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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章 山君

2025-01-05 19:37:14 作者: 觀虛
  第969章 山君

  輝煌莊嚴,陰森邪異的神殿中。

  變化萬千的念力交織,強烈的神念絞殺,震動聲此起彼伏。

  墨畫與邪胎正在竭力廝殺。

  緊張的殺局中,墨畫抓准機會,凝出一枚火球。

  火球呼嘯而出,轟在邪胎,也就是黑化的,墮落的「黃山君」身上,只炸出了一點火星。

  黃山君反手揮出一道巨大的獰血爪,墨畫避之不及,手臂被撕出了一道血口。

  他心中一驚,連忙催動金色神髓,修補自身的傷勢。

  而邪胎的攻擊,轉瞬又至。

  一道冤魂凝聚的血色長戟,憑空出現,當頭砍下。

  墨畫全力催動逝水步,險之又險地躲了過去,而後反手手掌虛握,凝結水牢術,七道水牢,將邪胎牢牢捆住。

  邪胎一抬手,水牢紛紛破裂,消散為水光,一邁腿,黑影一閃,便欺近了墨畫的身旁,只一巴掌,便將墨畫扇飛。

  墨畫只覺渾身骨骼劇痛,在半空中,強行調整身法,兩腳踏地,向後滑行了好久,這才穩住身形。

  但下一瞬,血光一閃,邪胎的殺招又至。

  黑血如刃,刺向墨畫的心脈。

  墨畫本能地避開了要害,但肩膀還是被血刃刺中,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模樣狼狽。

  邪胎一邁步,又靠近了墨畫。

  它畸形的手爪一握,凝結一柄污穢的長戟,向墨畫一刺。

  可下一瞬,金光驟起。

  密密麻麻的陣紋顯現。

  這是墨畫偷偷顯化的陣法。

  金光化作鎖鏈,將邪胎牢牢鎖住,周遭地火奔騰,岩漿流淌,神念的爆炸此起彼伏,一點點焚燒著邪胎的身軀。

  邪胎只輕輕一扯,便將陣法凝結的鎖鏈,一一扯斷,邁步走過火海,像是走在溫泉里,分毫不傷。

  墨畫頭皮發麻,還沒來得及細想,一柄墮化的長戟,又陰氣森森,攔腰劈來。

  墨畫手掌一握,劍陣浮現,化出一柄斷金之劍。

  墮化長戟與斷金之劍交接。

  金色劍氣,與黑紅色邪氣互相割裂,彼此絞殺,殘餘的力道,直接將墨畫震飛。

  墨畫虎口生痛,流出鮮血。

  他繼續用神髓彌補傷勢,卻發現自身的神髓,已經有一部分,被這邪胎的黑血污染了。

  墨畫心痛不已。

  這些神髓,可都是他好不容易,一點點讚來的。

  現在一被污染,就廢了一片。

  血光一閃,腥風撲面,墨畫憑感覺就知道,那邪胎又殺來了。

  他一抬頭,果然就見到了一柄,沾著黑血和腐肉的刃尖,直刺自己的頭顱。

  斷金劍已碎,墨畫反手一抓,凝結出一柄太阿開山劍,劍意深厚如山,迎上了邪胎的長戟。

  一時間,邪神與半神級別的神念,又正面交鋒在了一起,

  墮化的氣息,與金色神明的氣息,交織著震盪開來,向四周傳去。


  刀光劍影間,墨畫又與這邪胎戰了近百回合。

  他的神念化身上,多了一道又一道傷痕,血肉露出,有些甚至深入骨髓。

  而這邪胎,邪氣激盪間,身軀仍完好無損。

  三品巔峰邪胎,一身漆黑邪化的神軀,凝如實質,宛若金鐵鎧甲,水火法術不侵,神念化劍不破。

  「這樣下去不行——」墨畫神情凝重。

  之後他又與邪胎戰了幾回合,一個不慎,又被長戟飛了。

  墨畫剛好借勢,又退了數丈,拉開了距離,站定之後,雙手高舉在頭頂,目光深邃,劍意攀升。

  諸般五行劍陣,太虛劍道法則,在他周身流轉,於雙掌間匯聚,凝成了一柄巨劍的形·—

  墨畫雙目之間,殺意凜然。

  法術傷不了你。

  陣法困不住你。

  化劍式破不了你的鎧甲。

  我就不信,太虛真訣的斬神式,還斬不斷你的骨頭!

  墨畫雙手虛握,巨大的斬神劍,一點點凝聚—·

  可還沒等他顯化完畢,一道比之前更快,迅如閃電的身影,便欺近了他身前。

  一柄污穢的,沾著黑血的長戟,直戳他的面門。

  「來不及!」

  墨畫臉色一白,只能咬著牙,將未凝結完成的斬神劍,劈了下去。

  劍意尚未凝結完畢,的半步斬神劍式,與充滿邪神之力的墮化長戟,轟擊在了一起。

  剎那間,神殿震盪。

  比此前更可怕的神念波動,宛如颶風般,瞬間傳了出去。整個夢魔,風捲雲涌,冤魂厲嚎。

  大殿外的荀子悠幾人,臉色劇變。

  他們能感知到,自己神魂間的震顫這是一股,足以使他們神魂泯滅的力量。

  哪怕只是逸散出的力量,都讓他們生出不可抗拒之感,

  他們根本想像不到,此時大殿之中,發生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戰鬥。

  即便是荀子悠,這個金丹後期的太虛門資深長老,一時間也有心魂驚悸之感。

  「這是—·墨畫?」

  「他到底在跟什麼東西鬥法——」

  動靜竟然如此可怕。

  一旁的顧師傅和樊典司,更是臉色蒼白,震驚失神。

  「小墨公子他—究竟是什麼人—.」

  「應該—————·是「人」吧——·

  大殿深處。

  一柄污濁的,沾染著黑血的長戟斷裂,棄置在地上。

  形似黃山君,身著邪異魔甲,血肉畸形的邪胎,站在原地。

  他的肩膀上,出現了一道傷口,傷口處血肉蠕動,邪氣化膿,污血一點點滴下。

  邪胎一動不動,似乎有些異。

  一旁的墨畫,趁此間隙,在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可還沒等他喘幾口氣,邪胎的皮肉已然開始縫合,邪氣又一點點復甦。

  那隻斷掉的邪神長戟,又重新顯化在了它的手中。


  墨畫咬著牙關,倒吸了一口涼氣。

  「太強了.—」

  交手到現在,墨畫已經漸漸明白了。

  這隻邪胎,是降臨未遂的邪胎,換言之,是一具邪神的「死胎」,有著比一般邪神之物,更強烈的死氣。

  它應該是無意識的,僅有殘存的吞噬和殺的本能。

  而它本身的存在,顆合了太多的東西。

  既有邪神本源,有妖魔的血肉,有孤山十萬多礦修慘死的痛苦,絕望,以及在絕望的壓迫之下,誕生的孽氣。

  混沌,畸形,血肉混雜。

  墨畫當初在大荒的神權之樹上,感知到的,那一股強大,混沌而畸形的節點,如今看來,很可能就是這隻孤山的邪胎。

  而這邪胎中,最強的成分,是黃山君。

  一尊三品巔峰的神明。

  黃山君當年被斬之後,殘餘下龐大的神骸,似乎落到了邪神的手裡,淪為了其孵化邪胎,降臨於世的「媒介」。

  或者說,這一開始,就是一個陰謀。

  是一個針對,黃山君的陰謀。

  昔年的黃山君,太過強大了,尤其是在這三品孤山地界,即便是邪神,可能也奈何它不得。

  於是邪神,就先想辦法,讓其墮化,然後借刀殺人。

  墮化後的黃山君,為禍一方,是個隱患。

  太虛門的前輩,自然要斬它。

  而經歷一番戰,黃山君被太虛門的前輩斬了,並身負重傷,僅有一絲清明的本源,逃了出去。

  但已經「邪化」,並且墮落的山神之軀,卻淪為了邪胎的養料,經歷種種變化,成為了邪胎的一部分。

  某種意義上,所有人都被算計了。

  這是墨畫如今看到邪胎真面目,並且與之交手過後的猜測。

  大體的脈絡,可能是如此,至於具體的經過,期間的細節,就不得而知了。

  真正的真相恐怕,只有當年的黃山君,太虛門前輩,抑或者,是邪神的幕後黑手一一那位屠先生,才能知曉了。

  但真相究竟如何,墨畫現在也沒法深究了。

  擺在面前的最大問題,是這隻降臨失敗,畸形扭曲,從而不得不沉眠於孤山之底的邪胎。

  這尊邪胎,實在太強了。

  墨畫嘴唇緊抿,有些不甘。

  速度比自己快,出招比自己狠,念力比自己強,邪氣詭,黑血還能腐蝕神髓,周身披著魔甲,刀劍水火不侵。

  即便想用斬神劍,也會被瘋狗一般的邪胎打斷蓄力。

  根本一點機會不給。

  斯殺到現在,墨畫幾乎一點便宜都沒占到。

  唯一的好消息是,即便這邪胎是三品巔峰,斬神劍仍能斬開邪胎的鎧甲和血肉,對其造成一定程度的殺傷。

  但能不能斬殺,還不太好說。

  最主要的是,沒這個機會。

  這隻邪胎,根本不可能給自己,施展完整斬神式的機會。

  而它境界太高了,自己對它的限制手段,無論是水牢術還是困陣,都絲毫沒用。


  「先跑?」

  墨畫思考了下,覺得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了。

  從目前的情況看,這邪胎以龍棺為根基,應該脫離不了眼前大殿。

  「再打一會,然後就跑,休息一會,然後再接著回來打?」

  這邪胎雖然很強,但墨畫自身其實也很「硬」。

  仗著神念道化,以及一些神念劍訣,還能與這邪胎,有來有往地周旋一陣,

  不至於短時間落敗。

  既然如此,就只能這樣,一遍又一遍地耗它,尋求轉機---」·

  墨畫心思急轉,想著種種克制邪胎的方法,可一眨眼,邪胎消失了。

  墨畫心頭警兆驟起,連忙向後撤去。

  可還是晚了一步,一隻巨大凶戾的利爪,挾著腥風,直接撕向墨畫。

  墨畫的後背上,多出了數道深深的血痕。

  整個人也被扇飛,像是一個小炮彈一樣,砸在神殿的牆壁上。

  轟隆一聲,牆壁之上,布滿裂痕。

  墨畫咬著牙,渾身劇痛,忍不住罵道:「黃山君,這筆帳,我記下了!」

  邪胎強大的根源,就是黃山君。

  要不是黃山君,他何必遭這些罪,吃這些苦頭。

  但罵歸罵,痛歸痛,墨畫還是只能不顧身上的傷勢,堅持著爬起來。

  他知道,邪胎的下一輪攻勢,又要來了。

  這隻邪胎,根本不會給他多少喘息的機會。

  墨畫忍著疼痛,手握金劍,嚴陣以待,可等了片刻,周遭一片平靜,並沒有邪胎殺來。

  墨畫一證,抬頭一看,就見邪胎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與此同時,它身上黑血翻騰,魔氣交織,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矛盾糾葛。

  它的臉上,也偶有一縷金光閃過,明滅不斷。

  一縷熟悉的氣息,若隱若現。

  墨畫瞳孔一縮。

  「這是—————黃山君的意識?」

  「它莫非,還沒被完全污染?」

  眼看著邪胎的臉上,金光暗淡,紅光越發鮮明。

  恍惚間,墨畫終於抓到了一絲轉機,連忙大喊道:「山君,你還活著麼?」

  「黃山君!」

  這聲呼喊,似乎真的觸動了邪胎,喚醒了它潛藏的一絲意識。

  邪胎的面容,開始分裂,一半黑紅,一半暗金。

  暗金色的半邊面容,緩緩睜開了眼,眼眸有幾絲清明,幾絲邪氣,還有濃重的威嚴。

  「你.—.

  它似乎很久沒說話了,聲音低沉而撕裂。

  這也是這尊邪胎,第一次開口說話。

  「你——是誰—」

  「為何—知道——本.尊的名..」

  果然!

  墨畫心頭一喜。

  這山君的意志,竟還沒徹底泯滅!


  墨畫心裡也有些難以置信。

  被污染了這麼多年,竟還能存有一絲神智,黃山君當年,究竟會有多強-—」·

  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

  墨畫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道:「山君,我們可是好朋友!」

  墮化的黃山君沉默片刻,看著墨畫,眼眸之中滿是質疑。

  眼前這個小崽子,他根本不認識。

  他堂堂孤黃山之神,只差一步就可突破四品真神之境的存在,怎麼可能跟這種小崽子,成為朋友?

  墨畫見他目光懷疑,連忙篤定道:「是真的!」

  黃山君還想說什麼,可忽而腦袋一扭,臉上又浮現出殘忍和暴虐之色,那一絲清明,也轉為了獰。

  他的意識又消失了。

  邪胎一雙血眸看向墨畫,手執墮化的長戟,又向墨畫殺來。

  墨畫不得不手執金劍,與邪胎戰到一處,但與此同時,他心中卻漸漸有了思路。

  「找到機會了!」

  萬事萬物,矛盾自具。

  從外表看,再堅不可摧的強敵,內在也必然存在著矛盾。

  矛盾即是破綻。

  抓住破綻,就能以弱勝強,滅殺強敵。

  而這具三品巔峰的強大邪胎,成也山君,若是要敗,也必敗在黃山君這裡。

  黃山君,是唯一的機會。

  墨畫打起十二分精神,不顧傷痛,與邪胎廝殺在了一起,儘管他肯定贏不了,但也抓住一切機會,在一點點消耗邪胎。

  果然,過了片刻,邪胎氣息一弱,暗淡的金光微現。

  黃山君的意識,又有復甦的跡象。

  只可惜,這跡象只存在了一瞬,而後便消失了。

  墨畫卻眼眸微亮,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正邪之念,此消彼長。

  只要不斷消耗邪胎,讓邪胎承受壓力,就會使破綻一步步暴露,邪胎一步步割裂,黃山君的意識,就可能再醒來。

  這是戰勝這隻強大邪胎的唯一希望了。

  墨畫不敢有絲毫松解,更不敢休息片刻。

  黃山君被這邪胎污染,同化,不知經歷了多少年,自我的意識,本就如風中殘燭,不知能支撐多久。

  一旦徹底泯滅,很可能萬事休矣。

  在境界懸殊如此大的情況下,墨畫根本不知還有什麼辦法,能徹底滅殺掉這隻邪胎。

  儘管傷痕累累,墨畫還是只能硬著頭皮,與這邪胎廝殺周旋。

  一邊廝殺,他的嘴也沒停過,一句接著一句,不停滋擾著邪胎的神念狀態。

  「山君,你醒醒—」」

  「山君,你別死啊———

  「你要是死了,我可真打不贏了啊——」」

  「山君!」

  可念叨了半天,邪胎內部的黃山君,似乎還是沒多大反應。

  墨畫只能另想辦法,道:


  「山君,我真是你朋友——·

  「你還有另一個『你』,逃出了孤山,躲在一個小山頭的破廟上,餐風露宿。」

  「屋頂漏雨,牆壁漏風———」

  「喝著雨水,吃著饅頭,守著幾尺泥雕土塑,既怕豺狼,又怕修士-———-

  「我給你送過祭品,請你吃過肉,跟你喝過酒·——」

  「你還教過我,神道上的學問——」

  「山君——.」

  墨畫一邊挨打,一邊說話。

  這場戰鬥,漫長而艱苦。

  過了一會,不知是不是這種孤山野嶺的生活太慘了,也觸動了這位君臨孤黃山巔,受萬千香火的黃山君。

  終於,邪胎又停了下來,它的周身,邪氣翻湧,而且比此前更為劇烈。

  兩股力量,不停交織。

  紅色與金色,明滅閃爍。

  畸形的血肉,如蟒蛇一般流竄。

  隨著一聲痛楚的,夾雜著殘忍與理智的嘶吼,邪胎陰沉的面容上,終於泛起了一片金色,流露出了威嚴。

  黃山君的意識,暫時占據了上風。

  他的神性和記憶,稍稍回溯,鎮壓住了,那隻邪神的「死胎」。

  他用一雙,金色狹長的眼眸,默默看著墨畫,聲音沙啞道:

  「你當真———與我認識?」

  「我——·的另一尊本源,現在———還活著?」

  骨頭斷了幾根,滿身血跡,傷痕累累的墨畫,終於是長長鬆了口氣,連連點頭道:

  「認識!還活著!」

  雖然活得慘了點,但的確還活著。

  荒山野嶺的,也很清靜,沒那麼多喧鬧與煩憂。

  黃山君又深深看了墨畫一眼,他從墨畫身上,的確感知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因果。

  這種本源相連的感覺,不會有錯。

  另一個自己,的確與這小娃子,有些不淺的交情和緣分。

  而且··—

  黃山君又目光深邃地看了眼墨畫,覺得墨畫的存在,相當古怪。

  像是人類,但比人類強上太多了。

  像是神明,氣息又不夠純粹,而且人性太充盈,話也太多了。

  像是魔物,暗藏的因果中,有一股近乎妖魔的煞氣,殺孽很重,但又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這等存在,怪不得,能跟自己做「朋友」——

  黃山君心裡微嘆,不免生出了「惜才」之心,對墨畫道:

  「邪神之胎,不死不滅,殺不掉的——」

  「我以僅存的意志,借邪神之力,放你離開這夢,這是我所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也算是,償還了你我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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