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大地上,冒著熱騰騰蒸汽的坦克碾過田野上的麥苗,這些三十噸重的龐然大物造型粗獷到了極致,就像是一個個移動的四方棺材。
然而對於日落之地的城邦而言,這是他們無法對抗的黑科技,精通武藝的騎士在鋼鐵的洪流面前並不比螞蟻強上多少。
銀翼王國,黑海最後的淨土,今日也在鐵怒帝國的蒸汽大軍面前被碾為齏粉。
末代國王集結了最後的一百位銀翼騎兵對敵人發起衝鋒,可惜他們最後仍舊徒勞地撞碎在了蒸汽坦克的履帶前。
在被碾成肉泥之前,銀翼之王絕望地看著眼前的鋼鐵怪物,發出悲愴的吶喊:「神啊,難道你拋棄了你的子民嗎?」
隨後,就是金屬鐵皮被擠壓攪碎的聲音。
鐵怒帝國,神鑄之城。
這裡原是餘燼王國的領地,如今卻成了鐵怒帝國的都城,因為蒸汽戰艦在這裡降臨,因此鐵怒一族將這裡稱之為神賜之地。
原本的王國建築基本上都被夷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聳立著煙囪的工廠拔地而起,機器的轟鳴聲迴蕩在城市的街道上。
晴朗的天空變得漆黑,清新的空氣變得渾濁,來來往往的行人時不時就會捂著嘴咳嗽,他們行色匆匆,仿佛身後有人在揮舞著皮鞭驅趕。
與灰黑骯髒的生產區不同,神鑄之城的貴族區富麗堂皇,而皇宮更是修建得極致奢華,讓人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裡沒有疾病和污水,更沒有漫天的煙塵,有的只是鳥語花香,還有潺潺流水。
恢宏莊嚴的宮殿內,身著盛裝,頭戴皇冠的伊斯塔爾正在靜靜地等待著來自前線的戰報,他斜著身子,慵懶地半躺在純金的座椅上,狹長的雙眸,仿佛隱匿著嗜血的鋒鋩。
他是鐵怒帝國的第一任皇帝,而在登上帝座的路途上,他踏著父親和兄弟的屍骨,因此他的皇權,乃是以血與骨鑄造而成,被帝國的臣民『親切』地稱之為『鮮血帝』。
「陛下。」
風塵僕僕的傳令兵帶回來了前線的軍情:「至高意志的聖光,已經照耀在了日落之地的最後一片土地上,帝國的疆域已經將整個白海與黑海都籠罩其中。」
「恭喜陛下,完成如此前所未有之偉業!」
「陛下萬歲!」
「帝國萬歲!」
聽著麾下眾臣的恭維聲,伊斯塔爾:「我已經統治了大地的西方,接下來,我會繼續率軍征服東方,將至高意志的榮耀,灑落在太陽照耀的每一片土地上。」
「我們要與東方開戰嗎?」
「傳聞中,那裡是流淌著奶與蜜的國度,遍地都是黃金。」
大殿中,無數穿著軍裝的帝國貴族全都露出貪婪的目光,眼眸深處,蕩漾起嗜血的狂熱:「帝國的蒸汽大軍戰無不勝,即便是遙遠的東方,也必會臣服在陛下的膝前!」
「吾等願意追隨陛下,為帝國征服遙遠的東方!」
他們如同狼群一般,已然將神秘的東方當成了一塊甜美的糕點,期待著蒸汽的轟鳴聲,年歲那個古老而神奇的國度。
隨後,盛大的慶功宴席在皇宮內召開,無數可口的食物被餐車推入宮殿,不一會兒就堆滿了餐盤。
穿著華麗絲綢長袍的貴族舉著鉛制的酒杯,痛飲著鮮血一樣紅艷的葡萄酒,暢談著征服東方的偉業。
甚至一些心急的貴族,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劃分地盤了。
對他們而言,帝國的大軍戰無不勝,偉大的至高意志乃是全知全能的神,只要在神的指引下,就沒有敵人能夠擋住帝國的兵鋒。
與熱鬧的皇宮不同,神鑄之城的貧民窟仿佛一片死寂的墳墓,低矮的棚屋如同一座座骯髒的墓穴。
石棉瓦片和各種工業垃圾是常見的建築材料,這裡沒有排污系統,一到下雨,那簡直就是所有人的噩夢。
相隔數公里之外,馬爾斯就聞到了刺鼻的臭味,他迷茫的看著曾經的故鄉:「這裡,是餘燼之城?」
如今的舊國,已經完全失去了本來的面貌。
工廠排出的濃煙化作粉塵,幾乎遮蔽了整個天空,讓金色的陽光無法照到地面,以至於街道都是灰濛濛的。
「這裡現在叫做神鑄之城,是見證神明賜福的奇蹟之地。」
一位穿著破舊工裝的絡腮鬍走向馬爾斯,他瞎了一隻眼,左臉留下一道狹長的傷痕,仿佛一條紅黑色的蜈蚣,幾乎將他整張臉『劈』成兩半,看起來是如此的猙獰可怖。
然而馬爾斯見到對方之後卻非常高興:「赫伯特,你還活著!」
他上前一把將面前這位餘燼之國的前任宮廷侍衛長緊緊擁入懷中:「太好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唉,我還不如死了呢。」
赫伯特嘆氣一聲,隨後拼命咳嗽,直至捂著嘴的掌心裡,全是紅黑色的污血。
「你怎麼了?」
「我沒事,只是快死了。」
「這怎麼能叫沒事?我馬上找人為你醫治!」
「不必了,我這是塵肺病,治不好的。」
赫伯特拒絕了馬爾斯之後,又無奈地問道:「你當初既然已經離開,為何又要回來?還留下特殊的記號,把我約出來見面。」
「我為復仇而來!」
馬爾斯的眼眸中滿是恨意,這七年來,他沒有一刻忘記餘燼一族的血仇:「來吧,赫伯特,和我一起光復餘燼之國!」
「咳咳~」
赫伯特咳得有氣無力,慘笑著回絕:「單憑我們能做什麼?更何況,即便能夠集結大軍,在鐵怒帝國的蒸汽狂潮面前,即便是再英勇的騎士,也只會被輕易的碾碎。忘記仇恨吧,你應該想著要怎麼活下去。」
「不!」
馬爾斯雙目噴火:「若是不能復仇,我的苟活又有什麼意義?而且這次不一樣,我不是一個人回來,我的身後站著一位偉大的皇帝,他的力量你簡直無法想像,甚至我認為他已經是一位活著的神明了。」
見赫伯特不信,馬爾斯拿出一把隨身攜帶的精鋼匕首,當著對方的面,徒手將其捏成一團廢鐵。
這次,赫伯特露出驚詫的目光,隨後神色振奮:「血肉之軀竟然能夠對抗鋼鐵!」
「哈哈哈!」
馬爾斯第一次露出暢快的表情:「這是武道的力量,大齊的皇帝神功蓋世,開創了心武門。而我,也被授予了這種力量。」
「太好了!」
赫伯特聞言熱淚盈眶,他僅剩的最後一隻眼珠子再次燃起了名為希望的火焰,用無比希冀的眸光看向馬爾斯:「這樣的力量,我也能掌握嗎?」
「可以!」
最終,馬爾斯將赫伯特帶回了據點。
狡兔商團駐地,王俊峰摘下兜帽,露出一張金髮碧眼的面孔,而在他的身邊,同樣有不少相貌與落日之地人種並無區別的隨從。
實際上,他們都是根正苗紅的大齊子民,只不過是通過對身體的控制,臨時轉變出了一些夕陽之民的生理特徵。
這一處商棧,其實就是大齊安插在神鑄之城的情報據點。
七年前,葉輕舟在從馬爾斯口中得到了關於蒸汽科技的存在後,便開始未雨綢繆,為必將到來的道爭之戰進行準備。
掃了一眼被馬爾斯帶回來的赫伯特,王俊峰沉聲問道:「他是誰?」
赫伯特被王俊峰眼角餘光掃中的瞬間,整個人便如遭雷擊,渾身肌肉痙攣,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他心中驚駭不已:『好強!只是一個眼神,就能將我震懾在原地難以動彈!』
馬爾斯連忙解釋:「將軍請放心,他是值得信任之人。」
隨後便向王俊峰說明了赫伯特的身份,作為餘燼之國的前任宮廷侍衛長,赫伯特好不容易才死裡逃生,這些年來為謀生計而在一家採煤廠里當煤礦工。
日子過得苦哈哈的,甚至得了絕症,怎麼看都不像是密探,應該值得信任。
可王俊峰信個屁,他將目光轉向馬爾斯:「你是鐵怒帝國的密探嗎?」
「不是。」
「那你會出賣我們嗎?」
「不會。」
「很好,你沒有說謊。」
王俊峰以武道之心感應著赫伯特的思維,這才確認了對方是可靠之人。
總算是找到了一個歷經神鑄之城新舊交替變化的本地人,王俊峰隨後便耐心地向赫伯特了解了一下當地的情況。
然後,王俊峰就被各種消息給震得目瞪口呆。
不得不說,得到了蒸汽科技的鐵怒帝國在生產力方面十分發達,甚至可以說技術實力上吊打大齊。
奈何這拔高的生產力並未惠及鐵怒帝國的中下層百姓,甚至可以說比起大齊國的百姓遠遠不如,哪怕在大梁的末期,中原地區受到殘酷壓榨和剝削的農民,日子也絕對比鐵怒帝國的工人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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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鑄之城的平民階層里,工人平均壽命只有可憐的二十二歲,而在別的城市,工人能活到十九歲就足以稱得上是幸運了。
而在沒有下水道排污系統的貧民窟里,工人的預期壽命只有十三歲,他們中的半數人,八歲起就要開始工作。
這些孩子是工廠、礦山和農業的重要勞動力,他們的工作通常和成年人一樣,都是十二小時一班,在危險的織布機下面爬,在狹窄的礦井裡搬煤,或者在農業幫會裡工作,收入微薄。
而剩下的一半,則是兩歲起就要參與工作,比如疏通狹窄的煙囪,因為成年人進不去。
當然,很多時候疏通煙囪的時候工廠並不會關閉機器,所以年幼的孩子只能頂著高溫和濃煙進行工作。
許多孩子就這樣被活活熏死在煙囪里,直到下一個孩子來清理他的屍體,或者乾脆沒人清理,就這樣活生生地「熏制」和「風乾」,直到許多年後才被人發現。
對於工廠主而言,死一個孩子的賠償金可比機器停產帶來的損失高多了。
赫伯特的描述讓王俊峰毛骨悚然,鐵怒帝國簡直就是一個莫可名狀的工業克蘇魯,它無情地吞噬著活人的血肉和骸骨,然後吐出無數廉價的產品,供養更多的人口。
「蠻夷之地!真是蠻夷之地!」
王俊峰簡直無法理解,他不可思議地看向赫伯特:「你們這樣都不起來造反?」
在王俊峰眼裡,日落之地的百姓簡直馴服得可怕,居然這樣殘忍的剝削他們都能忍耐,若是放在中原,百姓早就高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了。
赫伯特一臉慘笑:「怎麼造反?在蒸汽戰甲和蒸汽坦克面前,血肉之軀的力量毫無意義,帝國的軍隊能輕易碾碎一切反抗。」
「太殘暴了。」
王俊峰心中一陣惡寒,眼前這個畸形的國度,其殘暴程度簡直超乎了中原人的想像極限。
中原歷史上那些名載史冊的暴君和鐵怒帝國的貴族比起來,都顯得是那麼的純良無害。
再先進的生產技術,也掩蓋不了鐵怒帝國那深入骨髓的殘忍和暴虐,對於帝國的貴族而言,人命不過是一個個籌碼。
當利益大於人命的時候,他們會毫不猶豫且毫不顧忌地選擇利益。
這種系統性地迫害和壓榨,足以讓任何一位暴君黯然失色,畢竟和暴君的殺人效率比起來,工廠顯然更加優勝。
可王俊峰很快心思一動,覺得這對大齊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聖上曾言,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對於鐵怒帝國的殘酷剝削,日落之地的百姓並非沒有怨氣,而是他們無力反抗,只能選擇忍耐。而若是他們擁有了反抗的力量,還會心甘情願地接受奴役和壓榨嗎?』
不會!
即便是牛馬,也是有脾氣的!
王俊峰看向赫伯特:「你可願意加入心武門?」
「我可以嗎?」
赫伯特的眼神里充滿了渴望,那種能夠徒手捏碎鋼鐵的力量,誰不想要?
「哈哈,聖上曾有言,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想要成為皇帝,不僅要擁有無可匹敵的武力,更要有澤被蒼生的德行。聖上雖然是武道的開拓者和先行者,卻並不壟斷知識和道路,他認為人人都有修行的權力。」
王俊峰自豪地說道。
踏上心武之道的人越多,心武之道的力量就會愈發壯大,所以作為開道者,葉輕舟從不懼怕別人來學習心武門的功法。
哪怕是日落之地的人,只要願意,同樣可以踏上武道之路。
就這樣,心武門開始在日落之地安家落戶,尤其是在帝國的平民階層暗中風靡開來,仿佛一場春雨,潤物細無聲。
如此又是五年光陰過去,心武門的力量在不斷壯大,已經開始遍及帝國的每一個角落,甚至正在向貴族階層滲透。
畢竟蒸汽戰甲再強大,他們的身體也依舊非常脆弱。
神鑄之城,狡兔商會。
曾經小小的商會,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家規模極大的商會,擁有超過一萬名雇員,並且憑藉著從遙遠東方運過來的瓷器、絲綢和茶葉等奢侈品,商會在帝國的貴族階層內也擁有深厚的人脈。
書房裡,王俊峰剛剛將一位採購絲綢的貴族送走,赫伯特便前來告知他一個重要情報:「大人,帝國的鐵路已經鋪設到了千劍山脈。」
「果真!」
王俊峰瞬間提起十二分精神。
千劍山脈橫斷東西,是隔絕兩大文明的地理天塹,而鐵怒帝國的鐵路修到那裡,意味著戰爭的爆發不遠了。
赫伯特雖然是夕陽之民,卻與鐵怒帝國有著血海深仇,因此他自然是站在大齊這一方。
更何況這些年來,若非修煉了心武門的傳承,激活了生命潛能,排除了體內的雜質,讓自己的塵肺病不藥而愈,他早就被疾病折磨致死了。
所以對於心武門,他十分感激,甚至願意為之付出生命。
可以說,赫伯特從裡到外,都已經是心武門的形狀了。
「唉,可惜了,這些年來,聖上交予我的使命一直未能完成。」
王俊峰此刻也有些急了。
當初葉輕舟派他過來,就是為了要搜集情報,尤其是關於蒸汽科技的核心資料。
奈何鐵怒帝國的官員雖然貪腐墮落,見錢眼開,可對於驅動機器裝置的蒸汽核心一直管理得很嚴苛。
哪怕機器損壞,蒸汽核心也必須當場回收,否則相關責任人就要直接掉腦袋。
因此長久以來,王俊峰都沒有得手的機會。
赫伯特見狀,咬著牙建議道:「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們動手搶吧。」
「搶?」
王俊峰也不是迂腐之人,很快就有了主意:「三天後,伊斯塔爾會在鬥獸場舉行一次光榮祭典,若是能夠製造足夠的混亂,也許可以為我們的行動創造機會。」
赫伯特連聲贊同:「我可以發動這些年滲透進皇宮內部的暗線,進行一次針對伊斯塔爾的刺殺。就算不能成功,也足以吸引城衛軍的視線。」
經過這些年的修行,赫伯特的生命不斷升華,如今已經開啟了二門,只要再開啟一道門扉,貫通一條經脈,他就能覺醒武道神通。
而除了最初的銅皮鐵骨、龍精虎猛和千鈞神力這三大神通之外,心武門內部不斷推陳出新,又有了新的神通。
其中一門身體名為『血肉衍生』,可以斷肢再生,自我癒合。
赫伯特渴望通過這一門神通,找回他失去的左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