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沒有內炁
「人手是足夠的。」
章通判的目光在地圖上遊走。
他乃是花州武官之首，總管本府武事，專業精熟，又存心要在張將軍這位當朝將星的面前露臉，便打迭精神，侃侃而談。
「既是昭王使命、朝堂大政，則本州官吏軍民都要爭先。在通判廳屬下應職當差，有武道品秩的共計一百二十七人，包括兩名四品武者和八名五品武者。推官廳的緝吏隊伍，有品秩的則為八十四人。」
「除此之外，還有雲江水師……」
章淳很快將官僚系統中能出外勤任務的武鬥派梳理了一遍。
「武學教諭乃是本州老宗師，修為深湛自不必說，門下人才也眾，況且還跟本州民間宗門相交甚密、深受仰賴，由他出面，許以利益，當可從民間選拔武者、協助大事……這可是一支生力軍。」
齊國藏武於民。
大齊武林是蓄水池，是儲備庫，是預備役。
平日裡，「武林人士們」各行其是，他們在武林這個生態系統里積極參與生產與商業活動，為宗門和朝廷創造價值，而有需要的時候，當地官府便會出具公文、招募僱傭，以合適的價格換取他們的服務和協助。
對於官府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操作了。
少將軍張茂沉吟片刻，問道：「這次的行動不同於往常，且不說危險與否，協助我們，就等同於跟漕幫作對……本地門派願意嗎？」
章淳微微愕然，不著痕跡地看了張茂一眼。
——也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可愛，天真，純粹，認為世事都講道理。
協助我們，就等於跟漕幫作對？
拜託，大少爺，不協助我們，就等於跟你的好大伯作對啊。
平日裡官府攤派工作，他們尚自沒得選，況乎現在？
——若是旁人問這種白痴問題，章淳一定反唇相譏，但誰讓張小將軍有個好爹，還有許多個好叔伯，以章通判之渴望進步，怎會得罪？
於是他微笑著耐心答道：「這就顯出我們官府的工作了。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懾之以威，做到這四點，他們自然深明大義——說一千道一萬，將軍，花州是皇道祖地，所有本地門派的立場有且只有一個。」
張茂不明覺厲。
不過他一直在軍中廝混，也不太明白地方官府與民營門派的關係，又見李白龍也並未明確反對，就只向章淳點頭示意：「原來如此，受教了。」·
通判大人客氣答禮。
「以下官計算，抽調本州官民精英，能在八處副塔各自維持一支至少由一名四品武者、兩名五品武者、四名六品武者在內的百人隊，花州武庫有足夠的重甲巨盾來武裝他們，即使遇襲，至少能在短時間內擋住襲擊者。」
他說到這裡，向李白龍微微一笑。
李白龍瞧出了這笑容的示好之意。
因為在通判大人的計劃里，並未將師父和七師叔她們算作戰力，只此一點，便能說章淳有心。哪怕知道此人只不過是太想進步而已，但李白龍還是較為受用，這傢伙知情識趣，果然是個妙人。
「百人之數，配以武備，佐以警訊機制，想必能夠守衛副塔，至於張將軍，則率領本部部曲、捍衛總台。李知事則組織麾下，成立機動隊伍，但凡敵人現身，即率部增援，將其擒拿鎮壓……則大事可定。」
還得是專業人士來。
章淳作為一州大員，考慮問題的角度和解決問題的思路與尋常武林人士截然不同，說到底，官府能夠動員的力量、能夠動用的資源，是普通的江湖人所萬萬無法相比的，他成竹在胸，娓娓道來。
旋即話鋒一轉。
「然而雖說如此，可這個計劃里，還是有一個很大的問題。」他捋須道，「我們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敢問程先生，這信標，要守多久？」
從京師教化司而來的工程師小程，依然苦著臉，作為技術員，他著實沒有排面，瑟縮著望向李白龍：「皇叔說，李、李知事知道……」
出城迎接張茂後，張將軍便把昭王的親筆信交付。
李白龍已抽空看完，回憶了一下信上的內容，嘆口氣：「形勢可能不容樂觀，這東西可沒個刻度，進程都由昭王把控。得是他老人家覺得行了，派人送來信息，說『可以了』，我們才能完事。在此之前，似乎都得守著。」
信里說，要李白龍以最快的速度豎起信標、使其運作。
然後加緊部署教化同文工作、以便讓信標發揮作用。
這兩件事，全都需要一定的時間。
在場眾人齊齊皺眉。
若是尋常時節，倒也罷了，無非布置人手、加以保護。可現在漕幫暗遣詭人、遊走於陰影之中，宛如一條毒蛇般隨時都可能發動攻擊，己方分派人手，守上一兩日也就罷了，時間一長，誰受得了？
「兵法有雲，久守必失。」
張茂沉聲道：「以本人淺見，還是要主動出擊，殺掉那賊，一了百了。」
「話雖如此，可敵蹤難尋。」
李白龍望向章淳：「先前請大人查詢此獠蹤跡，可有收穫？」
通判無奈搖頭：「戶房還在搜檢武饗正店的記錄與關所文書，尚未有結果……但大人須有心理準備。對方若是漕幫暗派，而且是做見不得人的勾當，那麼行跡未必會留痕。」
武饗體系，武牒制度，乃是朝廷約束和控制武者的法寶。
但這種體制，顯然無法束縛六大派。
敵暗我明，本就難纏，敵人又有六大派背景，則更難追索痕跡。在場眾人雖以智計武功而論，都是難得的俊傑人才，但對方武功驚人、存心躲避，而且也有制度性的優勢……這便讓己方最大的體制優勢難以發揮成效。
他們面面相覷，一時沒有什麼好辦法。
章淳停了一停，乾咳一聲：「以下官之間，還是要正奇並行。」
張茂便問道：「願聞其詳。」
「昭王的委派，終究是要執行，咱們部署信標，派人固守，抵禦潛在的攻襲，打擊殲滅來襲之敵，這便是正，部署信標事，應該儘早開始。」
「至於奇……則是主動出擊，使用巧思妙計，逼迫暗中的敵人現身、乃至令其墜入陷阱，將其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便是奇。」
「前者需要聚集人手、派遣協調，此事下官可以代勞，而後者……」
章淳說到這裡，露出笑容，對李白龍拱手。
「論起出其不意、謀略算計、誅心奪志的勾當，下官卻不及大人萬一，這等智鬥爭鋒，唯有您可以勝任啊。」
這話確然是出自真心，沒有半點溜須拍馬的成分。
畢竟李局的騷活兒確實太多了。
章淳回憶往事，從最初的受害者高必進開始，李白龍的所有對頭都吃盡了苦楚，受害者們基本都經歷了「敵視李白龍——與李白龍作對——受盡凌辱——失智狂躁——昏招迭出——失足落馬——非常後悔」的全過程，從官府的權貴到民間的豪商乃至高貴的六大派貴子，沒有一個能例外的！
如果說誰能在此等敵暗我明的劣勢下將那藏頭露尾的漕幫賊子抓出來弄死……那肯定是李局無疑了！
他這種近乎迷信的信任讓李白龍嘆了口氣。
「姑且試試吧。」
李局安排道：「那我們雙管齊下，程先生，從現在開始，先在同文局部署信標總台，章通判，你現在就開始擬定名單、召集隊伍、與各衙門溝通，屆時我們立一座副塔，便派遣一支人馬駐。張將軍，請您先安排貴部在同文局駐紮防禦，再去一趟雲江水師，我需要您去挑選一些得用的健士……」
他分派任務，部署行動，眾人紛紛應是。
「至於我……」
他想了想，說道：「敵人行蹤詭異，藏頭露尾，重點是，目擊者很少，所以我要回一趟陌上桑……這廝剛剛襲擊過本門分舵，與我師交手，也許能留下一些線索，我去找找痕跡。」
暫時分別，眾人各行其是。
這回沒有叫車，李白龍匆匆返回陌上桑。
發生了襲擊事件，店鋪已正式打烊歇業，街頭巷尾都派駐了護衛，李白龍進門之後，便有師父迎上。
姜璃書言簡意賅地說道：「那人應該是衝著你師叔來的。」
李白龍問道：「沒受傷吧？」
「這倒沒有。」
師父答道：「我發現自己被調離之後，立刻加強了陌上桑的防禦，那人強闖進來，正好落入陷阱，被我出手截住，拼了幾劍之後，三娘子從側面掩襲，你師叔也準備出手，那人見事不濟，便自行退了。」
李白龍又問道：「敵人是什麼路數……有頭緒嗎？」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姜璃書的臉上浮現出凝重之色，遲疑片刻，說道，「我注意到一件事，也許是我看錯了，畢竟聽起來有些荒謬，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太奇怪了。」
「什麼？」
「那個人……」師父蹙眉道，「好像沒有內炁。」
我有罪。
萬方有罪，罪在嗎嘍……
明天要是不能及時足量更新，就把遊戲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