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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歲的小女孩身著短裙,平躺在地上,如花骨朵一般的雙腿並列在裙擺下,任由暖風吹拂,若即若離,嬌小的身軀,天使般的面孔。
宛如上帝的寵兒。
然而,誰又能聯想得到,就是這麼完美的女孩。
臉上居然完全看不出有一絲的活力。
白血病。
被稱為血癌。
從她查出來這種病以後,一直自己默默扛著,瞞著家裡人。
就在剛剛,她進入急變期,昏倒在地。
在等來自己最想見的那個人後。
緊皺的眉頭也微微舒展開來。
氣若遊絲,微微一笑。
「爸爸,你來了……源源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
「對不起……我被白血病糾纏了七年……」
「我想像其他小朋友那樣……有一個健全的家……」
「也想每天放學的時候……被你和媽媽懷抱……」
「也曾說服自己要面對孤獨……可是我做不到……」
「答應我,下輩子還讓我做你的女兒,好嗎?」
「不,源源,我的源源。」
「別走,別離開爸爸。」
沙沙的哽咽聲不住的在耳邊環繞。
地面上紅白相間的場面,更是讓人觸目驚心。
武惠良奮力的奔跑而來,可最終還是沒來得及阻止這一幕。
此生印象,他的女兒永遠定格在了這一幕,任他怎麼呼喚都無濟於事。
他心如刀絞,嘗試過親離死別的滋味後,方才如夢初醒,陷入悔恨。
看著女兒蒼白的臉頰,夢中的悲慘記憶也在不斷襲來。
十幾年前,
在那個嚮往自由戀愛的年代,家中親人為他介紹了一門親事。
妻子許麗和他認識幾天,就被迫結了婚。
正因為此,婚後的他便產生了報復性心理,成了逛鬼,常年不著家。
妻子許麗一開始也任勞任怨,並給她生了一個孩子。
後來因為家中老人分家不公,在他耳邊提了點意見。
讓他在老人面前丟了面子。
回去以後,就和她吵了一架。
導致她對生活喪失了希望,一天晚上,背著他和孩子,收拾包袱。
離開了這個家……
也就是那時,他才幡然醒悟。
發現自己從始至終愛的就是她!
從此,把孩子交給家裡的老人看管。
自己在城裡租了一間不到30平米的房子。
渾渾噩噩,飲酒度日。
十餘年,不曾回去看源源一眼。
因為,母女兩的面容實在太像。
以至於看上一眼,都會在無意中觸及到自己的痛處。
童年正是父母陪伴的時候,受原生家庭影響,女兒源源一向都不喜歡說話。
可是就在剛剛,她突然給他打來電話,說要看他最後一面。
他肩膀一陣聳動,又從電話里聽出有人呼喊的聲音,便覺得不對勁,跑了過來。
結果,悲劇釀成!
他恨!
恨自己的無能!
更恨自己不懂得珍惜!
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將這世上的不公全都降臨在我的頭上!
為什麼要等到失去以後,才知道珍惜!
沒了!什麼都沒了!
妻子沒了!孩子沒了!
源源,我的源源,你為什麼那麼傻!
驀然間,心頭上的絞痛變得更加厲害。
萎靡的雙眼逐漸掩蓋下去。
武惠良吐出了一灘子血,然後就這麼一直緊握著女兒的手。
直到身子骨陷入冰冷為止。
他想,這是他留在這個世上最後一份禮物,他解脫了。
此生遺憾,來世莫存。
源源,你不孤獨,等我。
……
「粑粑,粑粑……」
「源源想要抱抱。」
聲音無比稚嫩,又無比熟悉。
如流星一般划過,卻又不斷回想。
武惠良睜開眼來。
一抬頭。
斜陽將天邊染成了紅色,低矮的院子內,到處都是麥秸的味道,偶有幾隻鳥兒在老槐樹上啼叫。
周圍的環境早已變了……
眼前,女兒源源正裹著被子,如花一般的微笑著。
在她身後,有一本薄薄的掛曆,上面寫著:1984年6月1日。
種種的一切,都證明著一件事。
他重生了!
他打量了下女兒的面孔,4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臉上按說有點血色才對,可卻因為飢餓,嘴唇子有點泛白,甚至身上連件像樣的遮體衣服都沒有。
經歷生死,一切看淡的他,再次看到女兒,忍不住將她舉過頭頂,讓她緊緊貼著自己的臉:「源源,我的孩子,是爸爸不對,爸爸想你……」
源源怎麼知道,武惠良是因為前世的遭遇而哭的。她被武惠良下巴的胡茬給扎著,痒痒的,發出哈哈哈的笑聲,一臉純真,「粑粑,源源最近很乖,你也要乖哦。」
這樣童真的聲音,十幾年間,一直被遺忘著,武惠良哭出了聲。
源源見狀,也跟著一起眼睛閃閃,用小手撫摸著他的眼睛;「粑粑別哭,源源聽你的話,麻麻今天在種地,等她回來就有好吃的了,答應源源,別再走了好嗎?」
小丫頭已然到了懂事的年紀,但說出的話,卻是事實。
武惠良的某些記憶也因此被喚醒。
當初他沒什麼本事,家裡的一切,都是長輩做主。
因為不滿和許麗的婚姻,常年在外面混著。
沒分家以前,家中的老人都不管他,只把他當成是個二流子,任他自生自滅。
剩餘的精力,全都放在了老么身上。
也因此,種地,砍柴,燒水,拉扯孩子,這些事情全都是許麗一個人在做。
農忙季節,妻子一個人在田地里務農,回來的時候,總會從田地里挖一些野菜。
然後,再把花生皮磨成粉。
和在一起,就成為了源源口中的美味。
80年代初期,國家出台了新的政策,其中有一條就是流氓罪。
就在昨天,家裡面的老么為了和他劃清界限,慫恿家裡面的老人分家,因為沒本事,他只分得了半畝地和一處破房子。
按照規矩,家中妯娌只能參與,不能說話。
但是妻子許麗卻為了這個家,站出來反抗。
結果讓家裡的老人斥責自己一頓。
自己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回去以後,就和她吵了一架……
「真不是東西。」
武惠良不敢再想下去,更不清楚這十幾年來,自己不在她們身邊,她們是怎麼度過的,只覺著自己虧欠她們太多。
下一秒,緊緊懷抱著女兒:「源源,爸爸錯了,爸爸保證,以後永遠留在你身邊。」
「可是。」源源張了下嘴,又快速合上,如此幾個來回後,顧慮道,「家裡窮,你和麻麻又該為錢吵架。」
「從今往後,爸爸一定踏實賺錢,努力讓這個家變好的。」武惠良抽泣,同時也端正了自己的態度,正視女兒。
「那粑粑敢不敢和我拉鉤承諾?」源源寵溺在爸爸的懷裡,嫻熟的沖他勾出自己的小拇指。
「粑粑答應你。」武惠良微微一笑,和女兒拉了下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啪嗒!
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一陣動靜。
許麗扎著簡潔的馬尾辮,穿著一身縫縫補補的粉紅上衣,標準的瓜子臉,背扛鋤頭走了進來。
在地里幹了一中午活的她,髮絲稍微有些凌亂,來到水龍頭邊豁了把臉。
陽光照耀下,水跡也滲透了她的衣物,白皙的膚色和那曼妙的身材,逐漸也跟著一起形成了鮮明對比。
只是她的表情,總是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武惠良看著她一愣,臉色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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