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31日。
星期一,上午九點。
慶和縣人民法院收到幾份起訴書。
由北車交通集團正式遞交起訴北春大地工程建設公司未按合同履行責任,隱瞞建築資質過期一事。
由信寧時代集團正式遞交起訴北春大地工程建築公司未按合同履行責任,隱瞞建築資質過期一事。
由修寧藥業集團正式遞交起訴華盛建築公司未按合同履行責任,隱瞞建築資質過期一事。
由兄弟聯合影業正式遞交起訴華盛建築公司未按合同履行責任,隱瞞建築資質過期一事。
由盼旺集團正式遞交起訴華盛建築公司未按合同履行責任,隱瞞建築資質過期一事。
慶和縣人民法院正式受理案件,按照程序往下走。
緊接著相關被起訴公司,都收到了法院的傳票。
這下子,華盛建築公司和北春大地工程都懵了,也都急了。
同一時間,慶和縣公安局,聯合慶和縣住建局,國土資源局,城規局,進駐所在工程工地,徹底接管一切事宜,並勒令停止兩家建築公司的建築資格,立即停工,等待最新指令。
這一套組合鐵拳砸下去之後,華盛建築和北春大地工程的董事長,終於是坐不住了。
華盛建築公司董事長錢洪文,找到了自己妻子,市紀委書記祁秀萍。
「秀萍,慶和縣太不像話了,肆意妄為的叫停我們的工程開工。」
錢洪文臉色很是難看,再也沒有當時在家裡的那般風淡雲輕,更沒有跟祁秀萍一起分析政局時候的條理清晰。
他現在的利益受損了,自然就急了。
人就是這樣,只有自己的利益被侵犯的時候,才會著急。
很多人都覺得企業家城府很深,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是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
那是你還沒看到鏡頭下的企業家,也有著急上火的時候,甚至晚上睡不著要吃安眠藥的狼狽時刻。
錢洪文雖然達不到這個地步,但也整個人慌亂如麻。
「慌什麼?」
祁秀萍皺起眉頭,很不滿的喝叱一聲。
遇到事情就這樣,怎麼能做大做強?
本來她這幾天心情就不好,衛崇虎頂著雷一路爆,現在已經快燒到北春市委書記羅軍了,而且眼瞅著他們這一艘船就要被燒。
她心情很不好,又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難不成找人殺了衛崇虎嗎?更不現實。
而且衛崇虎還算是蘇系的幹部,萬一真的這麼做了,惹怒了蘇系,那就更麻煩。
「能不慌嘛?我踏馬公司建築資質過期了,申請又需要時間,而且工程迫在眉睫,沒有那個時間,從低等級開始申請。」
錢洪文一臉的鬱悶之色,坐在祁秀萍辦公室的沙發上。
祁秀萍辦公室的大門緊閉著,以免被人聽到。
「為什麼要等到過期才申請?不知道提前申請嗎?」
祁秀萍也怒了,這麼簡單的事情,為什麼要發生?簡直是蠢貨。
「你以為我想嗎?要怪就怪羅書記!」
「要不是他這段時間風聞不好,他自己愛惜羽毛,避嫌,根本不管我和大地工程。」
「我和大地工程的蒲存志,到底是怎麼通過的省住建廳資質審核發放,你不清楚嗎?」
「沒有羅書記,我們兩個公司根本就不具備通過一級資質考核。」
錢洪文提起這個,就怒不可遏。
羅軍現在麻煩纏身,結果為了避嫌,竟然對他們這些嫡系公司撒手不管了,連他和大地工程的資質證書辦理都不管。
現在做生意多難啊?申請個一級資質更難啊。
要是沒有背景的話,想要一個月內下來證書?想都別想,不給你拖個一年半載都算對得起你。
結果就是這樣,沒有了省委常委,北春市委書記羅軍的干涉,他們兩個公司的資質申請,很是困難。
人家住建部門知道你和羅書記有關係,所以一直卡著,非要等羅書記開這個口,才給你辦。
因為羅書記開口,就如同欠了住建廳一個人情啊。
現在這幫幹部,哪裡還有傻子?貼了毛比猴都精明。
「你別急,我問問羅書記。」
祁秀萍沉聲開口,然後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機,紅色小巧的翻蓋手機。
她按下羅書記的私人手機號,等待後者的接聽。
一秒,兩秒,三秒…
祁秀萍等了整整十二秒,才和羅書記通上電話。
「喂,羅書記,是我啊,秀萍。」
祁秀萍聽到對面接了電話,連忙主動的開口介紹自己。
就算領導存了你的電話號碼,你也得開口表明身份,萬一別人用你自己的電話打給領導,萬一領導第一句話就暴露了與你之間的秘密,泄露秘密,出現誤會怎麼辦?
所以哪怕是自己的號碼,也得第一句開口,表明身份。
「秀萍同志,有什麼事嗎?我馬上要去市委開會。」
羅軍的語氣還算穩定,但能夠聽出來略帶一點疲倦,似乎是沒睡好。
「沒什麼大事,就是有一點小事。」
「您知道我丈夫洪文這麼多年一直跟著存志干工程,他倆不是開了兩個建築公司嘛,一個是大地工程,一個是華盛建築。」
錢洪文靠上來,滿臉急迫的聽著兩人對話。
祁秀萍推了他一把,一臉的不耐,卻又不能喝叱錢洪文,畢竟正在和羅書記打電話。
「對對,就是我丈夫和存志搞的啊,這不最近兩個公司的建築資質證書過期了嘛,新申請的還沒下來。」
「這兩個公司在慶和縣都接了點活,因為這個資質證書問題,慶和縣就勒令停工了。」
「公司停工一天,就損失很大啊。」
「您看看,書記,能不能和省住建部門打聲招呼啊,問一問進度。」
「儘快讓我們的資質證書下來啊。」
「就算我老公不著急,您小舅子存志估計也會打給您電話啊。」
祁秀萍前前後後,客客氣氣的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交代出來,讓羅軍有一個明確的認知。
羅軍聽著祁秀萍的匯報內容,臉色有些複雜和為難。
按理來說,自己小舅子的公司,和自己嫡系手下丈夫開的公司,自己必須得管。
以前他都是這麼管下來的。
但問題是最近風聲不太好,有一些事情也牽扯到他了。
光是為了處理這些事情,和應對這些傳言,都已經讓他身心俱疲了。
這個時候還要管小舅子和手下丈夫的公司,真要是被政敵注意到了,自己可就難了。
「咱們吉江省的營商環境還沒差到那個地步,不找人就辦不了事的地步。」
「你們先耐心等待啊,一兩個月內,應該能下來新的證書。」
「秀萍啊,我這有個會,先去開會了啊。」
羅軍說完這話,掛了電話。
「草,這踏馬啥意思啊?」
錢洪文聽著話筒里傳來的聲音,立馬破口大罵。
「你吼什麼?生怕外面的人聽不到是吧?」
祁秀萍捂著耳朵,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目瞪著錢洪文。
錢洪文最終還是懾於老婆的威壓,也是顧忌祁秀萍的領導身份,軟了下來。
「我…我這也是著急嘛,老婆。」
錢洪文嘆了口氣,坐在祁秀萍對面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