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死了都要見
有一首歌唱的是《死了都要愛》,李葒到牛城後,是死了都要見——她的爸爸!
在韓風警官的電話幫助,和記者證件的作用下,她最終全身防護地來到了父親所在的醫院。【Google搜索】
陪同她來的,還有外公高鴻翔。
高鴻翔雖然也穿著防護服,但其實對他來說,已無所謂穿不穿,因為病毒經過好幾輪的侵入,已經發現他百毒不侵,是一神體。
要不是醫院阻止,他都準備在病床前,在女婿的身邊,在這「全太空的領地」,像地球人那樣(你不認為現在的地球人反諷得都像太空人嗎),不戴口罩,單衣薄褂地來往穿梭。
人多,儘管秋涼,但哪用得著棉衣棉褲防身。
李葒卻不同,她得謹慎,她不像外公那樣得到了多種病毒試驗,而且似乎成功。
但來到醫院,人多加上渾身包裹的緣故,感覺到身體燥熱和身心寒冷。
她其實並不害怕。
以往的採訪中,她經歷和看到過許多死亡場面,還曾見過毛骨悚然的屍體,因此,在IcU病房見到可憐的父親時,雖然並無眼淚,但卻是更加的毛骨悚然,因為父親已接近一具乾屍。
她強忍著沒讓自己跑開。
然而父親還有生命體徵,他似乎認出了女兒,身子頓時有一絲蠕動,顯然做爸爸的激動了。
然而他的腳已經踏進了墳墓。
女兒強忍著,眼淚一滴一滴地往外流出。
她心如刀割。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父親,她的心靈在呼喊:
那個聲音洪亮,總是工作幹勁十足的法官,哪去了?
那個與自己一說話就板臉,對當事人,甚至犯罪嫌疑人都態度溫和的執法者哪去了?
那個一生不信神鬼和菩薩,來到牛城後卻跑去歸元寺燒香,給全家人祈福的家長哪去了?
那個脾氣犟得像條牛,一點小事生老婆的氣,可以十天半月不給老婆打電話的老頭哪去了?
那個到生命快要結束,需要使用特別救護和治療,卻沒有錢來支撐,需要女兒傾其所有來擔保、來支持,卻最後也不忘記要把難得的好煙送給戰友的好人哪去了?
不!他在,他沒有走。
他只是掉進了外星人設計的焚爐,再也爬不上岸,周邊的地球人又無法營救。
他快要被榨乾。
他從小生活在漢江邊,長大後參加工作又在大海邊,從不缺水,卻在生命終結前徹底脫離了水,成為枯枝?難道,他的五行八字中因擁水太多,最後老天爺都嫉妒,要把他身體內的水奉獻給那些缺水的人?
水,水,水,大量的水,外出,流走了,他再也看不見長江和大海了。
他無助。
他被運到了沙漠,那裡沒有綠色,沒有灰褐,沒有紅橙,只有漫天的黃沙。
救救我——他在喊。
口服補液,沒用了。
鹼性藥物注射,靜脈滴入5%碳酸氫鈉,也沒用了啊。
我要燃燒!
我什麼都沒有啦!我要死啦!
在大喊,反覆地喊,但喊也喊不動了。
生命里沒有液體了,徹底乾枯了。
什麼都進不來了!
我要死了!
我不行了,要沉睡一會,我要回想我的一生,我要回憶我是怎麼來到牛城,來到一個掉下去卻爬不起來的焚爐里的。
最初掉下去的時候,醫院沒有病床。老高在照顧老伴,我一人孤單單在酒店。
酒店的第一個晚上,我一夜沒有合眼。
我想了很多,想起了你,我的女兒。
女兒,我的乖乖,你還在看著我嗎?
我好想你啊!
女兒,你還孑然一身,你為何要跟那個頭高得撞門框的週遊離婚?你們天生一對,跟他過不是很好很好的嗎?
芳芳說你還打了他,你把他一米九的男子漢打趴在地上?有什麼大不了的事,過不去的坎嗎?女人太強勢啊——真後悔當初送你去學跆拳道!
你呀你……
等等,我想起了你的芳芳姐,她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
她還是怕死,她還是跟我融不到一塊。來牛城過節,不願意;到三峽老家,也不願意;跟弟弟沈紫也不來往。弟弟有什麼過錯呀?用得著氣幾十年?
弟弟是博士,博士可了不得啊!中國十四億人,博士只有九十五萬不到,你說,你沈家是不是燒了高香?你說,你沈芳芳是不是應該感到自豪?
可你居然不理他!
你不理,我當姐夫的怎麼好理嘛!
看,現在沒有機會了,我再也勸不了你了,我累了,我要走了。
只是你呀,外人都說你是好人,可怎麼就——長著一張孤老婆子相的臉和一顆石頭不爛的心呢?
你的弟弟啊!
……
我這一輩子還是愛我的愛蓮!
女兒,你還在嗎?你看著我嗎?
我告訴你,我的女兒——葒葒,你的媽媽高愛蓮,多有才氣呀!多能幹呀!
你知道嗎?甄誠,現在你們的社長,剛剛開始寫第一篇文章的時候,一千六百多個字,每一個字都是學生腔,我看得都要嘔,是你媽媽幫他修改的,一句一句話念,一個一個字改。
所以啊,甄誠對你好,是有原因的。他是把對你媽媽的感恩全部傾注在了你的身上。
你得感恩哪!
其實,說你芳芳姐的不好,說他跟我過不得一塊去,那只是一方面。
事實上,芳芳姐是難得的好人,她對你媽媽,也是傾其一輩子、一生的。你媽媽在世時,她幫她上廁所,站在廁所邊,忍著臭氣,好難得啊!幫你媽媽校稿,字典放在旁邊,一個一個字念,有些字不懂,她就記下來,先不打擾你媽媽,等你媽媽休息的時候,才拿著問她。
你媽媽過世後,她每個月都要爬一次梧桐山,去一次弘法寺,吃一次齋飯,每年清明節,和每年的忌日,都要提醒我,掛山、燒香、買冥紙,從不忘記,從不落下,一年又一年,一月又一月。
葒葒,愛蓮是你媽媽,你都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但芳芳做到了!
今年,她還跟我提出一個想法,說要給高老師建紀念館。想法好大膽啊!我都從來沒有想過,她卻在想,而且,她在暗暗做準備。
前不久還專門買來一台家庭印表機,放在辦公室,列印你媽媽的書稿,列印給相關部門審批的報告。
看過《忠犬八公的故事》嗎?雖然我的比喻混帳,該打,但是,如果八公是一個人的話,她就是你的芳芳姐。她對高老師,對你的媽媽的忠誠和思念,那是骨子裡的,是一輩子揮之不去的。
她就是沈芳芳!一個很普通的女子,你得記住她,記住她的好!
愛蓮……嗚嗚嗚……愛蓮,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你也記住她吧!天國那麼好,你先去這麼多年,你是前輩,當我來到,當芳芳某天來到時,你要請我們吃飯!
愛蓮……嗚嗚嗚……愛蓮,你等等我吧!我已經累了。
該死的,到底是榨乾我的水,營救我?還是用這麼多的水,來浸泡我?
沒用啦——葒兒、芳芳、老高,還有愛蓮,我要走了!
我真的要走了!
這東西,許多名人都沒有搶救過來,包括那個向全世界發霍亂警鐘的裴文亮,我又怎麼能?
我其實挺對不住裴文亮的,我罵過他,在處理他的新聞下面留言。
Goodbyd!
??????!
……
李葒最後抓住爸爸的手,用力傳遞溫度的時候,爸爸的手成了一根牙籤,沒了。
那一刻,李葒的淚水才終於控制不住,嘩啦啦如大壩垮堤。
爸爸走了,永遠地離開他的葒葒姑娘了!
「爸爸!您走好!」李葒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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