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
徐霖夫妻與衛褚被枷項壓的實在受不了,相繼蹲在地上。
衛褚是個話癆,憋不住,看向徐霖,開口詢問道:「老弟,犯了啥事?」
徐霖一邊扭著脖子緩解肌肉酸痛,一邊回道:「家中老母染疾,無奈之下宰殺了耕牛。」
衛褚:「沒上報官府嗎?這種緊急情況,肯定會讓你宰殺的。」
徐霖:「報了,可惜沒錢請大人喝茶,人家不同意。」
「眼看老母行將咽氣,我與柔兒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賣了不少錢,卻也剛夠給老母治病,所以沒上繳稅賦。」
「你呢?」
衛褚苦笑道:「買私鹽,確切地說,是咱們湘繡縣南宮家與縣太爺分贓不均。」
徐霖瞭然:「南宮家的南宮慶公子,壟斷了湘繡縣的私鹽產業,這是眾所周知的。」
「據說南宮慶公子與縣太爺一直是七三分帳。」
「私鹽產業利益太巨了,縣太爺便想要四。」
「南宮慶公子不同意,縣太爺便略施懲戒,抓了幾個鹽販子。」
「拔出蘿蔔帶出泥,按理說買私鹽的家戶海了去了,怎得就你一人被發配了呢?」
衛褚:「家裡窮,沒錢賄賂啊,全身上下也就十來枚銅板。」
徐霖輕嘆一口氣。
姜柔咬牙切齒道:「那群該死的王八蛋、禽獸、畜生、寄生蟲!」
徐霖臉色一變,「柔兒,噤聲!」
「你呢,」
衛褚仰頭看向韓香骨,「小兄弟,你犯啥事了?」
韓香:「毀壞縣太爺土地。」
世道就是這樣。
有錢之人,為所欲為。
窮苦百姓,活得連士族家豢養的一條狗都不如。
當貴族階級站起來時,律法便卑躬屈膝。
當老百姓卑躬屈膝時,律法便抬起腳來。
恨不得將老百姓那張寫滿貧窮的臉踐踏至爛泥里。
——
六月二十三,日薄西山。
官道下,溪流畔。
薛鳴躺在柔軟草地上,雙手抱著後腦勺休息。
蕭煞將韓香、衛褚、徐霖夫妻四人手上手銬、脖上枷項取下。
徐霖與衛褚去拾柴,姜柔拿著砂鍋與碗筷,還有粟米來到溪畔清洗、淘洗。
至於韓香,得益於老村長曾賄賂過薛鳴,所以什麼也不用干,在蕭煞視線之內,可自由活動。
鞠起清冽溪水洗了一把臉,韓香起身一邊活動身子骨,一邊望著披霞的壯美山河。
很快,夜幕降臨。
薛鳴與蕭煞喝著熱氣騰騰的暖胃小米粥,吃著蔥花烙餅。
徐霖夫妻吃著隨身攜帶的干硬窩窩頭。
韓香吃著雲水村村民們的烙餅,鹹鴨蛋,味道相當不錯。
至於衛褚,攜帶的窩窩頭早在前兒便已吃完,只能眼巴巴看著。
啪的一聲。
蕭煞將手中半張烙餅扔在衛褚身前,淡然道:「吃吧,別還沒出湘繡縣地界便死了。」
「多謝!謝謝大人!」
衛褚捧起烙餅狼吞虎咽。
薛鳴冷冷掃了蕭煞一眼。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男人之所以冷眼,並非是因蕭煞將官家糧給了衛褚。
而是蕭煞給之前,沒與男人說。
此舉,便是不將前輩放在眼裡。
——
都說飽暖思淫慾。
盤坐篝火旁的薛鳴,借著月光望向溪畔。
清洗砂鍋與碗筷的姜柔,那身粗布麻衣下的臀部,格外飽滿渾圓。
薛鳴小腹立刻燃起一股邪火。
噌的一聲。
站起身來。
「啊!」
一聲尖叫,將昏昏欲睡的蕭煞、韓香骨、衛褚、徐霖驚醒。
看著薛鳴竟將自家娘子扛著,往不遠處的林間走去。
徐霖猛地竄出,「柔兒!」
薛鳴霍然回頭。
森寒瞳孔嚇得徐霖趕忙剎止身形。
「你想找死嗎?!」
薛鳴眯起細長眸子。
「大人,求你了,我給你磕頭了,別……別糟蹋我娘子!」
徐霖雙膝一軟,直接跪地,沖薛鳴連連磕頭。
「你這種賤民,莫言黃金,膝下連銅板都沒有。」
「也配沖我跪伏叩首?!」
薛鳴抬腿一腳,正中徐霖面門。
直蹬踹的徐霖仰天栽倒,鼻血噴涌。
「相公!」
姜柔淚眼婆娑,可莫言抓撓撕咬薛鳴,就連掙扎都不敢。
倘若掙扎,則夫妻二人免不了一頓毒打。
如敢抓撓撕咬,則薛鳴絕會用鋼刀將夫妻二人剁成肉泥。
犯人的命本就算不得命。
況且還是在發配路上。
於夫妻二人而言,前往肅州錦麗府這一路,薛鳴就是他們頭頂高高在上的天,是活閻王。
「薛大哥,過分了!」
蕭煞緩緩站起身來,一隻手掌輕握刀柄。
薛鳴不屑道:「怎麼?你這是要殺了我!」
蕭煞搖搖頭,「不敢!」
「徐大哥與姜嫂嫂,和我同住豐登巷。」
「徐嬸曾拜託我照拂大哥嫂嫂。」
蕭煞從袖內摸出二三兩碎銀,扔給薛鳴。
「還請薛大哥看在你我同僚一場份上,放過大哥嫂嫂。」
揉搓著碎銀的薛鳴勾起嘴角笑了笑,
「看在銀子的份上,我給你這個面子。」
嘭的一聲悶響。
薛鳴直接將姜柔掀下肩膀。
女人重重摔在地上,疼得蜷縮起身子,額頭滿是冷汗。
元靈十二年,六月二十七。
月上中天。
官道旁有座客棧。
悅來客棧柴房門扉上掛著一把鎖,鎖著韓香、衛褚、徐霖夫婦四人。
為了以防萬一,四位犯人都是戴著枷鎖睡覺的。
盤膝而坐,腦袋低垂的韓香忽然抬起頭來。
徐霖夫婦早已進入夢鄉,映入韓香眼帘的,是滿臉諂媚笑意的衛褚。
「小哥,能不能跟你商量點事?」
韓香面無表情道:「說。」
衛褚:「我老娘墳里有一罐子黃金,小哥,你分我一點吃的,能讓我活著抵達西塞。」
「等回來以後,黃金我分你半罐子。」
韓香:「沒興趣。」
衛褚:「……」
「小哥,不瞞你說,家妻雖算不得傾國傾城之絕色,卻也明眸皓齒,眉目如畫。」
「如果家妻沒騙我的話,她應該出自沒落士族。」
韓香:「你什麼意思?」
「我可沒有好人妻的癖好。」
衛褚:「小哥別想歪。」
「家妻手上有本《撼山拳經》,厲害得很。」
「我曾與家妻吵過一次架,喪失理智的情況下準備動粗。」
「結果家妻一拳打得我在床上躺了半年。」
「小哥視錢財如糞土,應是豪情萬丈的武道之人。」
韓香:「我是武者不假,可惜僅觸摸到武道皮毛,有些三腳貓功夫在身。」
「而且我修習武道是因為身子骨孱弱,想強身健體,無意爭強鬥狠。」
「所以你娘子的《撼山拳經》我不感興趣。」
衛褚沉默了一小會,咬咬牙,道:「要不小哥,我認你做義父吧!」
「義父在上,請受衛兒一拜。」
韓香眼眸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