手握屠刀,殺盡所有人。
我已化神,普通人的苦難、喜怒、善惡,我為什麼要放在眼裡?
關於人類的一切,我都不該再在意。
那些跟當普通人有關的經歷與過去,都可以被我踩進泥里深埋,再也不必看一眼。我不必回頭,只需要繼續朝前就可以。
我可以化神離去。
關於這片土地的一切,我都不必再眷戀。
思及於此,白宙手裡的刀更上揚了一分。
可就在他即將斬下這一刀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叮鈴鈴、叮鈴鈴……
水流晃動著、晃動著,忽然響起了撞擊聲。
聽著這樣的聲音,他仿佛看到了海浪。海浪在颶風下捲起千尺高。繼而他感到自己跳進了海域,再被旋渦帶入了海底。
海底有無數閃爍的星星。
在他游向海底的時候,天地忽而倒轉,他發現自己居然在天台上看星星。
深海已遠去。
他的頭頂是漫天星光織就的璀璨蒼穹。
「調試好了。」
白宙看見自己把什麼東西交給了一個人。
「我現在看到的這片就是仙女座?」
——這竟是、是周謙的聲音!
白宙聽到了自己年少時的話。
「我只是想到了我的因果。」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
「諸惡莫作……可如果我做過虧心事呢?」
緊接著記憶里的那個少年曾說過的字字句句,就像眼前這片突然出現的星光一樣,以一種美好又浪漫的方式出現在了他的耳邊。
那一刻他不再能聽到周圍萬眾人嘴裡發出的「周謙必須死」的聲音,他感受不到內心的憤怒與狂躁,也無法聽見神明的隻言片語。
他唯一能聽見的,就是周謙年少時曾對他說過的一句又一句。
對於白宙來說,那些字句就是這個世界對他最珍貴的饋贈——
「宙哥,你永遠不會知道你幫了我多少。」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要是沒有你,我要怎麼辦呢?」
「我也就能對你發發脾氣了。你別覺得我是個小瘋子吧?」
「你會掙很多錢,把我家的房子買下來。然後……那什麼,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打個比喻。」
「班花到底和你說了什麼悄悄話啊?」
「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跟你做朋友壓力還挺大的。」
「白宙,你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好的人。」
「白宙,沒有人比你更完美了!」
「白宙,很多時候我都覺得這個世界糟透了。但看見你的時候,我又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希望的。」
「所以白宙,你真的很珍貴啊。」
「也許這世上還有其他好人吧。不過他們都不知道藏到哪裡去了。我能找到你,也算我運氣好了。你看,其實我的賭運一向還不錯。」
最後,千言萬語都匯成了星空下的某一句話。
對白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周謙眼裡的光更亮過了萬千繁星。
他說的那句話是——
「你剛才說你做了虧心事,怕自己擔上因果,是不是?那我以後一有機會,就幫你做好人好事好不好?我會把我的『善因』都分給你的。
「嗯,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也許我把這話理解得不算對,畢竟我是出於功利心去理解的……但也許做好事真的能彌補什麼的。我偏要把我能有的都給你。
「總之宙哥,我們不會一起下地獄的。
「宙哥,我們會一起站在光里。」
「我們不會一起下地獄。我們要一直站在光里。」
「宙哥,你醒醒!再堅持一下就好,你醒一醒!」
「聽見我的聲音了嗎?我是周謙。」
「你清醒過來,你睜開眼,看看我!」
這個聲音更清楚了一些,仿佛就響在自己的耳畔。
「叮」得一聲響——
唐刀落地了。
星星、海、玩家、山、水……全都消失在眼前。
白宙的世界忽然只剩空白一片。
他又看見了那團黑影。那是這個遊戲的神明。
這一回他說的是:「好,我知道你的選擇了。很遺憾,你沒有珍惜這次兌換心愿的機會。很可惜,你馬上就要死了。
「不過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朝聞道,夕可死矣。」
作者有話要說:
註:朝聞道,夕可死矣——引自《論語》。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