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一聽,這下就更生氣了。
都已經逼死了一個大漢忠良了,怎麼,怎麼還不肯放過我老丈人呢?
深深地吸了口氣,劉協略帶忐忑地到:「不如……不如留他一名,革職在家,讓他在許都當個富家翁,如何?」
荀彧深深地看了劉協一眼,心中更是感嘆這位天子的早慧。
這般大好形勢之下,他還以為天子會保下這董承的將軍之位呢,如果真的這樣的話,自己一定順水推舟,替曹公答應了他。
畢竟董承出身於西涼軍系,他的那點嫡系人馬早就都打散了安排屯田去了,這次他積攢的那點死士被清繳一空,這所謂的車騎將軍也已經是一張掀開了的明牌了。
沒想到這小天子居然如此痛快的把這車騎將軍給讓了。
有謀略,知進退,明得失。
小天子如果早生十幾年,想必,一定是一位明君,未必就不能中興漢室啊。
可惜了。
也不知他和司空之間的嫌隙還能不能彌補。
荀彧這下也沒有理由反對了,而且他覺得,董承滾出朝堂,從此眼不見心不煩,說不定也有利於修復曹操與天子的關係,因此自然就答應了。
至此,這朝會也開的差不多了,也沒有人有心情再議了,曹操的腦溢血還需要回府修養呢,大家在膽戰心驚的吃了一頓超級大瓜之後,自然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受此連鎖,光祿勛這個位置,一時半刻的肯定是找不著合適的人再當了,傻子都看得出天子對自身安全的看重,完全是一副不惜魚死網破的態度,再加上天子把郗慮的家人還給接宮裡去了,擺明了一副要斬盡殺絕的態度,誰還敢去這個位置上自討沒趣?
天子幾乎毫不費力的,就拿回了自己的護衛之權。
順手還賺了個侍中。
於是這天之後,全天下的士人幾乎都在稱讚天子睿智。
順便罵一聲曹賊。
…………
劉協在上完了朝回到北宮,第一時間就去了董貴人的寢宮,畢竟今天這董貴人的爸爸差一點就被曹操給砍了,後來性命雖然給保住了,但車騎將軍的職位卻給他擼了,自己作為老公,似乎有必要去安慰一下。
誰知一進屋,就看到董貴妃一臉的喜色:「恭喜陛下,賀喜陛下,今日終於讓那曹賊吃癟了。」
「吃癟?吃什麼憋,我是要將我的皇位傳給他,不過愛妃不必憂慮,曹公既受我傳位,將來也必然盡力保咱們一家平安富貴。」
劉協美滋滋地說著,腦海中已經開始幻想自己回去後化身劉大炮再展雄風的英資了。
卻聽董貴妃噗呲一聲的樂了出來:「陛下您真會開玩笑,那曹操北懼袁紹南怯劉表,如何敢接受您的禪讓?您今日以退為進,對他如此逼迫,將他氣得在朝堂之上當場中風,實在是太解氣了。」
說著,董貴妃突然伸手摸了摸留下腰腹上已經包紮完畢的傷口處,含淚道:「就是可憐了陛下,不得不自伐千金貴體了。」
劉協這會兒腦袋一懵。
啥玩意?曹操不敢接我的位子?
他在朝堂上也是氣暈的,而不是高興暈的?
哎呀呀,這可如何是好啊?
劉協也是被後世的固有印象給坑了,作為一個並不了解歷史的普通人,對自己這個所謂的漢末天子的分量,心裡一點數也沒有,還以為自己就是個吉祥物呢。
劉協一下子就急了。
不行啊,我是要禪讓的,這不是背道而馳了麼。
況且他小命還在人家手裡握著呢,這萬一把人家給氣得急眼了,咔嚓一刀把自己弄死可咋整啊。
不行,我得給他道個歉才行。
可……現在自己的一切都是曹操給的,能拿什麼來給曹操賠罪呢?
想來想去,貌似就只有官職而已了。
「董貴妃你知不知道……這朝廷中有什麼官職,是特別特別大的?」
「特別大的官職?那當然是百官之首的太傅了。」
「比司空還大?」
「這是自然,不過這太傅可不是常設官職。」
「好,那就太傅了,來人,給朕去尚書台擬詔,朕要拜曹操為太傅!」
「拜曹賊為太傅?那還讓他錄尚書事麼?」
「錄錄錄,該給他加的榮譽都給他加上。」
董貴妃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地嘆息了一聲。
…………
晚上,曹操悠悠轉醒,卻只覺得頭痛欲裂,在聽說了郗慮的遭遇,以及小天子要求他們把郗慮的家人也送進宮中,以供他凌辱折磨的時候,氣得好懸沒重新暈回去。
郗慮可是鄭玄的弟子,當世大儒,兗州名士啊!
想到此,曹操乾脆放聲大哭了起來:「鴻豫啊~,我對不起你啊~,你跟著我出生入死,出生入死的打了多少仗,剛過上幾天的好日子,還連累了你妻兒家小啊。」
曹操哭的特別大聲,這其中固然有七分都是哭給別人看的,卻也著實有那麼三分真情在。
還是郭嘉勸說道:「主公,當時在朝上,天子逼迫甚巨,甚至不惜給文若鞠躬了,文若他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
曹操聞言擺了擺手:「不怪他,不怪他,這件事情,文若做的很對。」
說著,曹操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木已成舟,他還能說別的麼?難道還真能因為這事兒,再跟荀彧鬧不愉快麼。
那可是他們曹氏集團的二號人物,自己手下的半壁江山都是人家舉薦的,東漢實行察舉制,舉主相當於半君,這都是擺在明面上的潛規則了,他就算對荀彧真有什麼不滿這時候也只能咬牙忍著。
何況荀彧做的屬實也不能算錯。
說到底,這次提前爆發的衣帶詔事件,因為提前了太多了,所以反倒是沒掀起什麼浪花來,畢竟董承只是打算殺曹操而不是真的已經動了手。
何況此時曹操的情況也遠沒有原本衣帶詔時候來的好,畢竟張繡、袁術、呂布都還虎視眈眈的活著呢,而奉迎天子之後他和袁紹的關係又已經崩了,這個時候,曹操還真沒有大動干戈的底氣。
在天子不惜以禪讓相逼,並自伐一刀的情況下,他也只能認栽。
吃完藥,忍不住在心裡感慨:「這天子年級不大,行事卻當真果決,就這耍無賴的勁,還真像是高祖的後人。」
曹操揮了揮手,便屏退左右,只留下了郭嘉留在此處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