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小陳真清澈的瞳孔內,仿佛燃起熊熊烈焰。
「徒兒……要學!」
他一字一句,格外認真。
這一天。
確切地說,是這一刻,是小陳真人生的分水嶺。
從前,他是會上樹掏鳥窩的小猴子。
以後,註定會成為一隻搏擊長空的雄鷹。
因為這隻小猴子,見識過天地之大。
真有神明。
這一道雷霆,於小陳真而言,是不可磨滅的。
很久以後。
甚至是生死道消的那一刻。
他都無法忘記這一幕。
……
伏龍鎮,陳家莊。
夜色漸濃,燈火搖曳。
屋內。
小陳真聚精會神,手握小楷筆,於草紙上塗塗畫畫。
女人則半蓋被褥,坐在床上穿針引線納鞋底。
「兒子,今天在學堂認了幾個字?」
女人嗓音輕輕柔柔,宛若潺潺溪流。
「娘,我沒在練字,也好些日子沒去學堂了。」
小陳真頭也不抬的回道。
「那你在畫什麼?」
女人好奇道。
小陳真放下筆,來到床邊。
將草紙遞給靠在床頭的女人。
女人接過一瞧。
草紙上赫然畫著個身穿甲冑,頭頂長纓,手持井字型長戟的武將。
武器旁邊還有名字:方天。
「真兒,你不練字,畫這幹嘛?」
女人疑惑道。
小陳真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娘,孩兒決定了,以後跟著師父學牽絲戲。」
「牽絲戲?」
「你拜師不是想學本事嗎?怎麼又想學木偶戲了。」
女人柳葉眉微蹙道:「不會是找錯人了吧?」
小陳真很認真道:「沒,師父就是高先生啊,他說主業是牽絲戲,副業才是斬妖魔。」
女人:「……」
……
次日。
高見秋在小院內,狂刷掌控度。
不一會,噔噔的奔跑聲越來越近。
很快,小陳真虎頭虎腦的樣子,便出現在眼前。
「師父!」
「嗯,自己玩去吧。」
高見秋指指堂屋,那裡放著幾個懸絲木偶,有四線,八線,還有十二線。
小陳真想要進行神明畫押,就要先學會懸絲控傀。
學會懸絲控傀之後,才能通過掌控度,借用高見秋的力量。
所以有緣者和高見秋的聯繫,就如高見秋與神明傀儡般。
小陳真很認真地練習著懸絲控傀。
第一天,他常常讓牽絲糾纏到一起,解開都花不少時間。
今天是第二天。
他已經能操控傀儡走路,揮手,只是動作有些笨拙。
不過練習用的是四線傀儡。
練了整整一天。
日薄西山,天邊燒起紅霞。
小徒弟四仰八叉,躺在院子裡,活動著酸困不已,還不時抽筋的小手。
「師父。」
「說。」
「師父,您看我我何時能控傀戰鬥?」
「牽絲戲,功夫都在手上,你才練兩天,別著急。」
高見秋耐心為其解釋道:「你先將基礎練好,等什麼時候能八線控傀,為師就教你操控傀儡作戰。」
小陳真輕聲詢問道:「還得多久呀師父?」
高見秋思量了一會,結合自己之前的經驗,說了個比較中肯的時間。
「照你現在的進度,兩個月吧。」
「兩個月~」
小陳真突然坐起身子,「師父,我娘想見您呢。」
「見我幹啥?!」
高見秋愣愣神,隨後吐出兩個字,「不見!」
……
【掌控度:11114/30000(紫)】
……
之前消沉幾天,到現在為止,掌控度才漲一千多。
他一邊教徒弟,一邊趕進度。
哪有時間家訪?
「哦,好吧。」
小徒弟垂頭,有些失落。
……
第二日。
「師父。」
「說。」
「我娘想見您。」
「不見。」
第三日。
「師父。」
「不見。」
第四日。
「師父。」
「閉嘴。」
第五日。
「師父。」
「逆徒,小心為師將你逐出師門!」
……
夜幕濃重,難辨五指。
似是天河潰堤。
秋季最後一場雨,下的格外猛烈。
啪啪啪~
小陳真冒著大雨衝進北街,草鞋踩在青石板上,踩出無數朵水花。
一刻鐘後。
小院外。
小陳真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泥水中。
旋即開始哐哐磕頭,砸出片片水花。
小院內,燈火驟亮。
一把油紙傘,遮在小陳真上方。
「師父,我娘……不行了。」
「我……我想求您救救她!」
小陳真紅著眼眶,嗓音有些嘶啞。
高見秋低頭,俯視年僅八歲的徒兒。
小小的身軀,在秋雨中,瑟瑟發抖。
這一路跑來,也不知摔了多少跤。
下巴,肘部,膝蓋都破了皮,雨水混著血水。
麻衣、草鞋上,糊滿泥濘。
小小臉蛋,此刻煞白如紙。
「我……試試。」
高見秋抱起早已疲累不堪,又被寒氣一激,說完話就暈倒的小徒弟,回屋放在床上蓋好。
看著面色蒼白的小徒弟。
高見秋思索片刻後,毅然從牆上取下長刀驚蟄。
然後對著手掌利落的劃下。
一道鮮血,便順著掌緣往下流。
晶瑩,剔透,宛若珠玉琉璃。
高見秋掰開徒弟發白的嘴唇,任由血液流入他口中。
等了會兒,見徒弟面色終於紅潤,唇色也恢復正常,這才舒口氣。
「師父……」
小徒弟睜眼,便看到師父坐在床前。
「醒了,就回吧。」
「這個你拿上,回去讓你娘喝下,若有疑慮,就說是師父給的寶藥。」
高見秋拿出一個瓷瓶。
「好的……師父。」
小徒弟極為機靈,高見秋掌心還未完全癒合的血痕,讓他想到些什麼。
下了床後,對著師父重重磕了個頭,才神色複雜的離開。
「你娘生你而落下病根兒,多年來病臥在床,已藥石難醫,也不知為師的血……是否管用?」
望著徒弟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高見秋卻沒有相送之意。
他早已沒有恐懼,卻不知為何遲疑。
或許,是怕徒弟失望吧!
……
次日。
雨停後。
氣溫驟降。
高見秋一大早沒有刷掌控度,而是立在院門口,漠然的看著長街。
直至正午。
才聽到熟悉的、由遠而近的奔跑聲。
很快,小徒弟那張紅撲撲的臉蛋映入眼帘。
高見秋嘴角這才翹起✔️號。
「你娘好了?」
「嗯。」
小徒弟重重點頭,傻笑道:「多謝師父。」
「師父,這是我娘讓我帶給你的。」
小徒弟說著,將一塊裹得嚴嚴實實的手帕,遞給高見秋。
「今兒個就不練了,回去照顧你娘吧。」
「好嘞。」
看著小徒弟跑遠。
高見秋將手帕系在一起的四角解開。
看到了一根潤白的簪子。
還有一封字跡娟秀的信。
信里,小徒弟娘親並未提及她自己,也未提及兒子,更未提及高見秋。
只是寫了些大殷皇朝,男子進行及冠的一些流程。
大殷子民,十六歲及冠。
大殷士族舉行冠禮,多為戴帽。
而平民百姓由於買不起新帽,多數會以木簪、劣質玉簪代替。
高見秋手中玉簪,溫潤細膩,遠非那些粗劣之物可比擬。
「這是將陳真的冠禮,交予我了嗎?」
「怎麼看都像託孤……」
高見秋怔怔的看著玉簪。
喃喃道。
「可我……也才十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