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忙活的眾人都順著聲音看向衛書燁，然後又偷偷的瞧瞧長樂的臉色，識趣的轉回頭繼續干各自手上的活兒，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
長樂看到衛書燁就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不過轉念想到容貴妃剛自戕而亡，又把心頭升起的那點厭煩壓了下去，沒什麼表情的走上前。
「你不是被罰面壁思過嗎？偷跑出來的？」
衛書燁點頭，「從狗洞鑽出來的。」
長樂往門外看了一眼，衛書燁身邊跟著的常春這次沒有跟著一起出來。
衛書燁看長樂，目光悲傷又難過。
「長樂，可以一起走走嗎？」
長樂瞥他一眼，抬手招來凜冬，「這邊你們盯著，另外給我打包一些羊肉和湯底帶回去。」
凜冬不太友好的瞥了衛書燁一眼，撇嘴道：「現在還敢來找我們家姑娘，臉真大。」
長樂眼裡划過笑意，輕輕拍了一下凜冬，凜冬這才應下。
長樂走出門，神色又淡了，「你找我什麼事？」
衛書燁也不知道自己找長樂到底有什麼事，他只是在街上像個無魂的鬼一樣遊蕩，看到長樂下意識的就跟了上來。
以前他們還沒有鬧矛盾的時候，長樂見到他每次都是歡快的跑到他身前，昂起小臉笑眯眯的喊他。
可現在，長樂見到他，只有冷淡和不耐。
衛書燁苦澀的垂下眼，是他不懂得珍惜，是他自己豬油蒙了心，落到現在這樣的下場也是他自己活該。
明明長樂給過他很多次回頭的機會，是他自己自以為是還聽信別人的挑撥。
長樂離開他不是因為一次的失望，而是因為失望的次數太多了，徹底失望了才會離開的。
長樂問了話沒有聽到回答，停下腳步轉頭看衛書燁。
衛書燁就那麼站在哪裡，整個人跟失了魂一樣。
長樂知道他跑出來，必然是因為知道他母妃已經死了的事情才跑出來的。
他一直都是這樣。
遇到事情不會第一時間想到解決，而是想辦法逃離或是推脫責任。
就好像他逃跑了，把責任推掉了，已經發生的事情就沒有發生，本該他承擔的責任也就不用承擔了一樣。
長樂以前就知道衛書燁有這樣的毛病，只是那時候她一顆心都在他的身上，雖然知道他有這樣的毛病，也總還是先看到他的優點。
知道他本性不壞，為人也仗義，雖然什麼事情都太過於依賴他母妃為他解決，但說到底那也不是他自己想養成的習慣。
主要還是因為容貴妃將他管的太緊，又對他的事情一貫大包大攬，還總盼望著將他推上儲君之位，才會養成了他如今的性格。
長樂在路邊的攤位上買了兩串糖葫蘆，遞了一串給衛書燁。
衛書燁看到面前的糖葫蘆怔怔的沒反應過來，長樂皺眉，「吃不吃？」
衛書燁這才接過糖葫蘆，長樂轉頭繼續往前走。
「我知道你不喜歡吃甜的，也不喜歡吃太酸的。」
糖葫蘆表面裹著一層糖衣，非常的甜蜜，但偏偏裡面包裹的山楂又很酸。
這種甜和酸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長樂是很喜歡的，但衛書燁不喜歡。
不過就算不喜歡，他以前也吃了不少。
因為一整串糖葫蘆長樂總是吃不完，剩下的自然而然的就會塞到他的手裡。
不僅糖葫蘆，其他街上買的小零食也是這樣。
她吃不完的都統統塞到他手裡，由他來全部吃掉。
因為長樂說過不能浪費食物。
她吃不了那麼多，但又每一樣都想嘗嘗，最後只能由他來收尾。
衛書燁以前已經覺得這樣的事情習以為常，甚至有時候還會埋怨長樂吃不了就別買，可如今回頭再看，卻已經是再也回不去的美好了。
長樂自己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蘆，沒有以前的甜，但裡面包裹著的山楂還是一樣的酸，酸的她的臉已經皺出了包子褶。
衛書燁下意識的伸手，「吃不了就給我吃吧。」
話說完，兩人都是一怔。
長樂先反應過來，「不用。」
衛書燁怔怔的收回僵住的手，苦澀的笑了一下。
他以前不懂，後來慢慢的回過味兒來，才明白長樂的這些小動作其實都是對他的依賴。
因為依賴他，所以沒有顧慮的把什麼都交給他解決，也不介意她自己吃過的東西他再吃。
只是他自己明白的太晚了，一切都已經不可能再挽回。
「我打算去邊城。」衛書燁轉開話題，打破自己當前的窘迫。
「你小皇叔不會同意。」
「所以我打算自己偷偷的跑出去。」衛書燁說出自己的打算。
長樂有些難以置信的轉頭看他，「衛書燁，已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你遇到事情怎麼還是幼稚只知道逃避，你是永遠也學不會長大嗎？」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父皇根本就沒有立我為太子的打算，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有那個能力。」
「更何況現在我的母妃還自戕了，楊家也沒了，我還留在盛都做什麼？當別人的靶子，還是最後成為別人的傀儡？」
「以前我就是事事都聽我母妃的，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不想再聽別人的，我想聽自己的，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長樂倒是沒想到衛書燁這次不是因為逃避責任，而是真的仔細想過。
「那你想做什麼？」長樂問。
「我想從一個小兵做起，一步一步靠自己的本事往上走，能做到哪一步就做到哪一步，至少那都是憑我自己的本事掙來的，而不是因為我投了一個好胎。」
「你以前說的話我也仔細的想過了。」
「你說的對，我確實應該學會承擔責任了。」
「心妍既然嫁給了我，我以後就會對她負責。只要她不離不棄，我永遠也不會拋棄她。」
衛書燁說的不快，而且目光認真，顯然這些事情他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雖然可能並不真的成熟，但至少他在嘗試著邁出第一步。
長樂看著這樣的衛書燁，心裡不免有些感慨。
懷玉今天也離開了，現在是衛書燁，以後可能會是她，也可能會是琳琅。
他們在長大，也在逐漸散落。
長樂忽然就釋懷了與衛書燁之間的恩怨。
喜歡是真的喜歡過的，難過也是真的難過過的，恨也是真的恨過的，只是站在如今再回頭看，不管是當初的喜歡也好，還是恨也罷，其實都太過稚嫩了。
他們不應該以現在的視角去厭恨曾經純真爛漫還尚且不懂事的他們。
長樂勾起嘴角，「衛書燁，那我祝你心想事成平平安安。」
衛書燁被長樂的笑晃了眼睛，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想往前邁一步，只是腿剛一動他就停下收了回去。
他們之間的距離，只能止步於此了。
「長樂，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