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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人帶笑

2024-09-07 00:23:47 作者: 洛小陽
  我出生在湖楚荊州,自幼生活在農村,是爺爺一手把我帶大。原以為大學畢業後,能讓爺爺享享清福,卻沒想到畢業那天,我還沒來得及報喜,就接到村長報喪的電話,說我爺爺走了。

  我一路上都在搖頭說不可能,直到第二天趕到老家,看見搭在堂屋裡的靈堂,我才知道這是真的。

  進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瞻仰遺容,村長招呼幾個鄉親一起打開棺材蓋子,然後揭開蓋在爺爺臉上的土紙錢,我看見爺爺安安靜靜的躺在棺材裡,面容安詳,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根本不像個死人。

  我想把我爺爺叫醒,可剛一開口,忍了一路的悲傷終於沒忍住爆發出來,剎那間嚎啕大哭。

  村長見狀,一手把我推開,然後就伸手擦拭爺爺的臉頰,一邊擦還一邊轉過頭來訓斥我:「狗雜種滴,啷個(怎麼)一點哈數都沒得?眼睛水啷個可以滴到先人臉上?」

  我事後才知道,這是村裡的傳統,死後在先人臉上蓋一張土紙錢,就是防止親人的眼淚滴上去。否則先人會捨不得走,一直留在屋裡。

  見我還在哭,村長又勸我,講,你爺爺是做到夢走滴,沒受到苦,這是喜喪,你莫太傷心。

  講完,村長就動手蓋棺,不知道是不是淚水模糊的原因,我依稀看見,爺爺的嘴角,好像比之前翹了些。

  棺材蓋上之後,我又哭了好一陣,然後才在鄉親們的幫助下,穿了孝服,帶上孝帕,跪在爺爺靈前,在道場先生的招呼下,磕頭敬香。

  敲鑼打鼓的聲音很快響起,我跪在地上,看著八仙桌上爺爺的遺照,想著以後再也見不到爺爺,我就又止不住的哭了起來。

  一整天道場做下來,我都像是天塌了一樣,久久沒能回過神來。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一直到第二天親戚們趕來弔唁,我才有了些好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陪著親戚們瞻仰遺容的時候,我發現爺爺臉上的嘴角,似乎上揚的比之前更加明顯了些。

  親戚們見了這情形,則是一邊傷心,一邊寬慰我,說我爺爺確實是喜喪,像這種面帶微笑走的,幾百年都遇不到一個。而一旦出現了,那都是死後要上天做神仙的。

  還有的親戚佐證說我爺爺臉上都沒什麼皺紋,不是成仙是什麼。

  聽到這話,我才突然反應過來,爺爺臉上的皮膚,的確比昨天我看到的要緊緻一些。不過我沒多想,只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因為家裡條件有限,道場只做三天,第四天凌晨就上山。上山之前,道場先生招呼我們看爺爺最後一眼,然後就要上釘子封棺,準備上山了。

  當棺材蓋子打開,土紙錢被掀開的那一剎,我們所有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爺爺的屍體,竟然在衝著我們大笑!

  他之前微笑的嘴角,現在上揚的更加厲害,甚至還露出了嘴裡發黃的牙齒!

  而且,爺爺臉上的皮膚,變得更加緊緻,之前臉上的皺紋也全都消失,一整張臉就好像是被熨斗給熨過一樣,顯得無比詭異!

  我們所有人都傻眼了,一個個都看向道場先生,問他怎麼會這樣。

  可道場先生也只是搖頭,講他做這麼多年的道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以至於最後他還反過來問我們,還要不要按計劃上山(出殯)?

  爺爺膝下就一個兒子,也就是我爸,據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前來弔唁的都是爺爺的外甥之類的親戚,全是外姓人。遇到這種事,他們不敢做主,就都看著我,等著我的決定。

  我雖然不懂喪葬文化,但也知道老一輩都講究一個入土為安,更何況日子都定下了,臨時更改的話,指不定鄉親們會嚼什麼舌根。

  所以我硬著頭皮講,應該是肌肉收縮引起的,沒什麼事,按計劃上山就行。

  我是村子裡唯一的大學生,對我的話他們沒有懷疑,而是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道場先生則是招呼前來抬棺的青壯,讓他們把棺材前前後後釘好,然後抬到天坪里,架在兩條長椅上。之後青壯們開始捆綁繩索,插好抬槓,然後站在棺材旁邊等著。

  在我們村,先人上山之前,道場先生會在隊伍前面做一段法事,然後用手裡的桃木劍劈碎倒扣在地上的瓦片,抬棺的八仙就應聲抬起棺材,然後一路不停,直接把棺材抬到墳地。

  可問題就出在這裡,道場先生做完法事後一劍劈下去,瓦片竟然沒碎!

  這一下,前來送葬的鄉親們,臉色頓時都變得不好看了。


  當時我並不清楚他們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後來我才知道,在我們村有個講究,說是一劍劈下去,要是瓦片碎的越多,就代表這人的子孫後代開枝散葉越多,反之要是瓦片沒碎,就意味著這家人很可能斷子絕孫。

  正是因為此,所以道士先生在準備瓦片的時候,都是選擇那種一捏就碎的舊瓦,有的甚至還會提前把瓦片磕出些裂縫,就是為了一劈就碎。像我爺爺這種情況,整個村子還是第一次遇到。

  人群里很快傳來議論,說我爺爺是不是走得不安詳,心裡還有怨氣,所以瓦片才會劈不碎。

  道場先生沒管那麼多,又重新提劍劈了一次,可瓦片還是沒碎。這一下,人群里的聲音更大了。

  我表叔他們見狀,急忙解釋,說我爺爺走得很安詳,臉上都還帶著笑,讓鄉親們別亂嚼舌根。

  但我卻看見道場先生的臉上,在這涼爽的夏季早晨,竟然出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

  他沒有去解釋,而是提著劍低聲衝著瓦片喊了一句:「佑大叔,難道你真滴想斷子絕孫?」

  他這聲音很小,輕易就被鄉親們的議論聲給淹沒,只有距他最近的我才聽得見。

  他喊完之後,便再次劈下,這一次,瓦片應聲而碎,但他手裡的桃木劍也斷作兩截。一旁的煙火先生沒管那麼多,急忙點燃鞭炮,八仙們同時喊了一聲,便將棺材抬起,跟在道場先生後面,朝著墳地走去。

  到了道場先生事先選好的墳地後,道場先生殺雞燒香,做了一陣法事之後,就要我和表哥他們先回去。這也是村裡的習俗,長輩入土時,隔代親人不能在場。

  回到家後,看著還沒來得及撤下來的靈堂,回憶著以前和爺爺在堂屋裡剝玉米聊天的場景,淚水就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還沒等我淚水流出來,來幫忙燒早飯的鄉親們就對我講,先人入土第一天不能哭,否則先人會留到屋裡頭捨不得走。

  我只好揉了揉眼睛,強忍住眼淚,坐在天坪里,看著鄉親們進進出出的身影。

  按照道理來說,天快亮的時候,抬棺的八仙和道場先生就應該回來了,可一直到中午,都沒見到他們的身影。前來幫忙燒早飯的鄉親們已經走了,家裡就只剩我們第三代,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到快天黑的時候,門外才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我知道,是他們回來了。

  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不只是抬棺八仙和道場先生回來了,跟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我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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