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恭也知道,他們戰勝大漢唯一的機會就是趁大漢立足未聞之時在決戰中取勝。
要是大漢恢復了國力,就算公孫恭再強也不敢從遼東大老遠地來打雒陽。
渡河都這麼困難,公孫恭真的起了撤退的念頭。
可沒想到奇蹟居然發生了!
漢軍守衛漫長黃河防線的鄧艾一時不慎,居然被拔奇直接一波打破。
最近一直在河上被按著打的拔奇也沒想到己方先鋒居然這麼能打,
他謹慎地詢問了一下鄧艾的底細,聽說鄧艾不過是魏軍中的無名小卒,之前剛剛投降,趕鴨子上架一樣來到黃河邊,頓時神清氣爽。
「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
「劉備並不是不肯出動大軍,只是他們之前攻打雒陽的時候損傷太大,連鄧艾這種降將都派來守衛黃河。
雒陽一定空虛非常!」
拔奇感覺自己現在已經跨入了當世一流名將的行列。
他飲馬黃河,躊躇滿志,決定讓天下人好好看看自己強大的本領。
多年前他曾經是高句麗王的不二人選,當國內眾人都認為他的能力不足,只有自己的弟弟才能繼承高句麗的大業。
當時的拔奇屢戰屢敗,也只能投降公孫氏,成了高句麗的笑話。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跟隨公孫氏已經來到了黃河邊,
只要攻破雒陽,誰還敢再質疑自己的本領?
「將軍,進攻吧!」
拔奇抱著兜鍪,興沖沖的跑回公孫恭大帳,非常謙恭地跪在公孫恭的面前,堅決求戰。
他看著帳中眾人都是一副吃蒼蠅的表情,心中更是洋洋得意。
看吧,我就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
等來到雒陽城下,誰還敢小瞧我拔奇的本事?
公孫恭猶豫一番,命令手下前軍五千人開始渡河,這讓拔奇當即愣住,趕緊向公孫淵投去求助的眼神。
說實在的,公孫恭真的不相信拔奇有這樣的本事。
作戰多年,他下意識的感覺到這是敵人在故意賣破綻誘敵。
己方要是全軍渡河渡河,萬一遭到埋伏,想要撤退就不好辦了。
「叔父還在猶豫什麼?」
公孫淵現在戰意高昂,不明白為什么叔父居然還沒有率領全軍突擊的意圖。
渡河的兵馬太少,敵人的支援抵達,很快又會守住黃河防線,之前的努力豈不是要盡數付之東流。
公孫恭猶豫片刻,道:
「劉備匹夫此番居然巋然不動,怕是有什麼埋伏,我等要千萬小心,寧可錯失戰機,也決不能輕易行險。」
劉備每次打仗都喜歡沖第一個,當了皇帝還喜歡在全軍的最前面督戰。
而劉禪手下的大軍之前進展非常順利,魏軍聽說他們到了潼關甚至不敢出來迎戰。
他們只怕申耽等人出戰,應該是心中頗有底氣,不想為了這樣的敵人消耗太大的兵力。
就算那個叫鄧艾的無名小卒不堪一擊,之前申耽等兵馬展現出來的戰鬥力可不是鬧著玩的,
如果全軍渡河,被直接包圍,公孫恭只怕要全軍覆沒。
公孫恭能繼承哥哥的位置不過是因為兩個侄子年幼,現在侄子的年紀越來越大,已經對叔叔瞻前顧後的性格非常無語。
黃河的對岸就是著名的大糧倉敖倉和滎陽,滎陽還是中原的重要冶鐵基地,要是占據了這裡,等於將中原直接劈開一條大裂縫,還可以抓緊吸收大量的中原流民,繼續擴充軍隊。
之前中原有不少大魏純臣明里暗裡派使者來表達了對公孫家的支持,如果他們能正面擊敗漢軍……
說不定有主宰天下的實力。
「叔父,不能再猶豫了!
之前鮮卑肆虐中原,中原的民生斷絕,大軍難以為繼,劉備父子就是因此才組織不起大軍抵抗。」
「而且,魏軍說過,他們在伊闕大戰中重創蜀國大司馬關羽,蜀軍肯定損傷不小。
而且匈奴人在城中散布毒蠱,說不定已經讓不少人難以再戰。
這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啊,只要進入雒陽,我們就是中原之主,到時候號令天下,驅逐劉備,咱們……」
「好了。」公孫恭知道侄兒現在已經開始看不起自己。
他又何嘗不想跟漢軍激戰一場,可思來想去,這次千里遠來,一定要格外小心,寧可錯過回到遼東等待再戰,也不能輕易出擊落敗。
他給拔奇增兵到兩萬,並排卑衍一起渡河支援,
如果能打下敖倉,那自然是大賺,到時候全軍突擊不遲,
如果連敖倉都打不下來,等漢軍的支援四面抵達之後更加危險,公孫恭決不能冒險跟漢軍一戰。
叔叔的謹慎讓侄兒公孫淵當場暴跳如雷。
打開缺口,全軍猛進,
這是公孫家橫掃遼東,多次重創高句麗的不二秘訣,現在公孫恭居然如此謹慎,讓公孫淵難以接受。
他不顧叔叔的尊嚴,當場暴怒地跳起來,要求全軍都聽他指揮,渡河作戰。
公孫恭到了這會兒反倒是更加冷靜下來,
他不急不躁,一切靜觀其變。
又是一個晚上,公孫恭相信自己的判斷,劉備軍應該是設下了埋伏,前鋒遇到一些問題之後應該會意識到自己的判斷正確,然後向後退卻。
可公孫恭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早晨前軍送來急報——拔奇在得到公孫淵的支援之後戰力大進,居然已經把中原重要的糧倉敖倉攻破,遼東軍歡聲雷動,眾人都徜徉在搶奪到無數糧草的喜悅之中!
「怎……怎麼可能?」
之前幾次渡河,申耽和徐盛展現出來的戰鬥力讓公孫恭十分絕望。
尤其是成名已久的徐盛,更是完全壓制住了一群平素猖狂的遼東猛人,讓他們再也不敢吹牛。
可這才過了幾天……
擊敗鄧艾就算了,意思是他們居然還把敖倉給打下來了。
「是打下來了啊!」
沒有參與作戰的楊祚羨慕不已:
「賊人在敖倉的守衛不多,見我軍勢大,賊軍立刻退散,那白花花的糧草,都是咱們的了!」
「那……斬獲幾何?」
「呃,好像斬首過百,賊軍看抵擋不住,便通通撤出去了。」
原來如此啊。
公孫恭恍然大悟。
漢軍的誘敵還真是肯下血本。
他們從敖倉撤退,居然還把大量的糧食扔給了自己。
釣大魚才會下重注,看來這次漢軍是不準備讓己方退回遼東了。
「立刻召回眾軍,撤軍!」
「為,為什麼?」楊祚呆若木雞。
明明是大勝,連敖倉都打下來了,漢軍抱頭鼠竄,被迫退守滎陽,現在居然要撤退?
「你們這些小輩懂什麼?
劉禪素來狡猾,他手下眾人也都是智謀甚遠之人,我軍若是猛打猛衝,一定中了他們的奸計。
傳令眾人將糧草運回河北,暫時撤軍便是。」
「這……」
楊祚還想爭辯,帳外已經傳來了公孫淵放肆的大笑。
「叔父年紀大了,還是好好休息一番吧!」
今年只有16歲的公孫淵銳氣十足,
他昨夜不聽命令支援拔奇,大戰一夜攻破敖倉,全軍歡聲雷動,都對這位公孫康的親兒子表示絕對的支持。
身穿鐵鎧的他本就對公孫恭頗為不滿,這次更是直接動手來搶奪叔叔的位置。
公孫恭大驚,趕緊呼喚衛士反抗,可還沒等他身邊忠誠的衛士靠過來,楊祚的鋼刀已經橫在了公孫恭的脖子上!
遼東大軍又不是那些鮮卑人,
他們這次南下的雄心壯志不小,並不是單純為了搶掠而來。
現在眾人都認為雒陽的漢軍遭到重創,不過是一群殘部還在堅守黃河。
只要渡河,他們就能將最大的兵力優勢展開,打著為大魏報仇的旗號瞬間奪回中原,再用大魏的旗號接管兗州、青州、徐州等地,聯合孫權將劉備重新逼回江南。
敖倉白花花的糧食已經讓眾人失去了理智,
公孫恭的冷靜在這會兒變得特別不合時宜。
鋼刀架在公孫恭的脖子上,公孫恭也只能抓緊認慫,跪在侄子的面前苦苦求饒,
年輕的公孫淵志得意滿,他搶來叔父手中魏文帝賜下的節鉞,高呼道:
「傳我將令,全軍渡河,今日便是我軍占據中原之日!」
已經放棄抵抗的公孫恭渾身打了個激靈,趕緊道:
「不可,最少……最少要在河北布置三千……五千兵馬,方可策應萬全啊!」
公孫淵本來確實是想留下一部分兵馬在河北策應,可聽叔父這麼說,一張臉頓時拉得很長。
一派胡言。
我還用你提點?
他冷笑道:
「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方可百戰百勝,
蜀軍已經被我等擊潰,拔奇前軍已經到了滎陽,此時不戰,豈不是被天下人恥笑?」
「傳令下去,全軍過河,破釜沉舟,不滅蜀賊,絕不收兵!」
「不滅蜀賊,絕不收兵!」
長久以來的驕橫讓公孫家的鐵軍已經有點忘乎所以,
久經沙場的公孫恭還能稍稍冷靜判斷一下敵情,可年少的公孫淵根本不管這個,他認為之前的戰敗完全是因為拔奇的戰力太差。
現在拿出大軍,不用三天就能殺到雒陽城下,
到時候劉備父子不過是當年高句麗王的下場!
看著囂張至極的侄兒,公孫恭心中滿是悔恨。
當時自己就不該利慾薰心,還跑到中原來湊熱鬧。
這下完蛋了,
家族數十年的基業,只怕要一瞬間灰飛煙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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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恭這都敢渡河嗎?」
鄧艾這種粗淺的誘敵之策看的徐盛一愣一愣,
之前徐盛還言之鑿鑿,絕不相信公孫恭會在這時候上當。
眾人對是圍繞敖倉圍點打援還是將敵人放到黃河以南展開了激烈的爭論,
鄧艾得到了司馬師的支持,申耽在猶豫一番之後也選擇了支持鄧艾,這倒讓徐盛非常尷尬。
不是,這種粗淺的誘敵,真的會有人上當嗎?
他看鄧艾的眼神已經開始有點詭異。
鄧艾面色平靜,依舊緊緊盯著地圖。
「將軍,賊人已經開始全軍渡河,有勞將軍頂住敵軍前部,末將率軍渡河奇襲敵軍後方。」
申耽非常滿意地點點頭,
這次北伐中,他並沒有立下太大的功勞,
沒想到雒陽都平定了,居然還有敵人千里迢迢來給自己送功勳,這實在是太讓人感動了。
「他們來送死,咱們就不用追到遼東去了,
都聽士載調度,這一戰,定要讓賊人有來無回!」
眾將齊聲稱喏,徐盛也是鬥志昂揚,頗為振奮。
他是為數不多的倒戈之後幫助劉備軍竭力作戰的吳將之一,
這次北伐,他兢兢業業,立下了不少功勞。
但願這一戰,我能再立新功。
這天下亂了這麼久,也該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