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節結束的時候,陶祈安牽著簡非非的手,跟著周圍的人群有秩序地離開。
出了體育場,一陣凜冽的寒風襲來,陶祈安從簡非非的小書包里掏出她的帽子,給她戴上。
「現在是回家還是去吃個夜宵?」
「都不要。」簡非非梗著脖子說,「剛剛知衍哥哥說了,讓我們在結束的時候等一下他。」
陶祈安有些錯愕,又有些無言。
陳知衍那句話他自然也聽見了,但他們倆沒有再接觸的必要了。
所以他故意裝作沒有聽見那句話的樣子,拋給簡非非的問題也換成了不相干的二選一問題,就是想當作無事發生。
陶祈安憋了憋,說:「平時背古詩也沒見你記憶力這麼好。」
簡非非皺著小鼻子,反駁道:「誰說的?」
「『床前明月光』下一句是什麼?」
「……」
簡非非僵住,她跟陶祈安對視一眼。
她這個小舅舅,平時看上去呆呆的,傻傻的,某些時刻偏偏又鬼精鬼精的。
簡非非硬著頭皮,強行轉移話題道:「知衍哥哥怎麼還不來?」
「呵。」陶祈安說,「簡非非,我都懶得說你。」
這倆正拌著嘴,一輛低調的黑車停在了他們旁邊。
這輛車是真的低調,大街上隨處可見的車型。
駕駛座的車窗緩緩降落,陳知衍那頭金髮被鴨舌帽蓋住,他單手撐在方向盤上,嘴裡含著一根未點的煙,說:「會開車嗎?」
陶祈安點了下頭。
陳知衍直接從駕駛座與副駕駛座之間移動過去,這附近蹲拍的狗仔太多,即便他全身武裝,光是一個身形就足夠粉絲認出來。
陶祈安正猶豫著要不要上去。
簡非非直接一嗓子嚎了出來:「老公!我可以上去嗎?」
陳知衍扒下口罩,笑著說:「當然可以。」
簡非非直接拉開後車門,飛快坐上去。
陶祈安:「……」
他只好拉開駕駛座,啟動車子。
「去哪啊?」陶祈安詢問。
陳知衍說:「先把你們送回去。」
說完,他找出一個小鏡子,對著鏡子照了照,然後用手把隱形眼鏡摳了下來。
陶祈安隨口問:「你近視啊?」
陳知衍點點頭:「度數還挺高的。」
陶祈安:「高度近視不是不能做劇烈運動嗎?」
陳知衍頓了下:「我這幾年唱歌比較多一點。」
陶祈安對陳知衍了解不多,但到底是在他黑粉群里待過。
陳知衍很早就出道了,他最早是以男團隊長出道,流量大top,業務能力也強。
團隊解散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自己是偶像,唱跳舞台也很少,更多的是寫歌唱歌。
外界都察覺出了他工作重心的轉移,有了很多猜測。
大多數都是詆毀的聲音。
說他離不開隊友,說他火了之後就鬆懈了。
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因為身體原因。
高度近視聽上去不嚴重,但眼軸一旦拉長,眼壓高了,眼睛就如同一個鼓起的氣球,受不了一點刺激。
黑車最後停在了陶祈安家的樓下。
熄火的時候,他偏過頭,像是不經意看過去。
陳知衍摘了鴨舌帽,他那件黑襯衣也換了,此時就穿著一件白色衛衣,靠著座椅聽簡非非表達她那如火一般熱情的愛意。
那雙漂亮狹長的眼睛通紅一片,他眼睛霧蒙蒙的。
陶祈安忍不住問:「你的眼睛好紅,是隱形眼鏡磨的嗎?」
「嗯。」陳知衍目光移向他,老老實實回答。
陶祈安總覺得他摘了眼鏡跟平時不太一樣。
像是一隻被拔了爪子和牙齒的獅子,安安靜靜地趴在草原上。
陶祈安又問:「那你能看的見我嗎?」
他們距離其實挺近的。
陳知衍的眼睛一直盯著他,他眼睛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
陶祈安平時見過不少帥哥,比如他們學校那個名副其實的校草,再比如他們宿舍里其他三個人,各有各的帥法。
但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像陳知衍一樣,性感又漂亮,模糊性別的那種。
偏偏他的氣質又很鋒利,攻擊性很強的那種。
反正……總結來說,就是蘇感很強。
特別招女孩子喜歡那種。
陶祈安有些狼狽地挪開視線,然後聽陳知衍認真說:「我只能看見一點你的影子。」
「那也很好了。」
說完這句話,陶祈安猶豫著看他一眼,又看了看后座的簡非非。
這姑娘已經宕機了,靠在后座睡得特別香。
陶祈安:「那你還能開車嗎?」
陳知衍:「我助理會來接我,你先帶著非非回家吧。」
陶祈安點點頭,去后座抱起了簡非非,進了單元樓里。
陳知衍盯著他的背影,一開始還能看見,後來他的身影就模糊了,模糊到再也看不見。
兜里的手機振動起來,陳知衍看也沒看來電人,直接說:「有事?」
男人大大咧咧的,正是今天晚上陶祈安看到的那個小髒辮,他是陳知衍的經紀人,平時很少出鏡。
「你回家了沒?」
陳知衍:「嗯。」
男人也習慣了他這個樣子,說:「那我讓工作室其他幾個人先回家休息了,你記得滴點眼藥水,下次別戴那麼長時間的隱形了。」
陳知衍應了聲。
電話掛斷後,他從車櫃裡摸了摸,找到打火機。
外面的風很冷,陳知衍跟沒有知覺一樣,坐在台階上抽菸。
衛衣單薄,他把衛衣上的帽子蓋在頭上,遮住了那頭耀眼的金髮。
煙霧繚繞。
周圍很安靜,只有幾聲蟲鳴,這麼冷的天氣,也不知道是什麼蟲子在叫。
他安靜地抽完那根煙。
陶祈安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他的背影可憐又孤獨。
仿佛一個小時前,那全場一萬人所歡呼的人不是眼前這個男人一樣。
「你不是說你助理回來接你嗎?」
陶祈安突然出聲。
陳知衍愣怔了下,連忙轉頭。
他有些狼狽地坐在台階上。
他沒有眼鏡,什麼也看不見,世界是無比模糊的。
陶祈安隔了三個台階,站直身體看著他。
昏黃燈光下,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大明星,而是一個有些狼狽的真實存在的人。
他看盡了這個人的不安,最後牽起他的手,說:「走吧,我帶你回家。」
嵐京的豪宅大多都在一個地方,陶祈安開了大約二十分鐘的車,就到了陳知衍現居住的地方。
直到車停下,陳知衍才回神過來,他說:「你把車先開走吧,晚上不好打車。」
「行。」陶祈安說,「我明天給你開過來。」
「不著急。」
陳知衍說完,車廂陷入了沉寂。
陳知衍說:「那我先走了,你早點睡。」
陶祈安胡亂點頭。
透過車窗,他看著陳知衍繞過車,往單元樓里走。
快要進去的時候,他突然停住,又轉頭看了過來。
陶祈安看著他越走越近,最後敲了敲車窗。
陶祈安降下車窗。
陳知衍胳膊放在窗戶已經降到底的車門上,他湊過來,溫熱的鼻息打在陶祈安臉上。
他伸出一隻手,按著陶祈安的頭,補上了唇與唇之間那一點點的差距。
陶祈安怔住。
今天沒有見到月亮,他卻聽到了自己排山倒海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