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2024-09-07 00:27:20 作者: 海青拿天鵝
  皇帝駕崩,京城縞素一片。

  大皇子理所當然地繼位為新君,但他年紀尚幼,不可親政,朝中政務由溫太后主持。

  京中人心惶惶。據說國喪和新君登基時,朝廷連發詔書召朔北王回京,但朔北王稱病,遲遲沒有來。

  明眼人都知道這其中的奧妙,當今天下,十之八九已經落入了朔北軍的掌控之中,只有京畿數千里之地仍歸朝廷。但這也不過是名義上,四面被朔北軍圍得鐵桶似的,只要朔北王動一動指頭,滅掉朝廷輕而易舉。

  但朔北王並不動彈,皇帝臨終之前,各地的朔北軍攻勢就停了下來,理由讓所有人啼笑皆非——朔北王要娶親。這門親娶的簡直驚天動地。辦得多熱鬧是小事,朔北王的刀生生懸在朝廷頭上,遲遲不落,教一干人躲在京城裡,聽著朔北那婚事的熱鬧消息,膽戰心驚。

  婚事之後,緊接著就是皇帝駕崩,天子更替。你方唱罷我登場,可京城裡的戲卻一點也不樂呵。

  溫太后強勢,主政也算名正言順。但她信不過舊臣,甫一上台,就接連撤換了多個軍政要職,上任的不是溫氏族人就是心腹。此舉在朝中掀起了巨浪,大臣們公然在殿上質問,遭溫太后彈壓,而後,半數大臣稱病不朝。軍中亦是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被撤換的是誰。新君繼位一個月後,京畿北部守軍的都督李豐首先舉事,向朔北軍投誠。而後,各地守軍也紛紛緊跟,急報雪片般飛至京城之中,一片混亂。

  消息傳到雲中城,眾人皆是欣喜。

  京畿雖陷入重圍,守軍卻仍有三十萬之眾,城防堅固亦非別處可比,朔北軍要攻下,也須得費一番功夫。先前朔北軍占領各地,勢如破竹,卻在京畿面前生生收住步子,一停就是數月,好些將領急得抓耳撓腮。不料如今,那城防竟自動土崩瓦解,實在教人喜出望外,再回想前番的按兵不動,竟像是早已經將一切都算得准准。

  「殿下奇謀!」田彬高興道,「早料得京城中會起變故,故意不進攻!」

  「怎說是謀,」徐衡笑嘻嘻,「好巧不巧的,殿下也不過是停下來娶了個親。」

  那些人嘰嘰喳喳討論著,文欽看看元煜,只見他正看著地圖,神色平靜。

  「殿下,要乘勢進攻京畿麼?」文欽問。

  「還未到時候。」元煜淡淡道,手指在京城的位置上叩兩下,「京城之中的禁軍至少十萬,若強攻,京城會毀壞不說,雙方也得傷人馬。」

  文欽哂然。

  元煜此人,行事一向利落,不留情面。但若說他冷漠,有時又不是那麼回事。便如那皇城裡的人,雖說如今勢同水火,元煜仍然在尋求傷亡最小的方法。

  文欽想著,心底卻鬆了口氣。

  京城,數代人經營至今方得如此繁華之貌,許多人的家也在其中,無人希望毀於戰亂。

  「等到何時?」他繼續問。

  「最多一月。」元煜將地圖收起,不緊不慢,「太后會請我等去。」

  果不其然,十五日之後,京城的詔書再度傳到了元煜手中。

  溫太后不得人心,治下不服,紛紛反叛。朝中眾人已知曉無力回天,連溫太后的父親也親自勸說女兒,與其魚死網破,不如歸順,還可保後世平安。溫太后雖不甘心,卻是無法。她將先帝的遺詔找出來,看著上面的字,痛哭一場。而後,她讓人擬了皇帝的禪位詔書,打開城門,迎立元煜為新君。

  戰雲密布的京城,終於雨過天晴。

  雲中城的人們聽到了這個消息,則更是歡騰。元煜深受百姓愛戴,早就是無冕之君。

  王宮中卻是平靜。

  元煜與幕僚商議了啟程往京城之事,面對眾人的賀喜,不過一笑。諸事分撥完畢之後,內侍來提醒,元煜看看天色,急忙起身。

  今日是元煜的生辰。從前兩天開始,初華就在計劃著要做些什麼,一會說要帶他去哪裡哪裡看百戲,一會又說要帶他去什麼地方吃好吃的。

  在成親之前,元煜就已經對自己這位王妃的品位沒了看法。不過對於初華的心意,他很是領情,由著她謀劃,有什麼要求照辦便是。

  早晨出門的時候,初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在午時之前回來。元煜答應得好好的,可不料議事忘了時辰,等到他匆匆出來的時候,午時早已經過了。

  初華知道元煜行事自有規矩,沒有去催他;元煜回到殿中,也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張氣鼓鼓的臉。


  「是我忘了時辰。」他首先賠笑。

  伸手不打笑臉人,初華雖惱,但沒有蠻纏,拉著他就往外走,「快些,再遲就趕不上了!」

  「趕不上什麼?」元煜不解,邊走邊問。

  「去了便知曉!」

  元煜看她興奮的樣子,也不多問,由著她拉著上了馬車,轔轔馳出王宮。

  路上,初華一直忍不住出聲催促,兩隻眼睛盯著前方。即使當了王妃,她也沒有學會如何在元煜面前掩飾,心裡想什麼,看看表情就能知曉。

  元煜多日來被諸事擾得煩躁的心,如同吹入一陣清風。他笑笑,伸過手臂,將她攬在懷裡。

  「何事這般著急?」他吻吻她的臉,問道。

  「去到你就知曉了。」初華窩在他懷裡,眨眨眼,卻堅決不肯透露。

  等到車馬終於停下,元煜下了車,舉目四望,卻見這是市井之中。一陣熱鬧的聲音傳來,不遠處,有百戲班子搭台演出,被鑼鼓聲吸引而來的人里里外外圍了十幾層。元煜眉毛微抬,再看向身後,只見正是去年他曾經帶初華來過的雲來樓。

  店主人自然早已得了信,知道朔北王和王妃駕臨,忙領著眾人出來拜見。

  元煜此番不是微服,看四周侍衛內侍早已經準備妥當的樣子,再瞅瞅初華,她卻不多解釋,拉著他入內,「快些,再遲就看不上了!」

  元煜只得跟著她入內,上樓進了廂房,卻見正是上次來的那間。

  「元煜!快看!」初華幾步走到窗前,滿面興奮地朝他招呼。

  元煜走過去,只見這窗子的位置正對著街面上的百戲,倒是極佳的觀望之所。現在,那戲班正表演著吐火,一個大漢戴著面具,口中噴出熊熊火焰,如同妖怪一般。噴火時,還伴著巨響,下面的人嚇一跳,接著大聲喝彩。

  初華亦笑,問元煜,「如何?」

  「不錯,」元煜近來看過不少百戲,「有些新意。」

  「這是江南最大的百戲班,這兩日剛好到雲中城來。」初華得意地說,「我費了好大勁,讓他們在此處演出。」

  元煜苦笑:「你覺得好,我將他們召入宮中再演便是,為何非要來這市井?」

  「去宮中有什麼意思?」初華不以為然,「百戲麼,就要許多人一起看才好玩,宮中冷冷清清的,喝彩也無幾聲,無趣得很。」

  到底是你想看麼。元煜哂然,卻不多言,坐下來,陪著她一道欣賞。

  元煜的事物一向繁忙,婚後,因為京城的事,他更是常常整天見不到人。初華也很體諒他,沒有抱怨。所以能夠獨處的時候,二人都十分珍惜,雖然少不得打打鬧鬧,但元煜覺得,他們的狀態日漸有了些老夫老妻的默契。

  他自然地將初華摟在臂彎里,初華也十分順從,看到高興的時候,在他懷裡笑出聲來。清脆的聲音和她身上的幽香,讓元煜覺得陽光都明媚了幾分。

  侍從將酒菜端上來,元煜看了看,都是他愛吃的。想起上次,他點了滿滿一桌,沒想到初華居然記住了自己喜歡哪樣。

  「元煜,」初華親自倒了酒,想了想,笑眯眯道,「祝你長命百歲。」

  話是好話,只是從初華嘴裡出來,總少了些規矩。

  元煜看她自己已經仰頭灌下,頗有江湖豪氣。他無奈地笑笑,心中盤算著什麼時候該親自教教她宮中的儀禮,酒才入口,他忽然皺眉。

  「你點的是哪一等酒?」元煜忙問。

  「嗯?」初華茫然看著他,通紅的臉上,雙眸迷濛。忽然,她輕嗝一聲,倒了下去。

  元煜眼疾手快,忙將她接住,再看,登時無語。

  這女子閉著眼睛,已經酣然醉倒。

  店主人滿面愧色,說王妃只說要最好的酒,他就把店裡的頂級陳釀呈了上來。元煜又好氣又好笑,雲來樓的頂級陳釀,號稱七步倒,初華一不會喝酒,二沒吃任何食物墊著,一杯就倒了。

  一場慶生宴,二人還沒吃,卻要打道回府。

  元煜也不責怪,讓侍從將食物都帶回去,自己抱著初華,登上馬車回宮。

  初華一睡就是半日,悠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她想起前面的事,連忙坐起,問了暮珠,才知道那壽宴上自己竟然醉了過去,羞愧滿面。

  「那……元煜呢?」她問。


  「殿下好像在前殿。」暮珠說。

  初華忙穿了衣服,要去找他,暮珠卻將她攔住。

  「你就這麼去?」她一臉神秘,湊近初華嗅了嗅,皺眉,「還有酒氣,洗洗再去吧。」

  初華一愣,低頭聞了聞,似乎的確有些異味,忙道,「湯池……」

  「湯池早備好了,衣衫也早備好了。」暮珠笑眯眯地推她,「快去吧快去吧!」

  初華有些詫異於暮珠的周到,想到元煜還在等著,不及多想,「你派人去告知一聲,我很快就到!」說罷,匆匆去了後殿。

  王宮的布局十分便利,寢殿後面挨著湯池。雖然比不上太和苑裡的甘棠宮,卻也五臟俱全。夜色降臨,湯池的四周點起了燈籠,柔和的光照透著氤氳的味道,映著紗簾,頗有妙趣。

  初華來到的時候,裡面已經有宮人等候,替她寬了衣,卻面帶微笑地退了出去,掩上門。初華覺得她們今日全都怪怪的,正躊躇,忽然聽到裡面傳來一道聲音,「還不進來?」

  初華一怔,忙撩開面前的紗簾。只見湯池中,霧氣繚繞,元煜背對著她,池水浸在腰上,露出精壯的後背。

  「不是要洗浴麼?」元煜回頭。

  初華臉一紅,卻忙下意識地捂好身上的絹衣。

  「你……你轉回頭去!」她說。

  「為何?」元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狡黠一笑,「又不是不曾看過。」

  「轉回去!」初華跺腳。

  元煜只得回頭。

  他手上掬著水,慢慢往身上潑著,「快下來,你還未用膳。」

  「你莫管。」初華嘟噥道。

  元煜的唇邊彎起一抹笑,他的王妃,總是一緊張就嘴硬……

  初華沿著石階,慢慢走下湯池,絹衣很快濕透,在水中漾著絆腳。但她並不打算脫掉。不知為什麼,她的心砰砰跳著。說起來,她與元煜赤裸相對並非一次兩次,她也早該習慣了,但是在湯池裡……她不禁想起在甘棠宮的那一次,雞飛狗跳,但回想起來,大概就是那時候,元煜已經賴在她心裡不走了。她第一次知道,男人的身體這樣好看,這樣誘人……

  喉嚨不禁咽了一下,初華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她挪著步,正想該在什麼地方待著合適,元煜忽然轉過來。

  他看著初華,目光灼灼。從她的臉上,移到她的胸口上,再往下。感覺到那目光驟然聚起的熱度,初華順著往自己身上看了看,登時大囧。絹衣被水濕透,貼在身上,各處起伏一覽無遺。

  她正想轉開,元煜卻捉住她的手臂,「別動。」

  他的聲音很低,掌心的熱透出來,很燙。他將初華帶到身前,摟著她,低笑,「你莫非怕我麼?」

  「不是……」初華說著,卻發現喉嚨像卡著什麼。

  「那是什麼?」元煜抬手,濕潤的手指撫著她的嘴唇,氣息撩人。

  初華張張口,想著該如何回答,元煜卻沒有給她機會,突然壓了下來。他的吻熱烈之至,掠奪著唇舌和呼吸,手在她的身體上遊走,似乎帶著渴望,嫌棄那絹衣阻礙,扯了開去。

  水花蕩漾,絹衣鬆開,半褪在初華的臂間,雪白細膩的身體一覽無遺,帶著水珠,誘人而淫靡。

  元煜呼吸粗重,將她放在池中吐水獸的背上,著迷地欣賞著她的身體,一邊把吻落在她身上。

  「元煜……」初華呻吟出聲,手臂攀在他的脖頸上。

  水嘩嘩四濺,溫暖的水和微涼的空氣,創造著難以言說的愉悅。

  「喜歡這樣麼?」當二人終於筋疲力竭,相擁倚在池邊歇息,元煜咬著初華的耳朵問。

  初華心滿意足,誠實地點點頭。

  元煜笑起來,聲音沉沉的,很好聽。他的手意猶未盡地在她身上遊走,似乎在醞釀下一場雲雨。

  初華轉過身來,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元煜,」她忽而輕聲道,「你真的要去做皇帝麼?」

  「嗯。」元煜察覺到她語氣里的猶豫,「怎麼,你不想?」

  「不是不想,就是……」初華支吾了一下,「元煜,你能在雲中城做皇帝麼?」

  「為何?」元煜詫異,抬起她的下巴,「你不喜歡京城?」

  初華撇撇唇角,抱住他的脖子,悶悶道,「也不是不喜歡。只是想到那裡面規矩多得很……」

  話沒說完,元煜低低笑起來。初華從前冒充中山王的時候,曾經去過京城,對宮裡的各種規矩,她一向滿腹牢騷。

  「你如今是王妃,將來就是皇后。」他看著初華,神色認真,「初華,將來宮中的規矩,由你說了算。」

  初華望著他,目光微亮。

  「真的?」她問。

  「嗯。」元煜撫著她柔滑的頭髮,「你以為我當初為何不喜歡回去?宮裡那些規矩,莫說你,我都煩了,改一改也好。」說罷,他吻了吻她的面頰,意味深長,「你知道,什麼樣的皇后改規矩,最無人敢反抗麼?」

  初華眨眨眼,不明所以,「什麼樣?」

  「你這樣。」元煜一臉篤定,「會擺弄雷火罐嚇死人不說,萬一跑了,皇帝便成了無人要的棄夫……」

  初華知道他又打趣自己,哭笑不得,擰他一把。

  元煜卻將她摟得更緊,吻上她的脖頸,「初華,你若怕寂寞,我們便生幾個兒女作伴,好麼?」

  他的態度不容拒絕,初華聽著,心中卻仿佛蜜意流淌。

  「好……」她喃喃道。

  話音才落,唇已經被封住。纏綿間,元煜的聲音帶笑,似得逞一般,「如此,孤王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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