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5日，邢教授演奏會的前一天，姜瓷把大劇院裡的演奏鋼琴校正完畢。
翌日，鹿行雪沒提自己生日的事，但往邢教授的演奏劇院送了祝賀的花籃。
姜瓷很早就去了劇院，等邢教授彩排完，她再度檢查了鋼琴，確保沒有任何問題。
晚上七點半，演奏會正式開始。
姜瓷坐在前排觀眾席上隨時待命，身旁的邢師母目光閃閃地凝望著台上演奏的邢教授。邢教授著正裝，頭髮雖然半白，但腰背挺得筆直，邢師母特別小小聲地對姜瓷說：「好帥。」
結婚幾十年，即使邢師母已經聽過無數場邢教授的演奏會，卻還是保持著第一次的那種崇拜。
姜瓷：「師母，邢教授就是這樣把你迷倒的嗎？」
邢師母笑著捂住臉。
姜瓷翻轉手腕看了眼時間，現在還很早，八點剛過。
演奏會持續了兩個多小時，近年來邢教授已經很少辦演奏，演出順利完成後，他沖觀眾席數次鞠躬，觀眾席上的掌聲經久不絕。
邢師母被熱烈的掌聲所包圍，擦著眼角對姜瓷說：「老邢要加演了。」
邢師母話落，邢教授果真重新坐回了琴凳上。
姜瓷看手錶，快十點了。
邢教授又即興彈奏了兩支曲子，演奏會終於圓滿落幕。觀眾們意猶未盡地離場，邢師母挽著姜瓷一起去後台。
邢教授整個人都十分激動，先是大力擁抱了邢師母，感激她這麼多年的陪伴與支持，又和姜瓷握手，盛情邀請她務必留下來參加慶祝會。
姜瓷還未表態，邢師母洞若觀火：「小姜，你接下來是不是還有事要去做？」
邢教授問邢師母：「怎麼說？」
邢師母笑：「這孩子，看了好幾回時間了。如果還有其他事忙，那趕緊去吧，但願沒有耽誤你。」
看了好幾回時間？邢師母不說，姜瓷自己都沒察覺到。
在邢師母笑吟吟的目光中，姜瓷大大方方地承認：「確實還有些其他安排，我就不參加慶祝會了。邢教授，祝賀你，演出真的非常成功。」
劇院裡信號屏蔽，出了大門，這幾個小時裡延遲的信息接踵而至。姜瓷攔了車，坐上去了才開始查看。
幾乎全是霍蓁蓁的信息，小頭像右上角的紅色數字顯示有38條之多。尚未點開的對話框裡，預覽的最新一條內容是：姐妹，你怎麼這麼好命tat。
姜瓷莫名其妙地點進去，同時催促司機：「師傅，我趕時間，可以快一點嗎？」
司機說：「前面堵著呢吧，看架勢堵了得有幾條街。這片區的交通本來就堵，今晚大劇院裡又有什麼演出，這會兒才散。」
碰見這種情況，催促也是無濟於事，姜瓷只好去看霍蓁蓁的信息。
霍蓁蓁發來的內容，前十幾條全是鹿行雪的照片。
姜瓷一張張點開。
看照片背景，應該是什麼露天私人趴。
鹿行雪的劉海全部捋了上去，黑髮乾脆利落地束在腦後。她戴著招搖的寶石耳墜，大紅唇，鎖骨形狀十分優越。再往下，深紫v字低胸長禮裙，掐出不盈一握的腰肢。
前幾張照片中天色微暗，她肌膚瓷白、妝容迭麗，襯得周遭的一切都黯淡失色，只有她，美得驚心動魄。
後幾張亮了燈，五顏六色的射燈分割著色塊。她就站在燈管牆下，有人向她敬酒，她便舉起酒杯，似乎發現鏡頭在拍她，微微偏頭，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
姜瓷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很多個成語。
【霍蓁蓁：這什麼a度爆表的絕色大佬臥槽臥槽臥槽……】
【霍蓁蓁：看我表演一個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霍蓁蓁：你們家鹿總今天生日？我已經從不知道多少時尚圈、娛樂圈人士的社交帳號上看見現場照片了臥槽】
【霍蓁蓁：這還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溫溫柔柔的鹿總嗎！！！】
【霍蓁蓁：神仙反差臥槽臥槽臥槽】
……
【霍蓁蓁：阿瓷你品品，這麼多重量級人物，臥槽簡直閃瞎我的眼。】
【霍蓁蓁：大佬真是可以呼風喚雨！！！】
【霍蓁蓁：臥槽臥槽臥槽……】
【霍蓁蓁：寶貝兒，咱們鹿總給你送過多少好東西？你要是首飾盒放不下，我這兒還空著呢，好姐妹同富貴，一起做整條街最貴的妞啊！！！】
【霍蓁蓁：姐妹，你怎麼這麼好命tat】
姜瓷一路看下來，快不認識「臥槽」兩個字了。
鹿行雪在開生日趴？還是這麼大動靜，肯定玩的很開心吧。
來回觀察路況的司機：「我想想往哪抄個近路吧，這一堵不知道得堵多久了。」
姜瓷：「我不趕時間，您慢慢開吧。」
司機：「……」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姜瓷回復霍蓁蓁：「渴不渴？喝點水。」
霍蓁蓁秒回：「[害羞]」
信息不足以體現她的心情，霍蓁蓁又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姜瓷的電話，異常興奮：「寶貝兒，我想和你進行一場成年人之間的談話！！」
姜瓷平板無波道：「我在計程車上，不方便。」
「……」霍蓁蓁：「我說你一直沒信兒呢，晚上幹嘛去了？」
姜瓷：「工作，劇院裡沒信號。」
霍蓁蓁沉默了兩秒，爆發一聲歡呼：「所以你現在是要趕過去和咱們鹿總匯合了嗎！？我我我，我啊，我可以擁有這個榮幸，陪你一同前往嗎？」
姜瓷：「……我回家。」
霍蓁蓁：「回什麼家啊？你得給她慶生去啊！你是她老婆耶！這種場合你怎麼可以缺席！？你說你為什麼要回家？」
姜瓷忍著往車頂翻白眼的衝動：「因為她沒邀請我。」
霍蓁蓁：「……」
到家快十一點，不出意料的，整幢屋子都沒有燈火。姜瓷進屋，感應燈亮了，四下安靜，她原地站了幾分鐘，抬腳上樓。
認真說起來，她確實沒有為鹿行雪慶祝生日的先例。
她們雖然住在一起，始終都是各過各的，從不涉足對方的生活與社交，也只是這兩個月稍微熟悉了些。
姜瓷上到三樓，樓下忽然傳來大門開合的動靜，寂靜的深夜裡格外清晰，姜瓷腳下一停。
鹿行雪給自己倒了杯水，邊上樓邊喝，到了三樓緩步台，抬頭就見姜瓷扶著扶手，居高臨下看著她。
鹿行雪眉眼一彎，仿佛見到姜瓷是件開心的事：「我以為你還沒有回家。」
她提起裙擺，快步爬完樓，和姜瓷面對面說話。
不久前手機照片裡看見的人，現在活生生站在眼前。
因為喝了酒，頰邊染紅，更襯得皮膚通透，白潔無暇。
不是平面人物，立體的視覺效果更加震撼，也難怪霍蓁蓁今晚變身尖叫雞，這樣的鹿行雪，真的又美又a。
姜瓷看她這個樣子卻莫名不太順眼，語氣冷淡：「生日趴這麼早就結束了？」
鹿行雪今晚被許多人拉著拍照，並不意外姜瓷會知道：「我提前回來的。」
她饒有興致地牽住姜瓷的手：「有東西給你看。」
鹿行雪的手心溫暖而乾燥，姜瓷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有些跟不上節奏：「……看什麼？」
鹿行雪腳下不停，牽著姜瓷走去自己的房間：「我今天去了爺爺那一趟。答應過你，要介紹那個和瞌睡蟲做朋友的鹿行雪給你認識的。……還記得嗎？」
所以提前從生日派對上回來，就是為了這個？
姜瓷心裡來路不明的小脾氣「呲」的一下熄滅了。
她很少來鹿行雪的房間。空間很大，但沒什麼多餘的裝飾，冷色調，開了燈，燈是暖色的，顯得房間溫馨了許多。
鹿行雪打開投影機，抬頭沖姜瓷微微一笑：「馬上就好。」
幕布上出現第一張照片時，鹿行雪熄了燈。
幼年鹿行雪粉刁玉琢，戴著柔軟的紗布遮陽帽，小裙子，白襪子，可能才剛剛會走路，有個年輕的女人牽著她，照片上的一大一小笑容都非常燦爛。
鬆軟的沙發往下陷了陷，是鹿行雪坐了過來。她一邊取耳墜一邊向姜瓷介紹：「這是我媽媽。」
姜瓷道：「媽媽很漂亮。」
電子相冊設置的自動翻頁時長不算短，姜瓷又看了看，發現鹿行雪的五官和她媽媽幾乎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下意識補充了一句：「你和她長得很像。」
這句話，引來鹿行雪的低笑。
姜瓷不解地轉頭，投影的光源都集中在幕布上，看不太清鹿行雪的表情。三分明七分暗的房間裡，鹿行雪的聲音就這麼清晰地鑽入耳中：「你是在誇我嗎？」
「……」耳垂像被這個問題咬了一口，姜瓷重新望回幕布。
得不到回應，鹿行雪伸指戳她的胳膊，追問：「是不是？」
姜瓷：「……」
鹿行雪拖著調子：「是不是啊？」
姜瓷斜側過臉，下巴微抬，睨著鹿行雪。
她小心眼的不給回答，但微彎的雙眸里，笑容滿溢。
鹿行雪對著這雙流光溢彩的眼睛，含笑輕嘆：「……不是就不是吧。」
第一次，她用這麼無奈又寵溺的口吻和她說話。
房間幽暗，只有彼此。
姜瓷的臉上「蹭」的一下就燙起來了：「鹿行雪，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
鹿行雪：「一點點啊。」她用指尖比劃著名，示意自己真的只喝了這~麼一點點。
姜瓷：「不是吧。」
鹿行雪疑惑道：「那你聞到我有很重的酒味嗎？」
姜瓷：「你自己聞不到？」
鹿行雪搖著頭，身體往前傾。
她的這個舉動很突然，姜瓷都沒反應過來，兩人就已經臉貼著臉了。
鹿行雪問：「有嗎？」
姜瓷：「………………」
鹿行雪呼吸熾熱，這麼近的距離之下，姜瓷沒有聞到多重酒味，只有淡淡的菸草，以及一股很雜的香水味撲進了鼻端。
不知道party上和多少人有過親近，才能成就這一身氣味。
姜瓷拉開一點距離，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面不改色道：「有。」
鹿行雪：「……」
鹿行雪緩緩輕笑：「好，我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