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劉協自己的心裡也不太好受。
董承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老丈人,更是這大漢的忠臣,他的那一百多號人,自然也都是大漢的忠臣了。
傀儡皇帝麼,本就是身邊沒人手中沒權,心中有氣眼中有淚做的跟個孫子似的,雖然劉協已經鐵了心的要給曹操當吉祥物,爭取提前禪讓了,但看著董貴妃既失望,又幽怨的眼神,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難受。
誰的人心還不是肉長的呢?
「不過……既然是漢室殘勇,那也別慢待了他們了吧,若是充入軍中,難免不妥,不如就在這許都城裡,給他們找些工作,或是乾脆置辦一些產業,例如酒肆,妓館之類的,僱傭他們幫手做些事情,開點工錢,也讓他們能喜樂的過完下半輩子,嗯……置辦產業當然也需要錢,這樣吧,明日我去和伏後說,這後宮的用度看看還能不能再省下一些,捐贈給令尊,就算是朕的一點心意吧。」
說完,劉協再不理她,而是親自攙扶起了郗慮的老婆和女兒,溫言細語的好生安撫了起來。
董貴妃見劉協不去收容自家爹爹忠勇義士,反而對那可惡的郗慮的妻女關愛有加,更是氣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性子本就跋扈,見劉協做的決絕,盛怒之下自然也就沒了規矩,突然大吼了一聲:「好啊!現在我爹沒用了,我也沒用了是吧,什麼狗屁貴人,老娘我還不稀罕呢,我不當了!」
說著,董貴人一把摘去了自己腦袋上的頭花,狠狠的摔在地上:「我要回家!!」
說完,她居然真的提著裙子就走了。
而劉協見狀……不但不惱,反而還鬆了一口氣。
這事兒要是發生在兩漢四百年來任何一位皇帝的後宮身上,那都是天大的恥辱,可發生在他這個傀儡皇帝的身上,呵呵。
他也唯有苦笑。
小聲嘀咕道:「走吧,走吧,走的好啊,走脫一個是一個,出去後找個好人家嫁了,遠遠好過在我這浪費青春和光陰。」
當然,劉協這個並未繼承記憶的穿越者腦子裡並沒有什麼漢室尊嚴的概念,更對董貴妃這個便宜媳婦沒有任何的感情可言。
她走了,自己的後宮還能安寧一點。
………………
許都的皇宮不大,只有五里見方,北宮就更小了,只有一里左右的樣子,這么小的地方,劉協又是個傀儡天子,宮中用度向來短缺,有時連宮人的衣食都沒有著落,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規矩了。
董貴妃在北宮的人緣相比於伏後可以說是極差了,為人又刁蠻,守衛宮禁的城門司馬在應付式的阻攔了她一下之後,居然真的就打開了城門讓董貴妃出宮。
只是一出宮門,一向跋扈的董貴妃還是忍不住淘淘大哭。
只覺得此生嫁給劉協當什麼貴妃,真的是瞎了眼,自己的父親非要不自量力的當什麼國丈,更是瞎了心,手裡有兵有刀,去哪還不能當個草頭王?
一時的鬼迷心竅,竟落得了這般下場。
董貴妃哭哭啼啼的回家,發現家中牌匾上,那碩大的車騎將軍府五個威風八面的大字已經被人用一塊深色的粗布給遮擋了起來,院子裡也是冷冷清清,院子中還有好多亂七八糟的行李,顯然是正在搬遷。
丟了車騎將軍之位,便連這個大宅子,都要拱手讓人了啊。
想到此,董貴妃哭的就更傷心了。
這一哭,倒把董承給哭出來了,一見是女兒回來了,頓時就大驚失色,慌忙問道:「女兒?你怎麼回家來了?」
「爹~,那劉協不是良配,我不要當什麼貴人了,你接我回家吧,我們回西涼好不好?」
「放肆!!!」董承又驚又怒,指著董貴妃氣得直哆嗦。
「這種話也是能說的麼?!」
還能回個屁的西涼,涼州現在早就已經被馬騰、韓遂等一大堆大大小小的亂賊給占了,哪裡還有他們的事兒,他既已嫁了女兒,還因此而做過車騎將軍,這漢室忠臣的人設,肯定是只能頂一輩子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那伏後又欺負你了?」
「不是伏後,是……是陛下啊。」
說著,董貴妃將剛剛發生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說給了董承聽。
董承一聽劉協不顧自己私臣卻顧郗慮的家小,一開始也很生氣,只是很快就道:「不對,不對不對不對,這不對啊。」
「父親,什麼不對?」
「陛下今天不惜以刀自伐,又以口舌言辭逼迫那曹賊在朝堂之上當場昏闕,怎麼可能是怕了那曹賊的懦弱膽小之人?早上剛剛以言辭逼得那郗慮在大殿之上當眾自盡,把他的家小一股腦的都給抓進宮裡去了,怎麼可能這個時候又心軟了呢?這不可能啊。女兒,你再說一遍今晚的事,要詳細地說仔細地說,任何的細枝末節都不要放過。」
董貴妃不明所以,只好又事無巨細的複述了一遍。
董承聽了之後反問:「你說,你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向陛下匯報咱們董家那一百私兵的事情的?」
「是啊。」
「哎呀!女兒啊,你好生糊塗啊!」
「啊?我糊塗?」
「你當然糊塗了,你以為除掉了郗慮,這宮裡就沒有隔牆之耳了麼?曹賊經營日久,這宮裡的太監、宮女不知有多少人都是他的耳目,這般重大之事,你卻當著這麼多外人的面去向陛下匯報,你叫他如何回復於你?」
「啊?我只是說讓他們充入公眾做宿衛,也沒說什麼陰私之事啊。」
「你說你這次賭氣出走,陛下不但沒有阻攔,反而面上還有幾分欣慰?出口的這一路上,他也沒派人來攔你,連他自己的體面尊嚴都不要了?」
「對啊。」
「我明白了,陛下這是害怕隔牆有耳,又害怕像之前衣帶詔那樣處事不密泄露了天機,特意用這樣的方式,讓你來給我下這個密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