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確實有一瞬怔愣，等他看清那張臉時，又回過神來，擺了擺手，「起身吧。」
顧晞連忙迎上去，笑得春花明媚，將蓉貴妃扶起來。
整個人看起來更是高興得不得了，「姨母來啦！希兒正跟父皇說想您呢，是吧父皇？」
楚皇眉目間全是寵溺之意，「是是，希兒說的極是。」
二人一說一答，再加上楚皇臉上滿是對顧晞的寵意，沒有半分皇帝的架子，就像是民間令人艷羨的深厚父女感情，一片歡聲笑語。
楚皇只有在雲希面前才會這樣，在別人那裡，何時顯露過這般模樣？
蓉貴妃看著這場景，笑容仿佛頓了頓。
她用手帕掩面，又擠出一抹笑意，「姨母也一直想希兒呢。」
而後，似察覺到什麼，她裝作對顧晞關心的樣子問道：「希兒平日裡身子弱，不怎麼出攬月殿，今日瞧起來，氣色倒是好了很多……」
顧晞親切地抓住她的手，臉上漾著的笑容更深。
她生得好看，如墨描雪砌，這一笑當如春風拂冬雪。
「姨母，父皇方才也問過希兒了，希兒的身子是這些年的老毛病了，太醫早些年就說過，並無什麼大礙。這幾日，希兒感覺，身子在漸漸好轉了。」
「想來，只要按時服藥，用不了多久，希兒就能痊癒了。」
「姨母，到那時，希兒就能常出攬月殿，伴姨母左右，姨母高興嗎？」
被顧晞抓著手，再看向顧晞確實好了很多的氣色，蓉貴妃臉上的笑容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龜裂。
她又扯出一抹笑，滿是心疼地看向顧晞。
「高興，姨母高興。」
楚皇見二人笑得開心，也是龍顏大悅，命德勝公公去吩咐下去，準備一些雲希喜歡吃的糕點。
糕點呈上來後。
蓉貴妃當著楚皇的面，開始朝著顧晞獻殷勤，表演母慈子孝的戲碼。
她將一盞桃花酥遞到了顧晞的面前，滿目關心地望著顧晞：
「希兒，陛下讓人準備的糕點，都是你愛吃的，你快嘗嘗。」
與她對視著的顧晞，忽地，開始劇烈咳嗽了起來，肩膀抖動著，臉色也蒼白了幾瞬，身子都有些坐不穩了。
楚皇被顧晞突如其來的樣子驚慌了神。
「希兒！剛才還好端端的，現下這是怎麼了？」
「傳御醫，快傳御醫！」
而蓉貴妃也是沒反應過來。
等她回過神來後，內心滿是得意和算計。
她就說嘛，這死丫頭片子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又怎麼可能會好轉？剛才的氣色，想來也是強撐出來的，為了怕陛下擔心罷了。
現下的樣子，才是這死丫頭片子真正的身體情況，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下去陪她那早死的好妹妹了。
可表面上，蓉貴妃還是摟住了顧晞的肩膀，擔心得聲音都在顫，「希兒，你別嚇姨母，你這是怎麼了希兒？」
虛無空間的天機獸，也是懵逼了，這大魔王又唱得哪一出啊？
顧晞脆弱地靠在蓉貴妃肩膀上，她半仰著腦袋，慘白的小臉上不知道何時流下了淚水，仿佛珍珠般一滴滴滑落到地上，整個人更像是風一吹就碎了。
「父皇，兒臣想母后了。」
「母后生前，最喜歡給希兒做桃花酥，剛才姨母遞給希兒桃花酥的時候，讓希兒想起了小時候，母后也是這樣餵希兒吃桃花酥……」
「父皇，母后是不是也在想念希兒啊？」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這次更嚴重，蓉貴妃緩緩拿開顧晞唇角的手帕時，楚皇和蓉貴妃都看到了手帕上的一縷鮮血。
楚皇的眼眶都紅了，他朝殿外怒斥道，「太醫呢？怎麼還沒到！」
「快了快了，陛下，已經在路上了。」德勝公公擦了擦額間的汗，嚇得低著頭，不敢吭聲。
等到梁太醫趕到，給顧晞開了藥，又施了針灸。
顧晞靠在蓉貴妃身旁，緩緩睡去。
蓉貴妃演技也十分精湛，一直在旁照顧，心裡卻盼著顧晞再也醒不過來才好。
而虛無空間裡，表面假裝昏睡過去的顧晞，正朝著天機獸吩咐：【一會兒，聽我吩咐，將這個操縱符用在梁太醫的身上，知道了嗎？】
天機獸疑惑地撓了撓小腦袋，這大魔王到底要做什麼？
小獸懵懵點頭：【哦。】
——
而此刻，外殿。
楚皇按著太陽穴，閉眸坐在高處，旁邊站著德勝公公。
梁太醫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
德勝公公朝梁太醫敘述完剛才顧晞的情況後，梁太醫問道，「公公的意思是說，公主她來時還好好的，氣色也很好。後來看到了貴妃娘娘遞過來的桃花酥，想起了先皇后，這才……」
德勝公公點頭，「確實如此，梁太醫，公主這情況，該如何是好？」
驀地。
沒人看到，隱身出虛無空間的天機獸，經過了梁太醫的身邊。
當梁太醫再次抬起頭時。
他的聲音不卑不亢，「啟稟陛下，臣聽說，公主每次暈倒時，貴妃娘娘幾乎次次都在公主身邊。再加上，今日這番情況，公主剛來時氣色還好好的，見了貴妃娘娘遞來的桃花酥，思及亡母，才……」
「殿下的病，本就是先皇后娘娘薨逝後，才開始患上的。約莫是當時由於先皇后娘娘薨逝悲傷過度，昏迷了一日落下的心病。」
「而貴妃娘娘和先皇后娘娘一母同胞，長相又頗為相似。臣猜測，公主每每見到貴妃娘娘，都會想起先皇后娘娘，這才一直未曾痊癒。」
「這番推測，臣也是方才聽了德勝公公提起桃花酥的那一番話，才聯想到的。」
「臣愚昧，若言之有誤，還望陛下恕罪。」
楚皇摩挲著手上的玉扳指，「你的意思是，讓希兒和蓉貴妃減少接觸，更有利於希兒的病情恢復……」
梁太醫磕頭行禮，「公主與貴妃娘娘感情深厚，臣不敢妄議。」
楚皇朝他擺了擺手示意，「朕知曉了，你退下吧。」
梁太醫點頭，「喏。」
殿外，拎著藥箱走出來的梁太醫，晃了晃昏沉的腦袋。
他看著藥箱，摸了摸自己的頭。
怎麼感覺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了。
他什麼時候走出來的？
——
殿內。
楚皇睨向旁邊的德勝公公，「德勝，從貴妃那裡下手即可，此事你去辦。」
德勝一直觀察著陛下的臉色。
以他這麼多年對陛下的了解，陛下這麼些年，只把先皇后和雲希公主放在心尖上，其他人無關輕重。
他自幼就跟著皇上，立刻就明白了該如何做。
公主與貴妃娘娘素來親近，若陛下將梁太醫的話告知公主，強行不讓公主與貴妃碰面，怕是要傷了公主的心，也傷了父女的感情。
所以，此事，陛下不好直接插手。
而間接，挑貴妃一個錯，將貴妃禁足在鍾粹宮，二人自然碰不得面。
須臾。
內殿。
德勝走了進來，眸光暗了暗，朝蓉貴妃行禮，「啟稟貴妃娘娘，皇上請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