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外。
李承乾一步一拐的走了出來。
遠處的夕陽,已經有半截落了山。
餘暉灑滿了皇宮的琉璃瓦,金碧輝煌的宮殿在暮色中顯得更加莊嚴肅穆。
雕樑畫棟間,絲絲涼風穿梭,帶起一兩片落葉,它們在空中翻騰,最後輕盈地落在鋪著青石的地面上。
一座座宮殿,亭台樓閣間,迴廊曲折,花木扶疏,偶有幾聲鳥鳴從茂密的枝葉間傳來,清脆悅耳。
心中的憤怒得到徹底的釋放,李承乾感覺渾身都輕盈了許多。
後背跟臉上,也沒那麼疼了。
先前在殿內,最後的那幾段話,已經分不清是從前的李承乾,亦或是現在的李承乾,也許兩者皆有吧。
「殿下。」
看到太子滿臉血污的走出來,等候已久的內侍連忙迎了上去。
先前宮殿裡的咆哮聲,哪怕是外面都能聽得清晰。
「不用,孤還沒到走不動路的時候。」
內侍想過來攙扶,李承乾甩開了他手。
「奴婢這就去請太醫過來。」
「不用,皮外傷,要請什麼太醫,回宮。」
「是。」
先前在殿內丟了狠話,但李承乾可不會真的去昭陵。
不然李世民怕不是要被氣死。
話說回來,真要氣死了,倒還省了謀反的安排。
東宮門口,十幾人等候著。
看著李承乾滿臉血污,坡著腳走過來,連忙過來迎接。
「殿下。」
方才紫宸殿的動靜,他們也有所耳聞,但沒想到會這麼誇張。
李承乾冷哼了一聲,沒有搭理他們,獨自走了進去。
眾人想起先前發生之事,頓覺羞愧。
宮內,一身穿華麗宮裝,面容姣好的女子,帶著數名侍女等候。
看到李承乾披頭散髮,滿臉血污的樣子。
平靜的神情終於維持不住。
「殿下。」
「陛下怎忍心下如此狠手。」
蘇玉兒,太子妃,出身武功蘇氏,蘇遁之後,父秘書丞蘇亶。
早前李承乾跟蘇玉兒關係不錯,只是近些年來,李承乾寵幸男寵,自然是冷漠了蘇玉兒。
尤其是寵愛男寵為蘇玉兒所不喜,心中生厭,兩人關係急轉直下。
這次聽到陛下派人把稱心等人,當著太子的面給斬殺,把太子也叫去訓斥,心中不免擔憂,這才趕來。
見太子這般摸樣,曾經的夫妻感情迸發。
「不過皮肉之傷,小事兒。」
「莫做這般姿態,憑的讓人看了笑話,先回宮。」
蘇玉兒過來攙扶,這次李承乾沒拒絕了。
一路走向後殿,在下個路口的時候,蘇玉兒有些遲疑。
「繼續走。」
李承乾說了一句,讓蘇玉兒眼底多了幾分歡喜。
自從寵幸稱心後,兩人就沒一起睡過了,李承乾也幾乎沒去過後殿寢宮,這個路口就是分道口。
東宮很大,占據一千七百多畝地。
走了半晌,這才走到後殿。
蘇玉兒取來傷藥為李承乾塗抹。
塗完後,李承乾則開始脫衣服。
「殿下,這...不合禮法。」
雖說唐朝很開放,蘇玉兒也知道李承乾玩得花。
但剛被陛下打了,又做這般羞事,蘇玉兒頗有些不好意思。
「臉上挨了一馬鞭,後背挨了四馬鞭。」
李承乾解釋道。
蘇玉兒這才知曉自己誤會了,頓時臉色微紅。
不過她馬上就顧不得了。
她看到李承乾的後背上,四條血痕交錯,血肉外翻,內襯都被鮮血滲透了。
「陛下如何下得這般狠手啊。」
蘇玉兒頓時淚眼朦朧,抽泣起來。
「莫哭了,塗藥吧。」
「說起來也怪不得陛下,是我過於荒唐了些。」
「這五馬鞭下來,也算是把我打醒了吧。」
「玉兒,這些日子,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蘇玉兒有些錯愕,但更多的還是驚喜。
這些日子的她,確實很委屈。
若非有孩子陪著,她都不知道怎麼熬過來。
蘇玉兒小心翼翼的給太子塗抹傷藥,動作溫柔細緻,臉上還有幾分幸福洋溢。
太子回頭是岸,此番受了劫難,亦算是因禍得福了。
李承乾有些睏倦了。
記憶的融合讓精神萎靡,身體的傷勢也是負擔。
此刻黃昏的光線從木窗里斑駁地灑在地面,屋內瀰漫著一股混合著檀香和草藥的氣息。
原本火辣辣的後背,在藥膏的塗抹下逐漸多了一股涼爽。
皇室藥膏,自是精品。
房間外,微風輕拂著竹林,發出沙沙的響聲,如同一曲寧靜的搖籃曲,閉著眼睛的李承乾,很快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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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宮,紫宸殿。
李世民靠在龍床上,一口氣終於是順了過來。
「太子去了哪裡。」
凌厲的語氣里,隱藏了幾分緊張。
他是真的怕啊。
「陛下,太子在殿外站了會,就返回東宮去了。」
內侍低聲說道,他也知道陛下在擔心什麼。
先前太子走出殿外後,內侍就趕忙去盯著。
呼。
李世民呼出口氣,心裡的擔憂總算是落了下來。
太子要真是跑到昭陵去,他還真就不知該如何是好。
「傳朕敕令,讓甄太醫立即前往東宮,治癒太子傷勢。」
「務必...不得使其留疤。」
甄太醫叫甄立言,甄權之弟,唐初最有名的醫師。
甄權更是被稱呼為甄神醫,今年已然101歲。
甄立言也小不了多少,97歲高齡。
兩兄弟以醫術享譽當代。
李世民認為,太子性情大變的根源在於瘸腿,從而敏感,自卑。
以至於如此。
那一馬鞭抽在臉上,要是破了相,怕不是更要魔怔。
「陛下,魏王來了。」
內侍趕來稟告。
「青雀來了?讓他進來。」
李世民微微皺眉,青雀來得太快了。
魏王府在皇宮外,哪怕再是速度,也不是現在就能到的。
打太子的動靜很大,自然會有不少人來。
李世民覺得第一個來的應該是長孫無忌,他是太子的舅舅。
但現在魏王先到。
「父皇。」
魏王李泰走了進來,躬身作揖。
「你來得真快,你大兄方才出去不久。」李世民淡淡問道。
魏王面色自然,解釋道:「青雀方才在弘文館查探書籍,為著新書而準備。」
「聽到父皇跟大兄鬧了矛盾,特地看來,看能否調解一二。」
李世民聞言,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對於青雀,他總是有一些偏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