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則深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久久回不過神來。
外套和褲子早不知道飛哪裡去了，他穿著皺皺巴巴的襯衫，忍不住攥緊了身上的被子。
衛生間，謝繹正一遍一遍地洗著手。
他的手偏瘦，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因為洗的時間太長，指尖都泛起了粉色。
這樣的一雙手，無論握什麼都很漂亮。
很快，水聲停了，謝繹把手擦乾，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鏡中的青年有一張格外好看的臉，黑髮黑眸，濃眉明目，嘴唇帶著天生的穠麗顏色，在外人看來，這就是一個年輕的、充滿魅力的帥哥。
但謝繹知道自己不是。
他看著自己的眼睛，如同望著一潭永遠不會掀起波瀾的湖泊，水面風平浪靜，澄澈如鏡，陽光朗照，星子閃爍，它永遠都是那麼靜謐。
也許微風吹來，湖面上泛起點點漣漪，讓人驚訝欣喜，心曠神怡。
可湖面之下，一切都是不變的平靜。
他已經經歷過很多很多的事了。
他的底線在心房之外。
那麼，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系統在識海中，透過宿主的眼睛，看著鏡子中的人。
大氣都不敢喘。
它的宿主一向很聰明，也許第十個任務完成後，它就要面臨失去宿主的風險了。
數據也會痛嗎？
……
謝繹走出衛生間，在傅則深呆呆的目光中，脫了拖鞋，上了床。
男人眼中搖晃著破碎的欣喜。
謝繹被他這樣逗笑了，在他旁邊躺下，拉上被子，閉著眼睛道：「害羞什麼？我都沒有嫌棄你。」
房間中只亮著一盞床頭燈，在傅則深那邊。
青年好看的輪廓攏在陰影中，有一種朦朧的美感。
男人湊近他，緊挨著他，撐著胳膊看謝繹纖長的睫毛。
他的聲音小心翼翼的，像是怕驚醒仙人。
「阿繹，你也有一點點喜歡我的吧？」
回應他的只有青年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心中划過失落，視線忍不住落在青年安靜的臉上，捨不得移開。
他輕輕吻了一下謝繹的唇，唇瓣相貼，蜻蜓點水。
傅則深關了燈，室內驟然陷入一片黑暗。
他把身旁的青年撈進懷裡，摟著他的腰。
青年順從地窩在他的懷裡，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在謝繹真的墜入夢鄉之前，他聽見了模糊不清的三個字。
……
第二天早上，謝繹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旁邊是涼的，殘存的體溫都沒有。
他平靜地起床，穿衣服洗漱，拿起房卡退了房，然後打車回到傅家。
陽光一如往常地灑下來，花園裡用來澆灌的水管噴出絢爛的水霧。
傭人們在外面幹活，客廳里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
餐桌上的花瓶里插著一支嬌艷欲滴的玫瑰，花瓶下壓著一張紙。
謝繹站在那裡，看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照得玫瑰上的露珠閃閃發光。
他站了不知道多久，才去拿那張紙。
紙上寫著：
【再見，請你深信無疑，我永遠愛你。】
落款是則則，冒號前寫著謝繹的名字。
謝繹盯著「再見」兩個字，睫羽低垂，陽光從桌上延伸到他的腳下，但是照不到他的身體。
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沉穩的，停在謝繹身後。
他被人攬在了懷裡。
熟悉的寬闊的胸膛，熟悉的氣息，陌生的感覺。
他把那張紙放在桌上，轉身去看身後的男人。
裝嫩的劉海被掀了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
男人的眼睛沉默深邃，此時正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情緒深不見底。
「他走了？」
謝繹的聲音格外平靜。
「嗯。」
男人仔細地觀察著謝繹的情緒，但他失敗了。
他看不出任何情緒。
「傅總快去上班吧，記得吃藥。」
謝繹照常交代了一句，轉身離開了餐廳。
那張紙被留在餐桌上，像是被人遺忘。
謝繹回房間換衣服的時候，罕見地聽到了系統主動跟他交流。
「宿主，你難過嗎？」
「有一點點。」
「你喜歡上則則了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麼難過呢？」
「一個好朋友不見了，你不會難過？」
系統沒有好朋友，它只有謝繹，所以這個類比它理解不了。
但如果是謝繹不見了，它想，它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
「宿主不要傷心，只要你願意，我會永遠陪著你，就算你將來選擇不做任務，我也願意陪你待在一個小世界，不去找別的宿主做任務。」
這是系統想了很久才做出的決定。
系統消極怠工是要被銷毀的。
但它只想陪著謝繹。
謝繹聽著系統明顯人性化的發言，輕輕笑了一下：「統哥，你這話太蠢了，不像是一個高級系統說的話。」
他承認，則則的離開確實讓他有一點失落，但正如他所說，他的底線在心房之外，這點失落傷不到他的心。
也許，他會記得則則久一點，但這已經是他唯一的上心的表現了。
但系統的話，確實讓他感到了一絲安慰。
就像無論去哪個世界，無論他遇到什麼人什麼事，無論他能活多久，星河斗轉，滄海桑田，身邊總有人陪著他。
他不依賴於系統的功能，但他有點依賴這份陪伴。
原來，這份陪伴一直是他不斷穿梭世界也不忘初心的保障，是他的後盾。
謝繹深呼吸了一口氣，輕輕整理衣擺，又恢復成了平時的樣子。
快點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吧，他想要知道自己的選擇到底對不對，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
……
謝繹活力滿滿重獲鬥志，但他卻發現，傅則深好像在躲著他。
平時這個人總是中午晚上都按時回家，一天的時間都在他面前晃，謝繹總能找到機會監督他吃藥、健康飲食、規律作息。
但是現在，傅則深中午不回來了，晚上也很晚回家，甚至根本不回家，都不在家吃飯了。
謝繹雖然對傅則深的感情變化沒什麼失望失落的情緒，但他這樣，對他完成任務是大大的不妙啊。
謝繹本來寄希望於傅則深能自覺一點，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直到半個月後他發現醫生給開的藥留在了傅則深的臥室里，一點沒動過，也沒被帶到公司。
「……」