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有人請你吃飯。」
「誰?」
「龐貝的私人晚宴。他邀請了擅長料理河豚的私廚。」
羅隱不置可否,看了眼現在的時間。
「奧莉薇婭,你覺得呢?」
「他想交易我們手中的聖骸,交換條件是某種安全使用聖骸的技術。」
「你打算怎麼回復?」
「請求推遲晚宴,需要調整一下日程。你想要扼殺加圖索家的計劃,可能已經動手了。」
「加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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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大利,都靈皇家歌劇院。
劇院中正重演著莫扎特的經典,《費加羅的婚禮》。
舞台上布置著豪華的伯爵府場景,大廳里為了晚上的婚禮精心裝飾。
侍女蘇珊娜將一封信交給阿爾瑪維瓦伯爵,約他晚上在花園幽會。
覬覦蘇珊娜已久的伯爵大喜過望,總算能綠了費加羅的婚禮,絲毫不知這是伯爵夫人羅西娜和蘇珊娜商議的計謀。
這齣歌劇龐貝已經看了十幾遍,每次在他身邊的都是不同的女人。
懸空的包廂中只有龐貝和一個拉丁女郎,帕西照常在外等候。
和諧優美的三重唱被突然的雜音打斷,驚詫的觀眾們帶著幾分怒氣將目光投向聲音的源頭。
愷撒砍斷門栓,推開沉重的包廂大門,歌劇院的保安被帕西客客氣氣地攔在門外。
龐貝對女伴耳語了幾句,很快,包廂中只剩下父子二人。
他並不憤怒或是慌亂,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父子小矛盾。
「家族批准了我和陳墨瞳的婚姻。」
「是的,你們很般配,沒理由不通過。這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的確很久。快三年了。」
建議選擇陳墨瞳作為愷撒·加圖索的新娘。文件上這樣寫著。
時間2008年8月,署名是龐貝。
而那時,愷撒甚至不認識諾諾,她才剛剛入學。
龐貝沒有問愷撒是怎麼拿到這份文件的,不重要。
「那你應該也看到了我推薦陳墨瞳的原因。
她的血統優秀且穩定,而且她是陳家的女兒。
我們的確欺騙了你。陳墨瞳一開始就是家族為你選擇的新娘。」
「我想知道的,是真正的原因。」
愷撒再次取出一份文件。龐貝的表情逐漸嚴肅起來,這次似乎沒那麼簡單。
「根據基因鑑定,諾諾和陳君的兩個兒子都沒有血緣關係。她不是陳君的女兒。」
「誰知道呢。也許她是養女,也許,哈哈。」
「諾諾告訴我,她是通過代孕生下的,代孕母親在她很小時就因病過世。」
「你不清楚陳家的情況。陳君為了獲得血統更強更多樣化的後代,會從血統優異的女性那裡購買卵子。陳家的很多孩子都是通過代孕降生的。」
愷撒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陳君製造的試管嬰兒,卻和他沒有血緣關係。
有一種可能,有人在過程中將胚胎換掉了。」
這次,龐貝沒有立刻回答,靠在深紅的天鵝絨沙發上。他讚許地鼓起掌來。
「是你替換的。」
「你的推測很不錯。繼續說下去,你還能推出什麼。」
愷撒取出第三份文件。龐貝的嘴角抽了一下。
「這是一份被重新整理好的計劃書,它的原主是榮格·馮·赫爾佐格。
源稚生三兄妹都是人造的皇,源稚女和上杉繪梨衣做過腦橋分裂手術。
白王聖骸可以讓血統極高的族裔完成進化,但會摧毀宿主的意識。」
愷撒停頓了一下。
「愷撒,帕西,陳墨瞳。源稚生,源稚女,上杉繪梨衣。
黑王聖骸。白王聖骸。」
「竟能如此相像。」
龐貝點頭肯定道。像啊,非常像。
愷撒特意將諾諾和上杉繪梨衣的照片放在一起。兩人的五官整體極為相似,但細節上的差異又讓人能輕鬆分辨。
學院中不少人常用「紅髮巫女」指代繪梨衣,但巫女在龍族的文化中並不是美好的詞彙。
巫女乃是侍神的存在,主持神明的祭祀,受神明的憑依。
諾諾的「側寫」,實質上是極強的靈視能力。在龍族文明中,通靈是神官巫女獨有的權柄。
「龐貝,我不會像個傀儡一樣坐上別人準備好的王座。」
出乎龐貝的意料,愷撒的目光變得冷漠,冰藍色的眼瞳深處涌動著異樣的光芒。
「我生來便是要踏上王座的人,但王座必須由我決定。
由我決定自己的道路,由我決定家族的未來,由我決定對陳墨瞳的處理......而不是你。
你不能期盼我成為皇帝,又做你的提線木偶。」
「看來,你對這次北極之旅有不少的感觸。」
龐貝朝愷撒微笑著,絲毫不在意對方的攻擊性。這樣很好。
「羅隱給了我不少重要的信息。他想讓我毀掉加圖索家的計劃。」
龐貝:「當然是他。」
愷撒眼中泛著怒意,冷硬的面龐上肌肉微微顫抖。
「家族籌備了近十年的計劃,從監視利維坦到追蹤聖骸......最終的受益者卻是他。
如果我們也向他低頭,混血種中將再無勢力能與他抗衡。」
「沒錯,我們必須採取行動維護加圖索的榮耀......」
「龐貝!」
愷撒怒聲打斷了父親。
「你沒有發現貝希摩斯的真正價值,是你對形勢的錯誤判斷導致了北極的失利。
是你的自負和偏執讓家族陷入了現在的境地!」
龐貝的神情陰暗下來,繃緊的面部肌肉抽搐著,但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因為愷撒沒說錯。他認為黑蛇和其他初代種沒有區別,將其作為復甦白王聖骸的祭品,後續卵的回收行動又宣告失敗。
「我需要知道家族的一切。我會親手奪回遺失的王座。」
龐貝的表情陰晴不定地變化著,最終笑了出來。他從冰桶中取出一支基安蒂,向兩個高腳杯中倒入三分之一的深紅酒液。
「沒錯,我的目標一直是黑王聖骸。知曉那種力量的存在之後,四大君主,甚至殘缺的白王,他們的王座還有什麼吸引力可言?
只有黑王的權能才是至強,至強者才擁有絕對的自由。」
「諾諾...陳墨瞳呢?她有融合聖骸的資質?」
「沒錯。她的遺傳信息中富含著白王和黑蛇的基因,是補全聖骸最好的祭品。
等待聖骸占據軀殼、完成進化的一刻,抽出新生時毒性最弱的黑王之血,讓你完成進化。」
愷撒不動聲色地消化著訊息。
「但陳墨瞳的血統並不強,甚至沒有言靈。」
「她是比上杉繪梨衣新一代的產品。一個掌握著過強力量的祭品,可是很容易失控的。」
「你為什麼不自己用?」
「承受黑王之血的洗禮者,本身必須擁有融合聖骸的資質。
縱觀歷史上的融合案例,海洋與水之王的直系後裔成功率最高,白王血裔其次,其他則低得可憐。
而我已經注射了風王胎血,再使用其他胎血必然失控。」
龐貝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後代身上。古爾薇格家族的血統,不僅讓愷撒能掙脫李霧月的控制,也大幅提升了他和聖骸的適配度。
「成功率,也就是說並非絕對成功。如果我失敗而死呢?」
「你一直知道的。」
帕西。他的佩刀是愷撒的是一對,名為奧古斯都,即屋大維。
如果愷撒死去,影子中的帕西就將代替他接受洗禮,就像屋大維繼承羅馬帝國。
「不過,帕西在洗禮前需要做一些簡單的手術。」
「所以,帕西是我的兄弟。」
「你們是僅存的兩個,他是替補的次品。」
愷撒冰冷的表情轉變為開懷的笑容,對龐貝放下了戒備。
「我們還有機會獲得聖骸,這是通向王座的入場券......」
嘭!
龐貝的臉猝不及防地扭曲了,肌肉強悍的身軀重重撞上包廂的外牆。
都靈皇家歌劇院中頓時人人側目,連舞台上的「費加羅」也忍不住看向包廂。
愷撒踩碎了地板,蓄力打出的重拳痛毆在種馬的腹肌上,前衝著撞碎包廂外牆,木屑飛濺。
加圖索父子撞入金色的玻璃吊燈,流蘇狀的纖細玻璃稜柱成百上千地破碎,碎片被一陣狂風吹落在舞台前。
在兩人落地沉重的悶響中,衣冠楚楚的觀眾們慌不擇路地遠遠逃開。
愷撒和龐貝沒事人一樣站起身,整理著衣服。
愷撒扯掉領帶,扔掉外套,將襯衫解開兩粒紐扣。
龐貝吐掉嘴裡的淤血,突然嗤笑了一聲。
「我還以為傳說中的邦達列夫少校會更聰明一些。」
「我確實退步了。邦達列夫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愷撒踩著紅色天鵝絨座椅沖向龐貝,跳躍著出拳,姿態猶如撲擊的鷹隼。
龐貝用雙臂格擋住進攻,兩人糾纏著,向舞台方向靠近。
「我喜歡這齣劇,你不該破壞它的。」
「費加羅的婚禮......你從沒補償過她一個像樣的婚禮!」
愷撒一定會和自己的新娘,一同籌辦最盛大而美好的婚禮,她一定也會看到的。
父子兩人跳上精心布置的舞台,歌劇演員們識趣地遠離著這兩個瘋子。
愷撒解開刀鞘的搭扣,將獵刀狄克推多隨意丟棄在玻璃渣子裡,舉起雙拳擺出拳擊的架勢。
龐貝活動著全身關節,姿態隨意地站立原地,複雜的眼神中含著輕蔑。
「我想和你打一場,我想了很多年了。」
「我也是。」
兩人緊緊咬牙,在炙熱的沉默中朝對方出拳,一次又一次。
拳頭和拳頭毫不避讓地相撞,拳麵皮開肉綻,指骨在反覆重擊中開裂。
兩人都未動用言靈。愷撒的血統稍高一線,防禦和力量占優,而龐貝的速度更快。
龐貝變換了套路,將全身關節反常地放鬆到極點,攻擊角度詭異多變,步伐移動飄忽不定。
他的動作靈活而優美,像踩著探戈舞步,進攻時又展現著克格勃格鬥術的刁鑽兇悍,對西斯特瑪有相當深厚的掌握。
愷撒接連被拳頭擊中軀幹,但重心穩得像一塊礁石。
龐貝墊步前沖,一擊命中愷撒的鼻樑。但愷撒毫無停滯地反擊,右勾拳打向混球老爹已經破相的臉頰。
他下意識地格擋,看出是假動作時已經晚了,愷撒的拳頭正中他的胸口。
「你太看重自己的臉了。」
愷撒低聲嘲笑著,大跨步地追擊。
龐貝雙臂下壓,愷撒擒抱住他的腰部摔向地面。兩人重重地摔在布景道具上,將伯爵府的鋼琴撞裂成幾塊。
在被絞住關節前,龐貝靈活地掙脫愷撒的雙臂,跳躍起身閃開愷撒的追擊。
歌劇院裡的觀眾們看得眼花繚亂,此時已經不太關心費加羅會不會被牛了。大家都知道他的婚禮黃不了。
舞台上的兩人速度奇快,力量感和技巧更是驚人。不少人忍不住違反歌劇院的規定,打開了手機攝像頭。
連續的骨骼脆響聲讓氣氛進一步白熱化,父子兩人同時進入了龍骨狀態,攻防能力大幅提升。
兩人所過之處,舞台布景像龍捲風摧毀停車場一樣被破壞得不成樣子,阿爾瑪維瓦伯爵府遭到強制拆遷。
愷撒硬接龐貝一拳,鉗住他的手臂,撞碎牆壁,穿過幕布進入後台。
兩人充血的黃金瞳散發著危險的光芒,不停地揮拳,揮拳,再揮拳。
打到站立不穩,大腦昏沉,被血污遮擋了視線。
「夠了嗎?」
「永遠不夠!」
愷撒身體搖晃著,一記歪斜的右擺拳打在龐貝的大臂上。
後台的牆壁和地面像被機槍犁過一遍,兩人的感官都已模糊不清,在坑窪的地面上踉踉蹌蹌地繼續揮拳。
「你對她,難道就沒有一分一毫的愛嗎!」
「你會愛上一件工具嗎?」
兩發上勾拳同時命中彼此的下巴,兩人倒退至牆邊支撐著身體。
「你是我的兒子!你要成為新世界的皇帝,沒有什麼能再束縛你,全世界的自由與榮耀都歸於你一人!」
龐貝歇斯底里地嘶吼著,一步步走向他最愛的人。
突然間,他大腦一片空白,直愣愣地摔倒在地面上。
完成致命打擊的諾諾收回右腳,跨過龐貝跑向愷撒。
「你在搞什麼啊!」
「做了一件想做很久的事。」
諾諾攙扶著愷撒起身,用袖口擦去他臉上的血污。
「你也知道了嗎?」
諾諾點點頭。她看了愷撒發來的資料,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身世,也猜到了以愷撒的性格會怎麼做。
「胚胎是哪裡來的?」
「買的。」
躺在地上的龐貝回答道。
諾諾感到有點不可思議,高階混血種連下三路招數都能輕鬆扛住嗎。
「誰?」
「秘密,發誓過絕不泄露賣家的身份。」
「我已經厭倦永無止境的秘密了。」
來自貝希摩斯的血統開始發揮作用,愷撒漸漸恢復清醒。
「不用再問了。」
愷撒詫異地看向諾諾。
「別人希望我去做什麼,我的血統到底來自哪兩個人或龍,都與我無關。諾諾就是諾諾。」
他沉默了幾秒,點點頭。繼續深挖下去,無非是更多的骯髒。
「去他媽的加圖索。去他媽的暗面君主。去他媽的黑王。
我的名字是愷撒,後面沒有加圖索也沒有古爾薇格。媽媽她也不會再被這個姓氏詛咒了。」
愷撒一字一頓地對龐貝說道。
諾諾戴上黑色摩托頭盔,踩下哈雷的油門。兩人在引擎的轟鳴中飛馳著衝出了劇院。
......
舞台前,帕西安撫著演員和觀眾們,用大額支票熄滅工作人員的怒火。
「你知道此時此刻,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嗎?」
龐貝頹廢地倚靠在牆角,臉上身上到處是青紫色的淤傷。
「用天譴對準都靈皇家劇院來一發,來一場盛大的陪葬。」
電話另一頭,一條灰龍用玩笑的語氣回答道。
「Bingo.」
「可惜,達摩克利斯衛星一次性只能裝載12枚鎢棒,只夠發射兩次。」
他在西伯利亞親手砍爆過一顆,非常熟悉。
「等到重新裝彈完畢,氣也差不多該消了。
最後的牌桌,沒有加圖索的位置。親愛的龐貝先生,祝您身體健康。」
通訊中斷許久之後,龐貝笑了起來,笑得眼淚和血液混在一起。
「帕西!」
波斯貓眼的秘書走到龐貝身旁,恭敬地等待他的命令。
龐貝死死盯著他,帕西的種種小動作無處可藏,仿佛內心都被看穿。
「你被逐出加圖索家了。滾吧。」
帕西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波瀾。他朝龐貝深深地彎腰鞠躬,畢恭畢敬地行禮,轉身走向劇院的大門。
龐貝撥通弗羅斯特的電話,走向舞台中央。
「你是家主了。沒有代理兩個字。是的。」
龐貝·加圖索,微笑著,面向觀眾席三鞠躬。大幕落下。
......
「合作愉快。」
「跳槽前,總要給新東家留個好印象。之後數十年的血清藥物都得依靠您了。」
帕西漫步在都靈的陽光中,平和的語氣中摻雜著一絲欣喜。
「沒考慮過做個自由人嗎?」
「我已經習慣了秘書的工作,缺少嘗試其他生活方式的勇氣。」
「歡迎加入撒瑪利亞人,帕西。」
「我的榮幸。」
羅隱摩挲著下巴的龍鱗,若有所思。
「奧莉薇婭,你沒有一點緊張感嗎?新人可是很強的哦,似乎還有點...腹黑。」
「不緊張不緊張,多個同事少加點班。要管的人實在太多了,我經常回憶起那段只有一座小工坊的日子,真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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