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還想說什麼,院子裡卻又一次傳來敲門聲。
「這次一定是老爺回來了。」
澄夫人看向小英道:「快去開門吧。」
小英起初還有些害怕,畢竟,隔壁剛發生過命案,而且,還是熟悉的人。
可是,在聽澄夫人說可能是附近孩子的惡作劇後,心裡的恐懼也微微放鬆了些。
這次,小英過去開門後,不再是一個人回來。
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個澄海一模一樣的男子。
小英笑著道:「夫人猜的沒錯,是老爺回來了!」
「爹!」
澄昊飛撲過去,笑著抱住澄湖的大腿。
「老爺回來了!」
澄夫人起身,笑望著父子二人。
澄湖一把將兒子抱起,走到澄夫人面前,「忘了拿東西。」
「是不是這東西?」
澄夫人提了提手中的籃子,臉上掛著恬靜的笑容。
「嗯。」
澄湖點頭。
「大哥……」
澄海見澄湖「無視」自己,心下有些不舒服。
他這麼大一個人站在這兒,怎麼都不理他呢?
「唉——」
澄夫人幽幽一嘆,「小叔也太衝動了,說到底,就算譚娘做的再過,他也不該連小蝶也一起……」
說到這兒,澄夫人原本清澈的眸子瞬間氤氳著紅意。
「所以,他會有今日的下場,是他罪有應得。」
澄湖臉上並無悲意,更多的,像是沉默。
「大哥,你在說什麼?什麼下場?」
澄海一臉懵逼。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自己不是在這兒嗎?
「拿了東西就趕緊去吧,順便到街上去多買幾疊紙錢,給小蝶也燒一些。」
澄夫人說著,將籃子遞給了澄湖。
澄湖接過籃子,將澄昊放了下來。
「昊兒乖乖在家陪著娘親,爹爹很快就回來。」
「好!」
澄昊乖巧地點了下頭。
「燒紙錢?」
澄海蹙眉,正欲拉住澄湖問清楚,然而,他的卻直接穿過了澄湖的手,這讓他一時陷入了怔愣之中。
「這……怎麼回事兒?為什麼會這樣?」
他盯著自己的手喃喃自語。
「你還不明白嗎?」
楚斯寒淡聲道:「你已經死了,畏罪自殺。」
「我……我死了?」
他呆呆地盯著自己的手,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難怪他們都看不見自己,原來,自己已經死了!
「既然我已死,你們為何能還能看得見我?」
他看向對面的楚斯寒和陸笙二人,冷聲詢問。
陸笙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因為我們也是鬼啊!」
「你們……是來抓我的?」
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消息後,他眯著眼看對面的兩人。
「這事兒不歸我們管。」
陸笙淡淡一笑,「我們就是過來確認一下你是怎麼殺人的,不過現在已經確認了。」
澄海冷笑,「你們地下還管地上的事?」
陸笙笑眯眯地看著他,「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這位大人兩邊都管。」
這話的確沒說錯,楚斯寒既是冥界的殿下,又是人界的知府,確實兩邊都管。
楚斯寒低聲道:「既然事情經過已經查清,我們回去吧。」
陸笙點了點頭,兩人正欲離開,卻被澄海擋了去路。
「我哥他是無辜的,他之前根本不知情!」
他以為陸笙和楚斯寒要去對付澄湖。
「讓開。」
楚斯寒目光淡然地看著他。
明明聲音很平淡,但澄海卻莫名地感覺到一股威壓。
眼前這個人,不,這隻鬼,似乎很不簡單。
「大人,像他這樣是殺妻殺子的,在冥界怎麼判?」
陸笙很是好奇。
「打入忘川,永不得入輪迴。」
「呵——」
澄海不信邪,「你以為你是閻王爺啊?」
陸笙笑了笑,「你說得對,他的確不是閻王。」
澄海聞言冷哼。
正在他得意間,只見一陣陰風襲來,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忽然出現他們面前。
「殿下,陸姑娘!」
黑白無常上前異口同聲地朝二人行禮。
澄海就是再傻,也知道眼前這倆是什麼人。
只是,他們為何會稱呼眼前的男子為「殿下」?
「把他直接丟忘川河裡,順便告訴忘川河中那兩隻,好好照顧此人。」
楚斯寒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黑白無常二人卻聽得背冒冷汗。
丟入忘川河已經是酷刑了,還要通知河中那兩隻。
只怕,澄海最後就算不魂飛魄散,只怕也會三魂七魄丟一半。
「是!」
二人趕忙出聲應承。
澄海沒去過冥界,不明白忘川河是用來做什麼的。
不過,見黑白無常對楚斯寒的態度,又想起二人方才喊的那聲「殿下」,讓他不由一怔。
能讓黑白無常喊殿下的,不是閻王,那就是閻王的兒子!
想到這兒,澄海一陣惶恐,正想偷偷溜掉,一條幾米長的舌頭瞬間將他捲住。
澄海還半空中瘋狂地掙扎著,然而,那舌頭不僅沒有半點鬆懈,反而越縮越緊。
最後,將他拖進一個漆黑的洞中。
院子裡再次恢復了平靜,陸笙輕嘖一聲,和楚斯寒二人並肩朝外走去。
隱約間,二人忽聽澄夫人道:「這好端端的,怎麼忽然颳了一陣風?」
只聽小英回道:「奴婢也覺得這風來的有些古怪。」
陸笙淡淡一笑,頭也不回地出了胡同。
兩人出胡同之後,見四下無人,這才將身上的隱身符撕掉。
兩張符在空中自燃,最後化成灰掉落在雪地上。
————
千葉客棧。
「如何?」
時逸在外邊逛了大半天,沒見到餘明月的身影,只好自己先回來了。
他剛進門,陸笙和楚斯寒就來了。
讓客棧備些茶水後,三人才一同回房。
剛入座,時逸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
「村民們見的,並非澄海,而是另外一個人。」
陸笙持起茶杯,微抿一口。
「另外一個人?」
時逸疑惑,「誰啊?澄海該不會有個孿生兄弟吧?」
「呀!」
陸笙揶揄道:「時公子難得聰明一回。」
「陸姑娘此言差矣。」
時逸有些委屈地替自己辯解,「再下雖然沒有楚兄這般過人的才智,但也不至於傻到難得聰明一回的程度。」
他自認為,自己比雲霆那個木頭聰明多了。
陸笙噗嗤一笑,「是是是,時公子很聰明。」
時逸得意地冷哼一聲。
楚斯寒目光幽幽地望了他一眼。
「咳——」
時逸嚇得輕咳一聲,趕忙道:「這麼說來,我是答對了?」
「嗯!」
陸笙微微頷首,「花香村的村民見到的『澄海』其實是他的孿生兄長,被澄海忽悠了,所以,才給他當一回替身。」
「助紂為虐啊這是。」
時逸看向楚斯寒,「楚兄,這可是幫凶,不拿下嗎?」
雖然是無意之舉,但若不是他,那對母女也不會死。
楚斯寒風輕雲淡地提起茶壺給自己添了杯茶,「他會自己去的。」
時逸蹙眉,「此言何意?」
陸笙看向楚斯寒,沉吟片刻,問道:「大人,像澄湖這樣的,一般判幾年?」
「他不過是好心做壞事,並非有心殺人,最短半年,最長一兩年。」
陸笙瞭然地點了點頭。
那澄湖一看就是個有擔當的人,而且,妻子溫柔賢淑,兒子又乖巧可愛,她倒是希望他被判刑短一些,好早日與妻兒團聚。
「楚兄的意思是,那澄湖會自首?」
時逸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楚斯寒微微挑眉,「笙笙剛誇你一次,你就恢復原形了?」
「還不都怪你們?」
時逸冷哼,「說話拐彎抹角的,害得人猜半天。」
直接說不行嗎?真是的!
楚斯寒冷嗤,不屑地開口:「那是你頭腦簡單,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出來。」
時逸:……
天生的遲鈍也不能怪他啊!
陸笙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好一會兒才又問:「時公子不是和雲公子一起回來的麼,怎麼沒見雲公子?」
「沒回來。」
時逸撇嘴,「十有八九是找傅姑娘去了。」
這人就是犯賤,別人纏他纏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他視而不見,等人家對他死心之後,他才上趕著去找人家。
時逸覺得,要不是自己打不過雲霆,他只怕早就給雲霆一拳了。
「雲公子也就罷了,怎麼連時公子你也悶悶不樂的?」
陸笙說完,眼睛驀然大睜,「時公子,你……你不會也暗戀雲公子吧?」
「噗——」
時逸剛喝進口的茶水瞬間噴了。
他咳了好幾聲,才一臉無語地解釋道:「陸姑娘,你是不是對在下有什麼誤會?」
「啊?」
陸笙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若喜歡男子,也只會喜歡楚兄這樣的,雲兄那樣的……我瞧不上。」
他又不是有病,幹嘛去喜歡一根呆木頭?
「那可說不定。」
陸笙手指輕敲了幾下桌面,笑眯眯道:「有句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而且,時公子和雲公子相識的時間比和大人相識的時間更長吧?說不定是日久生情呢?」
時逸:……
如果不是他惜命,他絕對會以死來表明自己的清白。
「是不是沒見到那余姑娘?」
楚斯寒忽然淡聲開口。
時逸俊臉一垮,「知我者,莫若楚兄您也!」
「余姑娘?」
陸笙挑眉,「可是余家姑娘餘明月?」
「正是!」
時逸看著陸笙,這才想起,陸笙和餘明月似乎有些交情。
「陸姑娘,我記得你認識余姑娘?」他試探地問。
「認識啊。」
陸笙輕嘖一聲,眯著眼看他道:「原來,時公子喜歡的人是餘明月啊?」
她還以為是雲霆呢。
「自上次東方府一別,便有些念念不忘。」
時逸在感情方面比雲霆直接一些。
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絕不含糊。
「哦?」陸笙驚訝,「所以,時公子對余姑娘是一見鍾情咯?」
時逸笑著頷首,「應該吧。」
餘明月無論是性格還是長相,都長在他的擇偶標準之上。
「陸姑娘若是能幫在下,在下定然感激不盡!」
見他一臉期盼地望著自己,陸笙微微挑眉,「那不知,我這紅娘可有什麼好處?」
時逸此人看著似乎不太明聰,不過,卻是個性情中人。
餘明月若是和他能成,倒也不錯。
時逸大喜,「只要我與余姑娘能成,陸姑娘想要什麼都可以,只要我能辦到。」
他連新年都不過,千里迢迢從京城趕來這黃陽鎮,可不是來散心的。
陸笙點頭,「那行,明日午時,陸家食肆見。」
「一言為定!」
時逸迫不及待地開口。
陸笙點頭,「一言為定。」
「別高興得太早,若是人家姑娘已有意中人了呢?」
楚斯寒很不合時宜地開口。
「那又如何?」
時逸裝作不在意地道:「我時逸向來拿的起放的下,若是余姑娘真有心上人,我自然不會強求。」
話雖這麼說,但一想到可能會是這個結果,時逸就有些難受。
「別聽大人的!」
陸笙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余姑娘有沒有心上人,明日一問便知。」
楚斯寒淡聲道:「我也就隨口說說,別太認真。」
餘明月有沒有意中人他不知道,他也只是想讓好友做些心裡準備。
別到時候,空歡喜一場。
這人笨笨的,一旦用情,怕是會很難走出來。
他可不想看這貨整日買醉的情景。
————
翌日。
雲霆昨日「碰巧」遇見了傅思思,兩人雖然只說了幾句話,不過,比起前兩日卻好了很多。
他今日心情算是雨轉多雲,所以起得格外早。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比他起得還早。
看著坐在樓下用膳的時逸,雲霆仿佛看到了鬼,不,比見鬼還可怕。
時逸這貨,除非迫不得已,否則,不到午時他一般都不會自覺起來的。
而且,他穿的那身紅衣,好像還是新的。
最最可怕的是,他認識時逸十幾年,頭一回見他紅衣。
「你這一身……是要去劫親?」
「如何?」
時逸站起身,笑眯眯的看著他問。
雲霆看著他半晌,很想來一句「汝甚騷」,但想了想,還是很委婉地道:「一般。」
「啊?」
時逸一時有些失望,「不好看嗎?」
這可是他一大早到街上買來換上的,他覺得挺好的啊!
雲霆面色淡淡地道:「你若是去見姑娘,我勸你換一身。」
「那……要換什麼樣的?」
第一次以傾慕者的身份去見心上人,多少有點緊張。
「你平日裡穿的那些衣裳,隨便一套都比這強。」
這一身,穿在眉清目秀的時逸身上,比姑娘家更顯倩麗。
若是不小心把人家姑娘比下去,惹人家姑娘生怨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