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羽心裡略有點複雜。
就覺得感情這個東西,貌似有時候還挺讓人無語的。
那首歌怎麼唱的,「愛我的人為我痴心不悔,我卻為我愛的人流淚狂亂心碎」,乃至於甘願一生傷悲。
秦素菡,大秦四公主,先帝妃子所生的女兒,年紀只比三公主小一歲。
蕭尚言對三公主情有獨鍾,四公主卻對蕭尚言暗戀情深。
書中三公主被迫和親身亡後,四公主後來執意嫁給了蕭尚言。
終其一生,雖得到了蕭尚言的人,卻從未得到蕭尚言的心,真正是應了「一生傷悲」這四個字了。
秦落羽走進房間,就見到秦素菡正背朝著她站在屏風前,肩膀顫得厲害,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在哭。
聽到腳步聲,她沒好氣地吼道:「不是叫你們都滾?」
秦落羽微微嘆了口氣:「四妹妹。」
秦素菡身子陡然一僵,猛地回過頭來,五官秀美的臉上都是淚水,眼神卻冰冷:「是你。」
秦落羽笑了笑:「怎麼見到我,連聲姐姐都不叫了?」
雖然秦素菡和三公主並非一母同胞,但,以前關係還是挺不錯的。
眼下對她這麼冷臉,還是第一次。
秦素菡沒理會秦落羽的調侃,嘴唇哆嗦著,分明是在極力壓抑著情緒。
「剛才皇兄去找你了?」她突然問。
秦落羽點頭:「嗯。」
「他跟你說尚言哥的事了?」秦素菡道,「皇兄一定要殺尚言哥嗎?」
秦落羽默了片刻:「好像是。」
秦素菡閉了閉眼,淚水大顆滾落,不勝慘然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她才開口:「你沒為尚言哥求情?」
「求了,他說要我別管了。」秦落羽如實道。
「所以你就真的不管了?」
秦素菡冷冷地看著她,「你現在是陵國的皇后,若你真心為尚言哥求情,皇兄多少會聽的,就怕你是不願意求情,也不是真心求情。」
秦落羽有些無奈:「就因為我是陵國皇后,皇兄才不會聽我的。我有什麼資格,干涉大秦國的事?」
「所以你就眼睜睜看著尚言哥被押回京都受死?」
秦素菡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尚言哥一心對你,可你,你把他害成什麼樣子了?你都嫁人了,你都是陵國皇后了,你為什麼還要讓尚言哥幫你逃跑?」
「他現在就快死了,你卻拍拍屁股就走人,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你怎麼能這麼對尚言哥?你怎麼能?」
秦落羽:「......」
她很想告訴秦素菡,蕭尚言沒那麼輕易死的。
書中蕭尚言也是因為十年前洛城之變的事,被牽連關押入獄,但人家身份特殊,自會有人來營救他出去。
她本打算再委婉勸幾句這個妹妹,凡事不要太過執著,免得他日空留遺恨。
奈何秦素菡正在氣頭上,她也就懶得找那個沒趣了。
再說感情這種事,誰陷進去了誰知道,不是外人輕易說幾句就可以抽身而出的。
秦落羽從側院出來,去了臨時關押蕭尚言的後院。
皇上歇足的這處府邸是徵用當地地方官的住處,並不算太大。
前院住皇上,後院是侍衛和將士們住的地方。
蕭尚言父子被重兵看守,關押在後院柴房中。
柴房狹小暗黑,透著常年不見陽光的嚴重霉味。
柴房旁邊就是馬廄,霉味中又混雜著一股動物糞便的臊臭味。
蕭尚言靠在牆角,垂著頭,衣袍髒破,髮髻凌亂,手腳上俱都帶著鐵鐐銬。
秦落羽心裡略有些不是滋味。
她發現這個世界的很多事,好像還是一點點在按照書里的情節和走向發展,雖然時間變了,但大體內容沒變。
雖說書里蕭尚言也是因為他爹的事被牽連入獄,蕭家就此沒落。
但眼下,他變成這個樣子,卻多少和自己有些原因。
就算知道蕭尚言不會死,就算她對蕭尚言沒有原主的感情,可看著他從堂堂少將軍跌落成階下囚,她心裡到底不忍。
她輕輕在蕭尚言面前蹲下來,輕聲道:「蕭少將軍。」
蕭尚言似是猛地驚醒,抬頭對上秦落羽的目光,嘴唇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秦落羽握住他的手腕,查看他的傷勢。
那鐵鐐銬粗重,這一路行來,早已將他的手腕磨破,傷口又沒及時處理,已經紅腫化膿了。
蕭尚言掙回手,啞聲道:「我已不是什麼少將軍。這裡不是公主該來的地方。公主還是走吧。」
秦落羽沒說話,從隨身藥囊里翻出外傷藥,沉默著扯過他的手,給他的傷口抹藥。
對於蕭尚言,她是歉疚的。
她穿書而來,成了三公主,不得不延續這個人物的命運。
但她卻沒能延續原主對蕭尚言的感情。
無論是書里還是現在,蕭尚言的感情都註定是愛而不得的悲劇。
想想原主倒也算得上是個幸運的人,碰上兩個男人都對她用情至深。
奈何這兩份情,都錯用在了她這個冒牌三公主身上。
她無福承受,也不能承受。
蕭尚言注視著低頭為他抹藥的女孩,目光異樣複雜。
心頭翻湧著莫名的情緒,以至於再開口時,喉頭都有些哽住了。
「公主......是我無能,再次讓公主失望了。」
秦落羽搖頭:「事出突然,誰也沒法預料。」
誰也不知道,陵君行手中竟然還握著一張溫媼的牌,猝不及防就打得大秦國暈頭轉向,連帶著她和蕭尚言也都措手不及。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除了自認倒霉,還能如何。
秦落羽為蕭尚言抹完了藥,將藥囊中所有的外傷藥,都拿出來給了蕭尚言。
「我能為你做的,也只剩這個了。」
秦落羽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蕭少將軍,此去,一路珍重。」
應該還不等他到京都,就會有人救他脫險吧。
想到書里蕭尚言未來的命運,她在心裡嘆了口氣。
這一去,還真是天涯路遠,福禍未知。
所謂時也運也,命也勢也。
這書里每個人都有自己註定的宿命,無法逃脫。
嗯,除了她這個外來戶,或許還能勉強跟老天掰一掰,其他的人,就算了吧。
蕭尚言握緊了手中藥,目送著秦落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眼底那說不盡的羈絆與情意,緩緩地凝了下來,只剩下一片暗不見底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