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被輕薄了?

2024-09-13 11:43:52 作者: 太史嬰
  小傻子原來不是小傻子,而是書中差點成為千古一帝的景雍帝。

  她記得那本書中提到,景雍帝殺伐果決手腕滔天,一邊將橫行海域的倭寇打的落花流水數年不敢露頭,一手將躍躍欲試的韃靼鐵騎按著腦袋犁了好幾遍,可謂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我王威武!

  然而,奈何因為早年遭人暗害,景雍帝一條腿落下傷殘且身體底子壞了,最後霸業未成身先死……

  沒了景雍帝的大宣朝開始萎靡,再加上倭寇橫行,大宣朝後來消沉了好多年。

  他的傷殘和身體怕就是這會兒拖壞的。

  她居然有救治未來君王的機會,這對任何醫者來說都有著巨大的吸引力。

  更何況,看蕭南諶登基後將趙睦追封忠勇王,視若親兄,足以見得他重情重義。

  既然如此,那她這個大嫂若是在他落難時救治照顧、同甘共苦……日後等到我王登基,那她豈不是能在整個大宣朝橫著走了。

  原來這不是小傻子,是金大腿哇,嘎嘎粗那種!

  沈檸滿心愉悅,甚至都覺得小傻子,哦不,甚至都覺得我王不那麼臭了。

  她迅速清理了傷口,然後用乾淨的麻布將傷口輕輕覆蓋包紮起來,這時,蕭南諶已經疼的滿頭冷汗。

  沈檸的語調變得極其溫和:「陛……阿南,手伸出來我看看。」

  蕭南諶一雙手疼得緊緊抓在椅子上,她便自己將他的手拉過來,搭在腕上。

  當初知道自己患上漸凍症後,沈檸幾乎想盡了一切辦法,從M國最先進的西醫到本國最古老的中醫,為了自救,她放棄了喜愛的化學轉攻醫學,硬是學到了博士。

  無論中醫西醫但凡能接觸到的她都拼了命的學,再加上她的天賦,在她病重到無法出診之前,甚至已經成為了頗有名氣的醫生,可她依舊救不了自己。

  甚至,業內還有人感嘆她是慧極必傷……擁有卓絕的智商和天賦,卻無法擁有普通人能享受的完整人生。

  也是因為那些經歷,她如今輕易就能判斷出,蕭南諶的確是中毒了,且毒素開始侵襲腦部,所以才會失了神志變成傻子。

  清創的痛苦自不必細說,可直到被解開繩子,蕭南諶依舊沒有喊疼。

  我王果真威武!

  即便神志不清,依舊如此堅強。

  沈檸滿心感嘆,一抬頭,卻對上蕭南諶的淚眼汪汪。

  沈檸:……

  好吧,她收回上一句。

  沈檸無奈,打濕麻布給他擦臉:「沒事沒事哈,大嫂會給你治好腿的,很快就不疼了。」

  「誰是大嫂?」

  小傻子關注點清奇。

  沈檸指著自己:「我是你大嫂。」

  蕭南諶眼中淚意還沒完全消退,卻露出些許倔強模樣:「你小,我大。」

  不正經的沈博士嘖了聲:「果然只要是個男人都覺得自己大……但是,再大也要叫大嫂。」

  說完,她又誘哄道:「大嫂以後每天都給你做好吃的。」

  蕭南諶:「大嫂。」

  也是這時,麻布擦掉了污垢,露出他原本的樣貌。

  眉眼深邃,山根挺直,輪廓精緻卻也凌厲,本該是冷冽孤絕藏鋒斂鍔的模樣,卻被眼中的懵懂無辜衝散了那份攝人,只覺漂亮又無害。

  沈檸暗暗咋舌,我王真帥!

  處理了傷口,沈檸帶著蕭南諶到了空置的那個屋子。

  房間簡陋,除了土炕和一副桌椅,連衣櫃都沒有,炕上也只有一副滿是塵土的破蓆子。

  這哪能讓我王睡。

  沈檸一邊默念著抱大腿,一邊開始認命的收拾……

  掃了炕上的塵土,擦乾淨破蓆子,她抱了些干稻草來鋪平防潮,然後從原身住的屋子裡抱出了剩下的一套被褥,總算是將房間收拾出了點人樣。

  「阿南,你晚上就睡這裡。」

  沈檸又端來一盆熱水和毛巾,比劃著名給他說:「睡之前擦一擦,身上……洗洗腳,知道嗎?」

  好在我王即便傻了也是個聰明的傻子,十分乖順的認真點頭。

  沈檸這才放心的出去。


  可她沒有去睡,出了院門後往前邊不遠處那兩棵柳樹走去,不大一會兒就弄了很多柳樹皮回來。

  蕭南諶正在發熱,剛剛清理了傷口,晚上怕是要燒的更厲害。

  果然,等到沈檸用柳樹皮煮好湯,就聽到蕭南諶那屋子裡傳出些聲響。

  蕭南諶夢魘了。

  腿上的傷鑽心的疼,高熱讓他怎麼掙扎都無法清醒,他時而夢到幼時練武受傷時母后的責罰,令他不許喊疼,時而又夢到他身處戰場。

  在夢裡,四野荒芒,屍山血海,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周圍地面刺出密密麻麻白骨手爪想將他拖下去……

  他努力掙扎,可身體卻重逾千斤,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拖入地下,一直往地獄陷落,他無力伸手想要抓住什麼,接著他又看到了他母后。

  他的親生母親撲倒在斷崖邊,緊緊拉住了他皇兄,眼睜睜看著他墜下萬丈深淵……

  蕭南諶發了高燒,燒的不停說胡話。

  沈檸聽不清他含混的語調,顧不上別的,將他身上的衣服剝了,用溫水給他擦拭。

  主要是脖頸、腋窩和後背。

  可他如今的體溫物理降溫是不行的,沈檸端來剛剛煮好的柳樹皮水給他往裡餵。

  可這時,蕭南諶已經燒的牙關緊咬不住發抖,碗裡的柳皮水無論如何也餵不進去。

  眼見他都燒的開始抽搐,沈檸無奈,仰頭灌了一大口,然後捏住他鼻子低頭渡了過去。

  就像人工呼吸救人一般,沈檸心無旁騖,只是一口接一口將一大海碗的熱湯給他餵了進去。

  好在這法子雖然有些噁心但還算有用,那一大海碗的柳皮水基本都餵了進去。

  沈檸鬆了口氣直起身體,可就在這時,卻被無意識的人一把抓住胳膊。

  猝不及防被拽下去,她另一隻手下意識撐住,卻不想恰好落到了尷尬的地方。

  手掌下是隱入褲腰的腹肌……沈檸蹭的收回手。

  要長針手了麻蛋……

  不過,已經傷了這麼久,而且是眼下這種狀態,還能感覺到腹肌,可見以往的身體底子有多強悍。

  我王威武,但醫鬧是不行的!

  沈檸抬手按在他腰側某處穴位,蕭南諶緊抓著她的手終於鬆開。

  這才乖嘛。

  也是這時,蕭南諶勉強睜開眼,只是眼神有些無法聚焦。

  剛剛那一瞬,他勉強清醒了一刻,因為察覺到異樣的觸碰。

  可清醒也只是一瞬,他很快又因為高熱陷入昏睡中。

  整個人依舊宛若置身地獄,時而烈焰焚身,時而冰寒刺骨,可他能感覺到身邊有人。

  那是一道溫和至極的聲音。

  「沒事,睡吧,我在這裡看著你……」

  或許是被傷痛折磨的疲憊到了極致,亦或是這道聲音莫名帶著讓人安心的魔力,蕭南諶終於從沼澤般的夢魘中掙脫出來,沉沉陷入昏睡中。

  這場昏睡依舊是時睡時醒,可每次有意識時他都能聽到那道聲音,有溫熱略帶著苦澀的湯水餵進他嘴裡,他下意識吞咽,那些許苦澀的湯水入腹,一點點的將他拉出地獄。

  天快亮時,蕭南諶終於退燒了。

  沈檸也是一夜沒怎麼睡,時不時就要探探他的體溫。

  見人終於退燒,沈檸心中感嘆,這身體素質真不是蓋的,要放在普通人,昨晚恐怕要折騰掉大半條命。

  我王威武!

  蕭南諶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外邊聲音嘈雜人來人往,他意識到這是村民在給趙睦辦喪事。

  下意識想要坐起來,剛一動,他忽然察覺到什麼,低頭,就看到自己只剩下半截的褲腿……以及散開的上衣。

  定王殿下有一瞬間的愕然,可接著他就有些意外的發現,昨日已經潰爛腫脹發紫的那條傷腿,傷處已經不再那般可怖。

  泛光的紫脹略有消退,而且,那一陣陣緊抽的劇痛也緩和了不少。

  昨晚……等等?

  神志不清時的混亂記憶忽然湧出,蕭南諶驀然想起半暈半醒之際覆在他唇上的柔軟,那時,他被解開衣襟,還有一隻手在他胸腹下……


  一瞬間,蕭南諶面色變得鐵青一片!

  那個女人,昨晚到底做了什麼?

  原以為她紅杏出牆給別的男人獻殷勤已是厚顏無恥,卻不想,她居然對自己的小叔作出這般罔顧人倫的下作舉動……

  世上怎會有如此放蕩無恥之輩?

  蕭南諶滿身凶戾,殺意頓起。

  他定要替趙睦將這無恥村婦除掉,免得她來日辱沒趙睦清名!

  沈檸並不知道蕭南諶混亂的記憶讓他只記得自己被輕薄,完全不記得那是沈檸在設法給他餵柳皮水退熱消炎,以及是他自己把她拽回去的事。

  她正在外邊忙碌。

  村民很少在喪事上掉鏈子,一個個上門主動幫忙。

  等進了院門看到沈檸,不少人都露出些詫異的神情。

  沈檸好像變得有些不太一樣了。

  原來的沈檸喜歡顏色鮮艷的衣裳,但沒什麼錢,她即便是忍痛咬牙也只能買得起最便宜的料子。

  那些料子都是染色失敗的殘品,可對農家人來說依舊貴的離譜,整個村子裡也只有沈檸會買。

  然而,一來是料子本就沒染好,二來審美有限,她做出來的衣裙雖然鮮艷卻並不好看,再加上有些浮誇的頭花髮飾,在貧窮樸素的村子裡,活脫脫一隻花公雞。

  可今天到了趙睦家,眾人就發現,沈檸居然變了副樣子。

  身上是和村中婦人相似的粗布衣裙,頭髮挽成髮髻用一根木簪固定,比起以往誇張可笑的裝扮順眼了很多。

  準確說,是好看了許多。

  但是再怎麼樣也沒人好意思盯著新喪的寡婦看,人來了就都開始忙活,畢竟趙睦的喪事從簡,就辦一日,晌午就下葬,時間比較緊張。

  昨日將沈檸從棺材上扶下來的幾個大娘正在廚房備菜,沈檸答謝了布置靈堂的人後朝廚房走去,準備招呼招呼幫忙的大娘。

  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膀大腰圓的婦人一邊走出廚房,一邊將一個油紙包塞進懷裡,頭也不回出了院門。

  她在原身的記憶里找到,這人是原身的大娘董春花,原身大伯入贅到了清源村,恰好和原身同村。

  大娘董春花素來刁鑽貪婪愛占小便宜。

  想到剛剛那油紙滲出的痕跡,聞到廚房裡傳出的炸蘿蔔肉丸的香味,沈檸滿心無語。

  走到廚房門口,果然就聽到裡面有人在小聲鄙夷。

  「那董春花也真是厚臉皮,不嫌自己侄女兒可憐,愣是裝了那麼一大包肉丸揣回家去了。」

  「還不是拿回家給她那混小子吃,嘖,不要臉。」

  有人看到沈檸,立刻噤了聲,沈檸若無其事走進去,微笑著招呼致謝……

  說起來,這場喪事確實捉襟見肘。

  之前天擦亮的時候,沈檸清點了原身的資產。

  其實她本來還算有錢,畢竟趙睦以前是木匠,有手藝又勤奮節儉,很是攢了些家底。

  將沈檸買回家沒兩日他便要入伍出征,臨行前,便將自己的身家都給了這剛買回來的新婦,即便他們還沒辦婚禮,也沒有夫妻之實。

  趙睦留下了足足三十兩銀子,可這兩年多過去,就只剩下五兩,沈檸在原身的記憶里看到,那二十多兩銀子,絕大多數居然都花到了裴家母子身上。

  裴元洲一門心思寒窗苦讀,裴母身子骨不好,幹不了太多活。

  原來的沈檸不光替裴家忙裡忙外承擔了所有家務,讓裴母能安心歇息,甚至在裴母生病亦或寒冬囤煤買柴等特殊時候,還「借」給裴家好多銀子。

  當然,只有借的從來沒見還回來。

  沈檸連自己家都顧不上收拾修葺,將裴家的三間屋舍收拾的利利索索,結果,人家盯上了要做官小姐的李語詩後,連門都不讓她進了。

  嘖……也是個愚蠢糊塗蛋,難怪後來落得那樣的下場,連屍身都被賣去配陰婚了。

  也萬幸還剩了五兩銀子,再加上從我王身上搜刮的七兩銀子,十二兩,也足夠給趙睦辦喪事了。

  這時,院門外忽然傳來浮誇的號喪聲。

  「嗷……我命苦的閨女啊,年紀輕輕就死了丈夫啊……可憐實可憐啊……」

  幾乎是一瞬間,沈檸就從原身的記憶里找到這聲音的出處:將原身賣給趙睦的賭鬼爹,沈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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